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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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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烈日当头,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气。
炊烟袅袅,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做午饭。
吕老太从伙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她朝正在院子里逗鸡的大孙子喊道:“昭阳,先别玩了,去给你祖父送饭!”
“哎,来了。”
吕朝阳拨开围在跟前的鸡鹅,没走两步,脚底就沾了鸡屎。
他倒也习惯了,毕竟鸡鹅是直肠子,还散养在院子里,地上到处都是它们的痕迹,再怎么小心翼翼都没用。
接过老人手里的篮子,吕朝阳问:“祖父还是在那块地吗?”
“还在那块儿,里面还有你程大哥的馍馍,别忘了跟他说。”
“嗯。”
吕朝阳从屋里拿了顶草帽,提着篮子出了门。
这天儿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五月初,温度却很高。路上到处都是滚烫的,一阵风吹过,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辣辣的,让人难以呼吸。等吕朝阳赶到地里时,背上早已发了一层汗,短衣湿乎乎地黏在身上。
吕老头和程桓正坐在树底下歇息,见吕朝阳来了,吕老头赶忙拉着他坐下。
“热不热呀,昭阳?”吕老头用手擦了擦大孙子头上的汗。
“还行,祖父,祖母叫我给你们送饭。”
吕朝阳把馍馍和咸菜拿给祖父,又转身跟一言不发的程桓说:“程大哥,快来吃吧,祖母也给你带了。”
程桓正脱了上衣擦汗,听闻便道了一句“多谢”。
三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馍馍一边闲聊。
吕朝阳坐在程桓旁边,靠的不近,但能隐隐约约闻到程桓身上的男人味儿。他忍不住看向男人壮硕饱满的肌肉,连手里的馍馍都忘了吃,心里不禁感慨道,唉,我何时才能练出这样的身材?
也许是吕朝阳的视线太过扎人,程桓想忽视都难。他轻轻瞥一眼正在盯着自己身子的青年,说:“吕小弟,光看着我就能吃饱么?”
吕朝阳回过神,“程大哥,你身材真好,怎么练的?”
程桓嗤笑一声,把馍馍三口两口吃完,说:“干的活多了就练出来了。”
吕朝阳认真地点点头,“那我晌午不回去了,我要跟着你们浇地。”
听见青年的话,程桓愣了愣,冷面上出现一丝裂痕。
这小子可真是个实心眼。
一旁的吕老头不同意,“你手还没养好,干啥活?吃完饭就回去吧。”
“我回去也是没事做,怪闷得慌。”
“唉......行吧,反正也快浇完了,你愿呆在这就呆在这。”
三人吃完饭,看天儿也不早了,便拿起铁锨往地里走。
地里的麦子已经浇了大半,一道道水沟排列在田垄间,把河水送到麦穗根下。麦穗吸了水,开始莽着劲地生长。
吕朝阳拿着铁锨站在一道水沟前,见河水快溢出来,就朝一边挖出一道水沟,引着河水往旁边流。
程桓正在河边踩着水车,他抬起头,远远地看见一道瘦削的背影。青年乖乖地站在一片绿色的麦田中,阳光照射下来,落在青年乌黑的发顶上,好似镀了一层光晕,衬得青年皮肤更加白皙。
这时,吕朝阳往这边看了一眼。
程桓脚下一空,竟在水车上摔了下来。
正在一旁挖水沟的吕老头赶紧跑过来,扶了程桓一把,“桓儿,没事吧,咋的突然摔了?”
程桓站起身,等抑制下心中的慌乱,才说:“刚才没注意,吕爷爷,我没事。”
“真没事?要不到旁边歇歇吧。”
“不用了,还差一点就浇完了,干完再歇吧。”
等老人走后,程桓低着头踩了好一会儿水车,才抬眼往青年那边瞥。
吕朝阳正背对着他,仿佛没注意到刚才的情形。
难道之前是自己的幻觉?
程桓皱起眉头,越发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为何老是盯着一个男人看。
眼前的青年只是一个略微熟悉的人罢了,倒不至于分出心来关照。
一开始只是怀疑吕昭阳的身份,才会额外注意他,但是现在......程桓心里一团麻,剑眉越发紧蹙,竟不知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吕昭阳了。
等太阳渐渐往山头落下,映出天边的红霞时,吕家的田地终于全浇灌了河水。三人把东西收拾好便往家走。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何蓁蓁一家,何蓁蓁正跟着她父亲往家走,见到吕朝阳三人,她远远地挥了挥手。等走近了,吕朝阳才发现何蓁蓁小脸上没有往常的笑容,只是撇着嘴,无精打采地喊了声“昭阳哥”。
吕老头跟何蓁蓁父亲打了声招呼:“这是家去?”
