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冷酷皇帝的幼崽后［星际］》声声误

58、对峙

　　乌云，暴雨，城市在雨幕中站成一抹轮廓起伏的剪影，灰黑暗淡的颜色被雨水洗刷，仿佛要淡出整个世界。

　　时桢后退半步，隔着一定距离与门口的维克托对视。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

　　在时桢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胖老板认出亲身驾临的皇帝陛下，几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皇帝亲自来抓，这小子是把翡泉宫炸了吗？

　　他率先开口，打破屋子里诡谲的沉默：

　　“陛下，我不知道这小子得罪了您，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申请走正常流程接受法律制裁，交出所有不当得利……”

　　在胖老板语无伦次的请求声里，维克托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枪支递给身后的副官，语气听不出喜怒：

　　“过来。”

　　时桢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胖老板误以为陛下是在和他说话，立刻上前，边走边颤颤巍巍地取下手里的光脑，双手高举奉上：

　　“陛下，这是今天挣到的五百万星币，我统统上交，账户密码是初始密码，求求您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陛下面无表情，略过痛哭流涕的胖老板，一步一步走到时桢面前。

　　他身上带着骤雨里的冰冷与潮气，每走一步落在胖老板和时桢耳朵里的声音无异于雷霆落地。

　　时桢没有转身就跑，他知道维克托出现的那一刻自己的一切计划就都泡汤了。

　　再做多余举动会显得很可笑。

　　他只是还沉浸在自己的疑惑里，维克托为什么会出现在矿星？

　　黑沉的影子一点点把时桢整个人笼罩其中，维克托走近，弯腰，动作堪称轻柔地把时桢脸上缠绕的绷带一点点拆开。

　　还好绷带上的大部分血迹都不是他本人的。

　　他右脸颊上有一道子弹的擦伤，伤口周边的血迹已经凝固，伤口很浅，但他大概也没什么时间去管，整张脸黑灰血迹遍布，像只流浪的小花猫。

　　维克托确认时桢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后，拉着他的手腕，将语气放得和缓：

　　“先回家。”

　　他没对时桢再次试图出逃的事做任何计较，好像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次时桢没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

　　他反抓住维克托拉他的手臂，忽然抬头，不闪不避地直视维克托的眼睛，眼神似乎有点呆滞，但细看之下，却是一片黑沉而尖锐的执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到一种可能，现在急需求证。

　　如果维克托根本没有去边境，而是一直在矿星呢？

　　“征服者”现身帝国西侧边境只是为了让逐光的人深信皇帝没有时间亲自处理他们，所以他们才敢光明正大地接触时桢。

　　逐光的窝点这么多，073虽然是逐光的重要人物，但肯定没有他们的领袖重要，为什么维克托偏偏要来矿星，因为时桢在这里？

　　不，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时桢仔细回想着073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他在暗域卧底过，又是逐光的核心人物，还给了时桢巨树光脑的核心和一枚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芯片。

　　暗域……

　　森寒的凉意顺着后脊骨爬满全身，时桢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都抖了抖。

　　如果维克托想要的不仅是逐光里的资料，还有073给他的那两样东西呢？

　　他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首先是暗域对维克托的刺杀。

　　在他留在翡泉宫的那段时间，联邦和帝国联手清剿了暗域。但围剿速度实在太快，快得就好像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筹备了很久。

　　暗域和时澜也有一定关系，但维克托并没有拿到巨树主脑的核心，因为核心被073带走了。

　　073是逐光的人，逐光视时澜为领袖，而时澜已经死了，他们当然会把时澜留下的东西交给时桢。

　　所以今天被帝国军队摧枯拉朽一样击溃的逐光组织能在帝国内部制造谣言，能进翡泉宫里向他传递消息，能在庆典上接触他；还有最开始，伊利亚特子爵竟然背着皇帝与暗域保持联系，他明目张胆的行为维克托一点也不知道吗？

　　最有可能的是，皇帝陛下知道，但默许。

　　他在暗中掌控着一切。

　　否则的话，这位不败的征服者就显得太无能了一点。

　　时桢在一瞬间醒悟真相。

　　但已经晚了，现在是皇帝出场收割胜利果实的时间。

　　暴雨来临后骤降的气温让时桢死死咬住牙齿，抑制自己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气急败坏：

　　“让帝国特工开枪的命令也确实是你亲口下达的，对吗？”

　　那时候维克托不确定073有没有把东西给自己，他对时桢越冷漠，越心狠，时桢倒向逐光的概率越高，073也越放心把东西交给他。

　　维克托极轻微地蹙了一下眉，还是说：

　　“是。”

