《仙山铭记》逆游的金鱼

107、尸山

　　巫族开启阵门，释放无数异兽进攻白仙山，直到大蟹的出现，沈星辰断言青衣女丑也位列其中，情急之下说出了开启一百零八层罗经的方法，将青衣女丑重伤，又配合守真将窫窳逼退，且破了巫族阵门。
　　正在喜悦之中，守真的一句话如寒冬夜雨，将沈星辰浇得透心凉，浑身颤抖不止。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师伯……”抱着赴死之心说道：“弟子甘愿受罚。”
　　“是赵钦吧？”
　　沈星辰心中仅存的希望破灭，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他还好吗？”
　　虽然觉得守清和守真二人已经猜想到了，但今日却突然点破，心生不详之感，沈星辰无力地回道：“师父他……已经仙逝了……”
　　“可惜了。”守真惋惜之情溢于言表，缓缓说道：“你先起来吧！”
　　虽然守真已经发话，可沈星辰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先起来，调整一下心情，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还不知道要面对何物，我还需要你的辅助。”
　　听到守真如此说道，沈星辰才缓缓起身，却依然低着头，双目呆滞。
　　“虽然妙空门的行为被天下人所不齿，也甚为忌惮，但妙空门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你师父赵钦更是心怀天下之人，当初也是在暗中帮助了很多没落的门派，只是很少人知道。我也是从另一个人嘴里听说的，文连山……”守真问道：“赵钦可有与你提过此人？”
　　沈星辰点了点头：“师父说过。”
　　守真也点了点头。
　　听着守真诉说着自己的评价，让沈星辰略感意外，自己并没有想到连师父自己都菲薄的师门和自己，在守真口中却得到了夸赞。“师伯……”话道嘴边，沈星辰还是未能说出口来。
　　“当初守清将你们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你的事。步罡踏斗，鬼步移，遁地术，佛门手印，玄门技……”守真看了沈星辰一眼继续说道：“还有那仙山印……除了妙空门，没有人能教得出你这样的弟子。”
　　“师伯……弟子并非有意隐瞒，入白仙山也并无恶意，只是……”沈星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师父说，入了白仙山才能得到更好的修行，且让弟子隐瞒好自己的身份。可是……师伯……弟子从未做出任何有违师门之事，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守真微笑着拍了拍沈星辰的肩头说道：“我相信你。”随后看向远方说道：“赵钦让你隐瞒身份，却又用另一种方式特意让我这个做掌门的知道你的身份，哈哈哈……”守着笑着说道：“他这是有意而为之，就是想看看我会如何处理，哈哈哈……可真是给我出难题啊！”
　　沈星辰双手抱拳，跪了下来说道：“师伯，弟子明白。师伯对弟子的任何惩罚，弟子都欣然接受。亦可废除弟子修为，逐弟子出师门，弟子也毫无怨言。”
　　“星辰啊！”守真双手背后，背影显得尤为伟岸：“可知师伯为何到今日才说这件事吗？”
　　沈星辰摇了摇头。
　　“因为师伯看得出你是怎么样的人，也相信你。只要你秉持着匡扶正义，心怀天下之心，别说你是赵钦的徒弟，就是赵钦本人来，我也会以礼相待。”守真再次看向沈星辰说道：“记住了，不管过去你从哪里来，但是你要知道该往何处去。选择今日谈及此事，那是担心上次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守真看向远方，眼神异常坚定：“师伯还是那句话，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沈星辰看着守真，一时愣语，这是当时因守清师伯魂魄被困金钟山一事所说的话。
　　守真再次说道：“起来吧！好好调息一下，待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我们再找个机会好好聊聊。”
　　“嗯。”沈星辰立即盘坐在地调息了起来。
　　“星辰。”
　　“弟子在。”
　　守真指着巨石上的年轻小伙说道：“你看那个人。”
　　沈星辰顺着守真的目光看去。
　　“从五人年龄和衣着不难看出，必定是巫族的重要人物，应该是他们的五行长老，所以才能掌握五件灵力强大的法器，可此人年纪轻轻，发动了泥人之术，却让这五人推至战前。你有什么看法？”
　　沈星辰看着正在休息的年轻人，此人年纪轻轻，却能得五大长老簇拥，且让长老打头阵，必定有着某种能力。可观其样貌，若非有着返老还童之术，其修为也不可能越级长老，沈星辰说道：“师伯，也许他身怀异宝。”