何大伯强撑起笑脸,“哎,刚从地里回来。”
“咋了,是地里出啥事了吗?”吕老头也看出两人脸上的忧愁,担心地问道。
老人一问,何大伯更是唉声叹气,“可不是吗,今儿个我跟蓁蓁去地里,本来想看看麦子长得咋样,谁知道,唉......”
何蓁蓁在一旁跟着父亲说:“地里的麦子都耷拉着脑袋,叶子也发黄了,我跟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可咋办呀!”说罢,何蓁蓁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吕老头几人一听,心里也道一声不好。现在正是小麦结籽的时期,施肥浇水都不能耽误,必须好好伺候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收成就会大减。
粮食可是农民的命根子,若是收成不好,一大家子连年都过不成了!
程桓当即问道:“大伯,现在麦子成啥样了?”
何大伯想了想,说:“都蔫头耷脑的,叶儿发黄了,摸起来也很软。”
“之前浇过肥吗?”
“浇过,前几天浇的。”
吕朝阳听后,心中了然:怕是施肥不恰当,烧苗了。
接着,程桓也说出他心中所想:“看样子,应该是烧苗了。”
何大伯把手往脑门一拍,无奈地说:“我也想过这茬子,可是前几天浇肥的时候我还怕麦子受不住,控制了量呢!”
“在这儿也说不出个啥来。”吕老头抬头看了看太阳,“趁天还早,要不我们去你地里看看吧。”
何大伯一听,感激地说:“哎!真是麻烦你们了!”
等几个人赶到何家田地时,这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地里的大片麦子发黄发蔫,纷纷倒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水。吕朝阳跟着其他人走进麦田,用手摸了摸小麦发黄的叶子,果然是软塌塌的,符合烧苗的现象。
只是,他扫了几眼堆在地里的肥料,浇的肥也不多呀,怎么会烧苗呢?
程桓突然开口问道:“大伯,您用的是什么肥料?”
“就是普通的鸡粪羊粪,往年一直使这样的,也没出啥事儿。”
“是直接运过来就用了吗?”
吕朝阳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重生前奶奶跟他闲聊时提起过,现在种地几乎不用农家肥料了,即使是用,也得是腐熟之后的,不然农家肥会在地里再次发酵,容易损害作物的根部。
想到此处,吕朝阳毫不犹豫地蹲下来,凑在粪便堆前闻了闻,接着将手虚虚放在上面,果然感受到一股热气。
没错了,大伯用的应该是发酵不充分的肥料。
一旁的程桓把青年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淡漠的眼眸闪过惊奇,这小子,竟然不嫌弃地里的鸡粪羊粪,倒是小看他了。
吕朝阳没注意到男人的眼神,他站起身,对正一脸欲哭无泪的大伯说:“大伯,这些肥料是不是没沤制就用了?”
“我倒是把鸡粪羊粪搅一块儿,就拿出来使了。”何大伯抹了把脸,“村里都是这么制的吧。”
吕老头捋捋胡须,跟着附和道:“家家户户的肥料都是这么个制法,用了上百年了,问题应该不出在这。”
“不。”吕朝阳摇了摇头,“问题应该就出在这儿。”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不知吕小弟有何高见?”
吕朝阳回过头,看着男人的眼睛说:“程大哥不也想到了吗?”
没等程桓回答,吕朝阳继续道:“咱们平日里用的肥料,是用鸡粪羊粪搅和后制成的,用得好,麦子长得也好,若是用的不当,则会伤到麦根。”
他用鞋拨开一些肥料,露出埋在底下的麦根。众人凑上去一看,果然根部隐隐发黄,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那可咋办,总不能不浇肥吧。”何大伯急得头顶冒汗。
吕朝阳瞥一眼程桓,程桓接收到青年的暗示,说:“可以换一种对麦子伤害不大的制肥方法。”
“什么方法?”
程桓不再说话,只是学着青年的样子,玩味地瞥了青年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吕朝阳咧咧嘴,只得接过话头:“可以在粪便里加些秸秆和青草,然后放到坑里,让肥料沤制个二十来天,便可以拿出来使了。”
吕老头还在捋胡须,“昭阳,这可是什么缘故?”
吕朝阳没法解释发酵的原理,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我也是听隔壁村有人闲聊,就照葫芦画瓢说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谢谢你啊,昭阳。”何大伯摸摸吕朝阳的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就试试这个法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沤肥法————《农书·种桑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