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愁绪三更

51、周氏周以云

　　散了朝，陶如渊刚出了太极殿，没走多久身后就有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四殿下，四殿下稍候。”

　　陶如渊闻声立住脚步，他回头去看，卫舒忠隔着老远追上他，恭礼道：“四殿下。”

　　陶如渊点头，两人同行出宫，一路上两人略显客套。

　　陶如渊心中思琢着，大概已经猜到他的来意。太华一经刺杀，二又中毒，接二连三的性命堪忧，卫家自然要急了，恐怕是为了那女婢而来。

　　半晌，陶如渊率先开口道：“听说卫大人年前升了职，做了掌司刑副史，说来还未恭贺卫大人。”

　　卫舒忠未想他会忽然提起此事，有些愕然，依旧答道：“是。”

　　“这差事说来不差，倒比在外风吹日晒的好些。”陶如渊像是想到什么，“说来卫大人升了掌司刑副史，应当对审犯极为清楚吧。”

　　“正巧父王派本宫审问那下毒的人，正如本宫朝堂之上所言，那人硬的像块石头，不知卫大人可有什么方法能撬开那人的嘴？”

　　陶如渊主动提起这事，反而让卫舒忠有些惊讶住了，脸上随即一阵欣喜，“四殿下看得上臣，臣自当愿意为殿下排忧解难。”

　　“那就多谢卫大人了。”

　　陶如渊此举卫舒忠属实未想到，王上将此事交给四殿下，他们掌司刑除了协助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就算他想问些什么，也无从下手。

　　他思虑再三，在爷爷的一再叮嘱下才决定试一试，没想到……

　　太华长公主和六殿下是他姑姑唯一的血脉，说什么他都要保住。而暗害之人，他也一定要揪出来。

　　午后，长公主府来了一个意想不到人，周家的孤女周以云，说是听闻太华长公主卧病，前来探望。

　　周以云是稀客，父亲和哥哥因为王女一事病故，现在又是未来的六殿妃，门口的侍卫不敢得罪，禀了府中就立马将人带了进去。

　　周以云尚在孝期，她身无点缀，一身白衣袭身，秀发轻洒，脸上未施粉黛却更加显得是个清秀素丽的美人。

　　沁雯安排她在后院客房相待，府上没有主事的人，沁雯替换了方懿来招待客人。

　　方懿出去时惊动了内阁的杨柏邑，杨柏邑多嘴问了句，之后也未在说什么。只要不是动辄大事，都不会撼动他半分。

　　按理说，长公主府应当不见客的，但是旁人也就罢了，周以云是六殿下未来的正妻，自当要见。

　　方懿派人递了茶，恭敬的站在一侧，“长公主殿下如今还未大好，恐见不了周小姐了，不过周小姐来探望是好心，等日后长公主殿下醒了，婢子定当回禀。”

　　周以云端着茶，在手里细细转着，眸目之下隐着复杂的思绪，她闷闷“嗯”了一声，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就请方懿姑姑转告，臣女来探望了长公主殿下了，等长公主殿下大好了臣女再来探望。”周以云柔声似水，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起身，像方懿微微俯礼。

　　方懿心中疑惑，周小姐多次欲言又止，分明有话要说却久久不语，想来是不好说给别人听，不敢多问俯礼送了周以云出去。

　　出了长公主府，周以云又回头看了眼长公主府，这才轻轻迈步，只是脸上却依旧愁容。

　　听闻长公主殿下与六殿下翻了脸，所以长公主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六殿下都未来探望。她尚未入府又如何敢插手长公主与六殿下之间的事情。

　　可如果不探明白，她日后又该如何。

　　周以云叹了口气，心不在焉走着，就连身后有人叫她都未曾发觉。东里梦秋疑惑一番，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周以云被吓了一跳，她猛然回头，就见东里梦秋眯着眼笑盈盈的看着她，“我适才叫你，你为何不应我？”

　　周以云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她，脸上的愁容逐渐被笑意代替，“东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东里梦秋指了指身后的人，周以云随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身后跟着一名男子，“秦御史夫？”周以云微楞。

　　秦和裕颔首，东里梦秋挽住周以云的手臂，“我来找秦大人打听我哥的事情，王上给哥哥封了好多赏，我就上门来了。”说着她偷偷凑近周以云耳侧，低声的说：“我来问他什么才要娶我。”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

　　“口无遮拦。”秦和裕在她脑袋上戳了戳，语气中却未有责怪，反而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周以云看着二人相处，心中生羡，秦和裕还未入朝时就与东里相识，只是当时相处并非如此，反而规矩有礼。东里哥哥虽是武将，却有才干，所以结识了秦和裕，几人相处多年，周以云早就看出了二人的心思。