　　守真点了点头：“我以神识探查，观其经络炁息走向，他的修为并不高，但是……他的身上确实有一件很诡异的东西。”
　　沈星辰好奇道：“什么东西？”
　　守真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感觉极为厚重，土性极强。”
　　“土性？难道会是息壤？”
　　“你也知道息壤？”守真看向沈星辰问道。
　　“赵钦师父曾说过，巫族五大神器，蕴含五行之精，可在数千年前因为几次浩劫纷纷遗失。”
　　“你看，那五个长老手中的法器，其实就是当年的法器，即便是失去了五行之精，其灵力也是相当强大。”守真放下指向前方巨石的手继续说道：“当初的逐鹿之战确实惨烈，巫族惨败之后，传言蚩尤堕入魔界，巫族的五大神器中的五行之精也纷纷遗落，不知所踪。”
　　“泥人之术……”沈星辰沉吟半刻，猛然抬头说道：“师伯的意思是那个年轻人得到了息壤，所以才掌握了这泥人之术？”
　　“依我神识所探感知，极有可能。”
　　沈星辰看了一眼那巨石上巫族六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说道：“师伯，恕弟子斗胆，以师伯的能力完全可以飞身前去，或杀或擒，那六人必当不是师伯对手，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山下众师兄弟还在与异兽生死相搏，不知还能挺多久，况且……魔教众人恐怕也已进入了禁地……”
　　“自妖族被驱赶八荒之外，魔君掀起的腥风血雨也被平定之后，也就八百年前的一次残余妖族进攻过白仙山，但因其数量不多，加之当时的祖师爷也是不世之材，很快便被降服，其后虽与魔教偶有争斗，却也再无今日如此大的阵仗了。”守真缓缓转过身来继续说道：“我们白仙山虽与普照寺齐头并称正道巨擎，在别人眼里，门派的实力与底蕴深不可测，可是……多年的太平盛世让众人养尊处优惯了。”
　　沈星辰好像稍微明白了守真的用意，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守真。
　　“魔君即将出世，刚好借这个机会让大家历练一下，居安思危，才能临危不乱，否则即便是修为高强的修士，一旦过惯了安逸生活，在面临更大的浩劫之时，伤亡只会更为惨重。”
　　沈星辰问出此话意不在此，而更在意的是巫族的去留才出言试探，在犹豫了一小会儿后，沈星辰再次说道：“师伯，其实弟子……压制巫族是迟早的事，弟子只是……想知道师伯将如何处置他们。”说完，便低下了头，等候守真批言。
　　守真看了一眼沈星辰。
　　虽未对视，但沈星辰也能感觉到守真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壮胆而言道：“弟子是想说，其实巫族之中也有不少好人，方才弟子便得益于一名年轻女子的帮助，引开了她的同伴，才能畅通无阻。”
　　“先是出言试探，其实更在意的是他们的去留。”守真点了点头，面带微笑：“你很聪明，也很稳重。”说着，守真拍了拍沈星辰的肩头有所感慨地叫道：“星辰啊！”
　　“弟子在。”沈星辰拱手弯腰。
　　“其实……很多战争，只是因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私欲，即便是举族共进，但……那些人并不代表所有人。”守真再次看向巨石之上的六个人说道：“自逐鹿之战，蚩尤失踪，巫族便隐居深林，向来深居简出，其实我们白仙山也有注意其动向。只要他们不掀起大浪，我们便可和睦相处，所以……今日，我会尽力保住他们一脉。”
　　沈星辰满心欢喜，连忙拱手赞道：“师伯英明。”
　　“待此事得以平定之后，我会安排李凡去处理好的。”
　　听到守真如此想法，沈星辰悬着的心更是得到了安定，心头却又不禁担心说道：“师伯，禁地那边……”
　　守真朝着禁地方向看了一眼，微微问道：“赵钦和你说过尸山吗？”
　　沈星辰点了点头。
　　“了解多少？”
　　沈星辰略有犹豫。
　　守真知道沈星辰心有顾忌，缓缓说道：“没事，知道多少说多少。在我面前无需拘谨，对外人谨慎些便好。”
　　“《山海奇异录》中的尸山，应该是在上古时期遭受过什么浩劫，里面尸骨成林，尸水成河……”
　　沈星辰简单两句，却被守真打断，看来守真意不在此：“关于我们白仙山，赵钦是否有说到什么比较稀奇的事情。”
　　沈星辰点了点头说道：“赵钦师父说，白仙山本来叫百仙山，就是以一百座山峰来命名的，直至其中一座主峰消失，‘百’字去一成‘白’，才改名‘白仙山’。”
　　守真听得认真，点了点头，没有打断。