　　整个过程他都在看着，确保时桢不会有一闪失。

　　但时桢挣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后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辛苦囤积过冬粮食的田鼠，冒着被猫头鹰啄死的风险囤了一整季的卷心菜，好不容易即将开始享受，菜被人偷了，窝被人端了，整个丰收的秋天白忙活一场，自己还被人类捉住尾巴放上烧烤架，不久后和他的卷心菜一起上桌。

　　从头到尾被耍了一通。

　　时桢退到墙角，试图和维克托谈判：

　　“073给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作为交换，你，不，您能不能假装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让我离开帝国？”

　　尽管这么说着，但时桢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根本没有资格和维克托谈判。

　　这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祈求。

　　维克托没有贸然靠近他，隔着一段距离，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时桢明确而郑重地表示自己不会伤害他。

　　“谢谢。那把东西给您之后，我就可以走了吗？”

　　时桢平视前方，盯着维克托胸前金色的徽章，并不再去看他的眼睛。

　　维克托没有同意：

　　“逐光的人还没有完全被清除，先回翡泉宫。你想的话，下周以后可以重新回军校上学。”他会拥有全新的身份，全新的人生。

　　时桢把那枚芯片递到他掌心，脑子里还在不断经历着山崩海啸，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摇头：

　　“我不想待在帝国。”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这里，也讨厌你，和你讨厌我一样讨厌你。”

　　如果不是讨厌，时桢实在想不出维克托不让自己离开的理由。

　　其实早就该发现真相的，毕竟那些蛛丝马迹那么可疑。

　　他一点都不蠢，只是没能得到充足的外界信息，以及，短暂地被维克托表现出的心软迷惑了那么一下，忽略古怪，以至于在被利用期间傻傻地认为维克托对他有一点好感，自己可以利用对方。

　　他一开始的判断才是对的，维克托嫌他碍眼，从来不希望他存在。

　　他低着头，说话的腔调里带着颤音，越往后说颤音越重，说到最后，时桢干脆自暴自弃，一段话分好几次说完，

　　“你之所以，留下我，不就，是要拿到这枚芯片吗，现在东西到手了，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不让我走，我和你，有仇吗？”

　　“时桢。”

　　维克托注意到时桢此时的不冷静，把手按在时桢肩膀上，却又被时桢狠狠打开。

　　那双湖水一样的眼眸再抬起来时，已经蓄满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和你没有仇，时澜和你有，你找她报仇去，找我干什么，不是我想当你儿子的，我又没得选……”

　　太狼狈了。

　　他想用为数不多的自尊武装自己，但它们现在却碎了一地。

　　越想越觉得辛酸和憋屈，时桢干脆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呜咽起来：

　　“你找不到时澜撒气，你只会欺负我，欺负我很好玩很解气是吗，还不需要付出代价，维克托，我讨厌你，你比我坏多了，坏一百倍……”

　　胖老板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陛下走到蜷缩成团的客人旁边，然后那个客人又哭又骂，对陛下又踢又打。

　　陛下还没有立刻劈了他。

　　简直是奇迹。

　　等一脸空白的胖老板被帝国士兵带下去后，狭小昏暗的古董店里只剩下时桢压抑的哭声。

　　“别哭了。”

　　一只手轻轻拍着时桢的脊背，维克托再次面临对待时桢手足无措的情况。

　　他从来不会流泪，时澜也不喜欢哭。怎么他们的孩子就是个眼泪包呢？

　　“……你赢了，我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价值了，也没有任何可以反抗你的手段了，连哭你都管我，咳咳。”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形明明已经算高挑，但蜷起来的时候却很小很小一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呜咽的声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来没有间断，时桢在这一刻把自己所有的倒霉和不幸都归咎到了维克托身上，恶狠狠咬住维克托伸过来掰他脑袋的手。

　　再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维克托怕他真把自己哭晕过去，给时桢注射一剂安眠药，等人睡着后，抱起时桢，大步走出古董店。

　　“先送他回翡泉宫处理伤口，让杨校长来翡泉宫陪他，还有李非凡，也一起调回小殿下身边照顾。”

　　他把昏迷的时桢抱上飞梭后，吩咐随行秘书。

　　他记得那个陪时桢打游戏的生活助理就是叫这个名字。和他一起玩的时候时桢还算开心。

　　陛下吩咐完以后，走进另一辆飞梭。

　　整个帝国对逐光的扫尾行动在今天同一时间启动，他必须去亲自监督收尾。

　　“另外，让尚微来见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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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