　　只是秦和裕推脱，若不入朝是不会提及此事的。

　　如今他已经是大商的秦御史夫，自然与东里是匹配的。

　　“对了，你今日怎的出府了？我怎么见你从那边过来？”东里梦秋问她。

　　说起这个，周以云眸目暗垂，竟不言语。

　　“这里说话多为不便，不如去我府上说吧。”秦和裕在一旁道。

　　东里梦秋点头，搀扶着周以云转身进了秦府，几人坐在正厅上，周以云已经眼眶微红，抽声低泣。

　　东里梦秋与秦和裕两人相视看了眼，秦和裕开口：“周小姐若有什么难处或者不便，只管说出来，你与东里是深闺的姐妹，不必羞言。”

　　“是啊，究竟发生何事了？”

　　周以云抬头，她看向二人，终于将心中所藏之事说了出来，“我母亲怕是不好了。”说完，她终于像是开了闸的阀门一般，眼泪涌了出来。

　　东里梦秋惊掩于口，眼中的悲切瞬时而涌。以云先后丧亲，如今连仅存的亲人亦要不在了，她日后又该如何？

　　“母亲让我来见长公主殿下，虽然长公主殿下不易近人，但是说会念在六殿下的面上对我照看一二的。”但是如今，如今……她想着就觉今生无望。

　　“你听闻了六殿下和长公主殿下闹翻了脸的消息，加上长公主殿下现在……所以你是因为此事忧切？”

　　周以云点头，秦和裕暗暗思琢一番，最终还是摇头，“周小姐不如再等些日子，长公主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无暇顾及到你。或者您可以去找六殿下。”

　　“六殿下？可是王上刚打了六殿下板子，让其在家自省啊。”东里梦秋摇头，这件事靠六殿下还不如靠长公主殿下，毕竟六殿下在王上跟前说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周御史夫为大商尽心尽力，如今夫人也不好了，王上应当不会不管吧，不如你王上跟前提一提？”东里梦秋正色道，大臣所言王上多少会听的吧。

　　“你不懂，王上现在根本分身乏术，在这件事上除了安抚根本不会想到那么多。”

　　长公主府中毒一事还没有个着落，他手中的案子依旧没有，王上这时候可正忧心哪个儿子要在背后暗害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的。再加上杨世子逃脱，这桩桩件件都足够王上烦心。

　　而周家的事，在这些事情上又算得了什么。

　　“为今之计，你先回府中，一切都等长公主殿下醒了再做决定，你府中无人掌事难保没人惦记。”秦和裕这话说得严重，周以云有些害怕，东里梦秋轻轻拍了拍她，“我家里没人，这段时间我陪你一起，也有个照应。”

　　周以云点头，起身谢过。

　　周以云不敢久坐，于是听从两人的话先回去，东里梦秋回家收拾些衣服前往周府。

　　东里梦秋看着她的身影，突然心生感慨，她原以为自己身世已经悲切，没想到自己的好姐妹如今亦是，甚至比她还要难过。

　　她叹了口气，适才的好心情顿时不复存在，秦和裕在一旁安慰，“现下只要等长公主殿下醒了，即便周小姐身处孝期，亦能先行大礼。”

　　这样，六殿下在周家的身上再次能博得一个好名声，虽比不上当初的卫家，至少只要他犯不下大错，王上都会看在周家遗女的份上饶他一命。

　　如此，也算得上是护身符了。这样的好买卖，长公主殿下定然不会轻舍

　　秦和裕陪同东里梦秋回府稍作收拾，又将她送到周府，一番叮嘱才算是离去。

　　他离去并未回府，反而前往六殿下府的方向。

　　书坊已经送来消息，有个大户手上有不少珍品想要转手，只是不知这个人是谁，东西是什么东西，他就算动手也要事先与陶如是协商，这毕竟花的都是他的钱。

　　陶如是挨了板子，刚在一个下属的面前失了面子，如今又要这样面对秦和裕，脸上自然不好看。

　　秦和裕倒是未觉，甚至还好心开口一番安慰，致使陶如是的脸色更加暗沉。

　　言归正传，说到正事上面，陶如是的面色瞬间变得严肃，他斟酌片刻，说：“那边的事依旧寻常对待，就当做是普通人，说不定那是陶如肃借机试探也说不定。”

　　秦和裕端着身体，“您就这么确定那人是大殿下？”

　　陶如是瞥了他一眼，“秦御史夫现在还不相信？那我们要不要赌一赌？”

　　“那还是算了。”秦和裕笑着摇头，其实事情基本已经清晰了不是，现在只是缺少实质的证据。

　　“那就按照六殿下说的办，这次交易我会安排好人，六殿下就等着消息吧。”

　　秦和裕起身，他想起今日之事，正犹豫是否要向陶如是说起，陶如是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问：“怎么了？还有事？”

　　秦和裕思量半刻，还是将今日周以云的事说给了陶如是。陶如是听后静默片刻，还是按照秦和裕说的办，“让她先在府中，她母亲过了身，本宫会让方懿将她接到姐姐那去。”

　　“等姐姐大好了，再提起成亲一事。”

　　秦和裕点头，既然周以云的事也已经有了决断，这些就不归他操心了。

　　陶如是细想片刻，还是觉得先知会姐姐一声，若是姐姐还未醒太过突然恐会难办，于是叫外间的篱竹进来写信送去长公主府。

　　篱竹垂头，面下目光微闪，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