　　“数千年前，人族与妖族大战，便是在我们白仙山开展，无数冤魂滞留附近无法超生，加之里面遗留了很多上古法器，威力巨大，我们白仙山才将此地以结界封锁，划为禁地。”沈星辰虽未曾亲自经历禁地之内，但每每听到赵钦提及，脑海中都会不断闪现出那恐怖景象，今日，即便是自己要说出来，心中也不免有些触动，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战时惨烈，死伤无数，尸骨堆积成山，血水汇聚成河，那些幸免于难的人看到如此景象，才开始外传白仙山里也出现一个与《山海奇异录》中尸山描述一样的地方，彷如修罗地狱，场景恐怖如斯。赵钦师父他……他猜测白仙山的第一百座仙山就在禁地之内。”
　　“嗯……”守真点了点头：“他倒是猜的没错。那……可与你说过那座山的事情吗？”
　　沈星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白仙山九座主峰，承载整片白仙山区域的灵气，是开启天诛剑阵的关键，但其实最重要的是那第十座主峰——‘紫金山’。”
　　“继续。”
　　守真对自己的身份已然挑明，那么沈星辰也无需顾忌什么，开口说道：“八百年前，与妖王相恋的不世之材段剑魂，回山接受惩罚，消失无踪。直至妖王率众妖攻上白仙山，妖王白灵儿修为通天，段剑魂不得已以天诛阵重伤。有传言当时的段剑魂并未用到白仙山主峰灵力，而是凭自己一己之力开启的天诛剑阵，所以有人断言，他已经登顶太乙真功第九层。也有人猜测，段剑魂失踪的那段时日，应该是被安排到了禁地之内守山，那么紫金山很可能就是太乙真功第九层的关键。”
　　守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赵钦知道的确实不少，你也学到了不少，哈哈哈……”守真仰头大笑：“我都开始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收入天守峰下了。”说完，还对着沈星辰微微笑着，眼神中充满了爱惜之情。
　　沈星辰拱手说道：“师伯言重了，只要师伯还认星辰是白仙山弟子，星辰便一样会守护好师门。”
　　“你师父说的确实没错，紫金山便是太乙真功第九层的关键。只是……”守真略带愁容：“不知何时起，这太乙真功的第八层，也是无数白仙山弟子无法企及的高度，我等少数登上第八层的弟子，也是需要有先辈耗尽修为功力推功强进。”守真将手放在沈星辰肩头略带伤愁地说道：“所以我一直希望你早点将仙山印解除，看看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直入第八层境界。”
　　“师伯……”沈星辰满心忧愁。“赵钦师父说他也没有解除之法。”
　　“没事，他这么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苍老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沈星辰肩头说道：“慢慢来。”
　　“师伯……那禁地……”沈星辰满是担忧。
　　守真微笑道：“你文师伯在里面，他们掀不起大浪。”
　　“文师伯？”沈星辰面露难色：“可是魔教人数众多，凭师伯一己之力真的没有问题吗？”
　　“魔教入侵一事，金钟山那边其实已经告知于我，我也早已安排了部分弟子早早在禁地附近蹲守，但没有下令阻止。数千年来，文师兄是除了师祖段剑魂之外，唯一一个凭自己的能力登上第八层的。即便是我，也是靠着我的师父耗尽功力强行推进。”守真再次看向禁地的方向说道：“外人传言那禁地之内场景如《山海奇异录》中的尸山，可是……”守真双眉微沉：“殊不知，那其实就是尸山，当年开派祖师发现此地，有意将其圈固封锁，为的就是不让里面的妖兽四窜，瘴气弥漫，尸水流出。你刚才所言，大多世人是在看到人族与妖族大战之后的景象，而尸山真正的恐怖，从被发现之时便已存在。”
　　沈星辰震惊不已，一时哑口无言。
　　“尸山并非指那一座山，而是那一片区域，其中邪魅之力异常犀利，紫金山的灵力远比白仙山其他九座主峰更为强大，才能在那邪魅之地耸立而不被侵染，但紫金山的灵力非太乙真功第八层不得自保其身而善使。所以……魔教众人进去要面对的不只是文师兄，还有那……紫金山。”
　　沈星辰刚想开口……天空突然阴暗下来，在稀拉漂流的云层中为数不多的月光被神秘的物体遮盖，大地瞬间失去了光亮，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五个巫族长老同时朝着半空挥洒着自己手中的鲜血，身着青蓝色衣的长老腾空而起，挥舞着法杖染血为墨，在虚空之中挥洒血水，书写着似字非字的笔画，伴有曲折线条，却是异常流畅，直至笔画成字，文字成符，一道暗红光芒一闪，五人手中分别剑指夹着一张符纸，同时高唱咒语……
　　虚空中的血符炸开，形成一股血雾分散，变成一场血雨落下，覆盖整个白仙山境内。
　　沈星辰眼前的几具异兽尸体刚沾染上血水，双眼突然睁开，双瞳变得樱红恐怖，扭曲着身子缓缓爬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那兽吼之声更为低沉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