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风》接骨圣手白玉汤

38、番外一

　　楚欢麾下牵连众多，再加上重提卫家旧案，整个朝廷焦头烂额的忙活了大半个月，这才想起那位年轻的燕王还没来得及封赏，忙不迭找到燕王府。然而开门的只是个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少年，他打量了传旨太监一眼，慢悠悠道：“他们现在在卫府旧宅。”

　　传旨太监道了声谢，等赶到曾盛极一时的卫府旧宅时，忍不住满心唏嘘。他上前扣了扣门，没人理，于是对身后众人道：“你们且候着，我进去找找。”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饶是荒置许久的卫府都被满目青绿装点得生气勃勃。柳树下，两个少年并排躺着，夜风正好，天上已经挂上了几点零碎的星子，身旁放着坛醇香的女儿红。听到走廊的动静，两人齐齐转过了头。

　　“燕王殿下，皇上让您明日去御书房一趟，商讨封赏事宜。”传旨太监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听说卫家当日血流成河，草木没准都是就着人血长大的。他忙不迭告退，偌大的府内又只剩下两个人。

　　“看来明天就可以向皇帝请辞了。”卫珵扭头看着垂在头顶的柳树枝条，笑了一声，“我的伤也差不多好了，答应陪你走遍山川，如今总算不会食言了。”

　　苏修远没有说话，只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

　　又值灯会，敬州的街头巷尾都挂上了花灯，破碎月影揉在河水中，随着路过的游船泛起阵阵涟漪。偶有戴着面纱的贵女站在船头，轻轻的放下一盏许愿的河灯，身影很快又被珠帘掩去。

　　卫珵撑肘靠在柜台上，在低头看账本的男人面前放下十两银子：“老板，要两间上房。”

　　“抱歉，已经住满了。”晏清头也不抬，只是那人却没有离开，将银两又往前推了推，“叶知秋还在朝生吗？”

　　“你是……”晏清这才看向卫珵，觉得有些眼熟，好不容易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么号人物来，语气瞬间亲近许多，“他不在，但二师弟却是在的，你是为了他们来敬州的么？”

　　卫珵笑着摇头道，“听说敬州灯会很是热闹，我们正好路过，索性停留几日。我和他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便想着拜会一下。”

　　晏清可惜道，“我倒很想和你们一起聚聚，只是师傅今日出去了，实在不方便走开，你可还记得去朝生的路么？”

　　卫珵自信道：“记得。”

　　拜别晏清后，卫珵提着在街边小贩那儿挑来的花灯，一边拨开横生的杂草，一边转头问到：“你怎么从出客栈开始就一声不吭的？”

　　苏修远淡淡的瞥他一眼，“我看你想念叶知秋得紧，不愿打扰罢了。”

　　“这不是很久没见了么……”卫珵没来由的有点心虚，讪讪的别开脸，忙转移话题到：“你看前面有亮光，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苏修远打量了下四周的荒草丛生，看起来野兔都不愿在此筑巢，质疑道：“你确定他们会把门派建在这种地方？”

　　然而卫珵已经提着灯走远了，他无奈的跟了上去，只见卫珵忽然停下，忙问到：“怎么了？”

　　那是盏放在坟旁的蜡烛，昏黄的光映在墓碑前的轮椅上，男人的脸笼罩在黑暗里，浅淡的朝他们投来一瞥。

　　“闻……弦意？”

　　借着手中的灯火，卫珵才勉强看清墓碑上的名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起那个热烈的红衣姑娘，好似生来就是如此生机勃勃，如今被埋在不过方寸的、不见天日的地底，红颜枯骨，不外如是。

　　“她报了仇，却没能撑到敬州。”闻弦意低沉道，“她说不后悔，因为她最后的时光是在燕平度过的，她看了平生见过的最美、最大的雪。那时我带着青州的军队，在燕平埋下各条导火索，准备为太子和我这十几年的冤屈和仇恨画上句号。”

　　卫珵迟疑道：“所以你是为了她放弃的？”

　　闻弦意沉默片刻，摇头道：“旧王驾崩，新皇登基，是朝廷最动荡的时候，何况双杰之一的卫岷也死了。如果我动手，王室只有宋怀佑的那个孩子能即位，倘若我死了……一旦北狄掀起战事，朝廷无法应对。如果太子活着，必然不愿看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只是那日见到鹤知，我才真正下定决心放弃。”

　　“后悔吗？”

　　“不知道。”闻弦意静静看着墓碑，“也许百年后才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