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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千斤 ...

  •   洪熙官幼时因父亲洪亭南任职到驻防将军麾下做了教官,举家搬来广州城。教头之子结识了从京城南下经商的高家少爷,从此一见如故,虽未正式结拜,日日同学同玩形影不离,倒比亲兄弟还亲。
      只因洪亭南当的是满人旗下的差,洪熙官负气不愿跟随自家父亲练武,十多岁便外出拜师学艺,不料刚回来就解了高进忠的围。
      “…这就叫好兄弟,真缘分!”两人嘻嘻哈哈说了一路,直觉得八年不见非但不生分,反而更感亲密无间。
      “你说,这像不像人家“小别胜新婚”哪?”洪熙官打趣道。他个性本就跳脱,眼见高进忠白净面皮立马红了个透,大感有趣,便伸手去捏,哈哈大笑。
      “你乱说什么呢!”高进忠不防脸被捏个正着,又羞又气,反手便捶,“还不放手,像什么样呢!”
      洪熙官玩心大起,另只手捉住他拳头,偏不撒开:“反了反了,小媳妇打相公了!”
      高进忠更怒,他是富家独子,从小惯得如珠如宝,又受那“光耀门楣”、“君子端方”的家训,养成个极高的心性、极薄的面皮。此时眼见街上已有好奇的行人看过来,个个指指点点偷笑,只觉得无地自容,便用力挣开洪熙官两只贼手,气鼓鼓甩手疾走。
      洪熙官见他当真动气,也知道捉弄他过了火,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把人拉住,又拱手又作揖,“高公子”“高大爷”叫个不停。见高进忠仍然不理,他眼珠一转,陪笑道:“高公子,你看你,好一个高大英俊、玉树临风的大英雄、男子汉,真是人如其姓,”将自己个头与他作势一比,又道,“这站一块儿,我可给你比下去了。”
      高进忠脸色稍霁,洪熙官乘胜追击:“跟你高少爷一比,我才是小媳妇,你看像不像?”捻个妖妖娆娆兰花指,福了一福,高进忠再绷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洪熙官乘机捉住他手,越说越来劲,“高公子这一笑,越发年少风流、英俊潇洒,我这小媳妇死缠烂打也要嫁给你——到时候洞房花烛夜高公子一揭盖头便要大骂媒婆缺德,谁家女子长得这般古怪,跟洪熙官似的——”他故意拖长声音,摇头晃脑挤眉弄眼做出怪相,惹得高进忠又气又好笑,将他推开道:“别闹啦!”
      “那你不生气了咯?”
      高进忠见他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孩子气,心道“我哪里真生过你气?”嘴上却不饶他,只说:“你好好的学武,怎么还学了这么一张厚脸皮?我看定是师姐师妹哄得多了,练成的油嘴。”
      洪熙官一听又来劲:“那我现在哄你,你是我的师姐还是妹子——”
      高进忠听不下去,立马捂住他嘴:“好了好了!少说几句,我们快些回去,到了我家,给你好好接风洗尘,爷爷他老人家见到你也一定很开心。”
      “好好好,待会见了爷爷,我们一定要多喝几杯!”
      两人说说笑笑,眼看转过一条大街便到高府,忽听轰然一声震天巨响,随之而来人群阵阵惊呼。两人互望一眼,心下都道不好,急急向高府奔去。乍一转过街角,耳边风声暴响,只见两道黑影挟风雷万钧袭来。
      洪高二人大惊,各自纵开闪避,那黑影呼地砸在地上,竟将铺地石板打碎数块,激起半天飞灰。二人定睛望去,才看出这居然是两条碗口粗铁链,另一头缠在一名身材敦实、短衣破旧的年青汉子两手上,这人竟是将铁链当作双鞭来使。
      高进忠骇然,暗道:“好大力气!这人难道是条蛮牛不成?”洪熙官却认出这人曾见过,是城郊卖苦力的童千斤,人如其名,天生神力。
      童千斤一击不中,喝声“起!”两臂一振,铁链飞起,又朝两人下盘卷来。高进忠跃过,目光一抬,忽见自家两扇大门被拉得洞开,门前匾额也早被打落在地,“高府”二字从中裂开。他将家声看得极重,登时目眦尽裂,热血涌上头顶,骂道:“狗贼!我和你拼了!”激怒之下方寸大乱,出手全无章法,乱打不中童千斤,反被童千斤倒卷左手铁链,抽个正着,紧紧缠住腰部,当即跌倒。
      他只觉腹中脏腑都在这一抽之下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一口酸涩便涌上喉头。
      眼见童千斤右手铁链又当头甩过来,高进忠心中冰凉,高老太爷此时也已出到门外,见孙儿遇险,惊得软瘫在地,一口气哽住喊不出声。
      “住手!”洪熙官惊怒交集,于千钧一发之际跃起挡到高进忠身前,将那砸下的铁链抄在手里,便觉一阵大力传来,逼得身形摇动,虎口作痛,连忙凝神坠住,暗道:“侥幸!还好这厮空有蛮力,不通武功!”运起内力猛地一扯,拉得童千斤向前一倾。童千斤力气也真了得,铁牛般的身子一坠,稳住下盘,便和洪熙官一人一头,形成拔河之势,把铁链扯得笔直。
      好个洪熙官,知道与他硬拼力气难免吃亏,使了个巧劲把铁链急速一拉一放,链条回弹,借余劲把童千斤绕住好几圈,绑得结结实实,解了高进忠之困。
      高进忠闷声咳起来,忍不住一阵呕吐,方觉得胸口稍畅。洪熙官见他精神尚好,才放下心来,怒视童千斤道:“童千斤,高家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干什么?”
      童千斤圆瞪牛眼,满头冒出汗来,口中嗬嗬作响,额角、脖子、手臂尽数暴起青筋,大喝一声,居然将铁链自行震断,却不肯说半个字。
      洪熙官大为吃惊,还待追问,忽听“哈哈哈”一阵猖狂大笑,硕托主仆几人排众而出,“是我指使的,怎么样?”
      “又是你!”高进忠心中千般怒火,翻来覆去却只骂得一句,“卑鄙!”
      硕托得意道:“卑鄙又怎样?你一天不和阿敏退婚,我一天不放过你!”
      原来硕托在福泰楼没能得手,越想越恼,恨不得将高进忠剥皮拆骨,好抱得那佟敏美人归。也是合该有事,正好被他撞见童千斤为老母求医。童千斤家徒四壁,不通文武,平日里只靠卖两膀子力气换点柴米,偏偏老娘病重,哪里有钱延医买药?
      硕托计上心来,便出十两银子雇这童千斤,命他砸上高府,多打中一拳便多给一两,直要将高进忠打残。童千斤本性不坏,但怎敌得过急病不等人,一文钱难死了英雄汉,只得勉强答应。他性格倔犟,虽然心里有愧,却始终不肯开口辩解半个字。
      硕托看看他们几人戒备模样,眼珠转来转去,忽地又狂笑起来,仿佛想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主意。洪熙官被他笑得心烦,大骂道:“狗鞑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硕托习惯性地伸手搓搓鼻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想怎么样?嘿嘿…我就想在你们几条汉狗身上找点乐子…”他一指童千斤,几乎要戳到他额顶上,一双鹰眼却斜瞟着高进忠道,“这样吧,姓高的小子,只要你和这蛮牛立个生死状,在擂台上赢了他,我就饶过你,怎么样?”
      又紧接着转向童千斤续道:“至于你么…要是你赢的话,大爷打赏你一百两,”他嘲讽地半眯了眼,故意拉长了声音,“一百两买你这身贱骨头,绰绰有余了吧?”
      童千斤眼睛一亮。一双铁拳攥紧了又松开,想到家中卧床的老娘,恨恨点头,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高进忠血气上涌,怒道:“好,打擂就打擂!”
      高老太爷缓过一口气,急忙拉他:“你疯了?这个人天生蛮力,你哪里是他的对手?万一被他打死,我们高家可就绝后啦!”
      高进忠听他爷爷如此说,便觉心中极不舒服,犟道:“爷爷你别拦看我!他们今日都欺负到我们高家门上来了,为了高家的声誉,我哪怕真被他们打死在擂台上,也非打不可!”
      洪熙官见他两眼喷火,知道劝不住,便一咬牙道:“好!既然如此,”转向硕托,“我来代进忠打!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再也不许骚扰我兄弟!”
      硕托先是一愣,随即狂笑:“哈哈好!”他搓着鼻子,目光闪动,“要是你能赢,我不但放过姓高的,还跪下来学三声狗叫!”
      “一言为定!”
      二人当即击掌立誓,约定半月之后在西校场摆定擂台,生死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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