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小道》同人于野

40、第四十章

　　来人穿的是儒生青袍，书生袍穿上本该显得人清俊飘逸，可是这人身上的青袍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衣领和袖口处都隐隐发黄，衣摆处还沾染了不知道什么污渍已经变得颜色暗沉，随着来人的走动，一股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娘，这是……”话音未落，李致星一个闪身就用了一张定身符，他用符咒使来人不能动弹，用罡气作剑划破了来人的中指。

　　江母刚想惊呼，却被邵琪拉住，“伯母，我们怀疑令郎被人换魂，还请稍安勿躁。”这种情况下江母还如何能稳住心神，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可…可若是真有人害了她儿……江母只能强撑住，扶着门框的手已经发青发白。

　　邵琪也没想到李致星竟会这么快就发难，还以为他们最少得与来人打几句嘴上官司，随着中指划破，李致星口中念道，“云篆太虚，浩劫之初……昭昭其有，幽冥将有赖。”一道与肉身长相完全不相符合的魂魄被迫从身体里钻了出来。

　　魂魄脱离肉身就像打破了什么桎梏一样，纸片鬼也从李致星的衣袖中掉落。

　　他…他想起来了。

　　从江弨之肉身中被迫出来的魂魄面露惊恐，他、他们竟然能看出来，还把自己的魂魄弄了出来，此时什么也顾不上只跪在地下求饶，“求高人放过我吧，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邵琪和江母都看见从江弨之身体里出来的魂魄全完不是他本人的模样，甚至这魂魄从江弨之体内出来后，这具身体的面相都变了几分，此时纸片鬼头痛欲裂，他想起自己明明是在一座船上，是谁，谁邀请他到船上相聚，他好像就是喝了面前这个人递过来的一杯茶，就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后自己就成了平清河中一缕什么也记不得的幽魂。

　　李致星可不管此人求饶，此时又口中念诀，凭空画符打到此人身上，严喝道，“说，你是谁，怎么强占别人身体？”

　　被打出身体的魂魄见面前的小孩完全不留情面，只能幽幽开口，“是恩人帮我的，你竟敢…”话还没说，李致星又是一道符箓打上去。

　　魂魄吃痛不过，“我、我就是在一处破庙许的愿，没想到破庙里还有一个人听见了，就说可以帮我实现愿望。”

　　李致星又问，“你叫什么？快说！“

　　魂魄才不情不愿道，“……二牛。“

　　二牛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就是这双河县中的混混，吃百家饭长大，要是没有吃的就去偷去抢，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没少做，每每他从书院和书肆经过别人一看他穿的破破烂烂就要让他滚远点，说什么别污了读书人的地方，扰了清净。

　　这让二牛对读书人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们的地位，似乎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恨得却是自己并不身在其中。直到他在那破庙里遇见恩人，那破庙是他从小睡到大的地方，二牛也早将破庙当成自己的家，他那天正对读书人骂骂咧咧走进破庙，言词之中又隐隐带着羡慕的意味。他原本都准备睡下，破败的神像后面却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二牛那日本就生气，现在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竟问都没有问过他就进了这庙，可那人张嘴就是我也可以把你变成读书人。二牛自然不相信，那人只说过几日他自然就会相信。

　　过了几日，那人又来了破庙寻二牛，说他要在船上宴请一名秀才，请二牛去当一日小厮，又说会有工钱。这有钱可以拿的事，二牛自然不会拒绝，到了小船上后那人跟二牛说若你想成秀才把这杯茶递给他就好，若不想便做一日小厮，也不会短了你的工钱。

　　二牛原本是不信的，什么茶还能让人喝了就变成秀才，说了这话高人就离开了，二牛等见到来人便是江弨之，一头发丝用儒巾束起，目光明亮，一身青袍，就跟二牛从前见过的无数儒生一样。

　　随着二牛的讲述，纸片鬼终于感觉到那根束缚他的铁链断了，他、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本为赴董贞之约，以为面前的人是董贞所带的小厮，便问了一句“你是董公子的小厮吗？”

　　二牛看到江弨之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说话间就更无顾忌，凭什么你们就是公子相称，而我就是小厮，他本不抱希望，后来一想不过是一杯茶水喝了又能怎样，江弨之问完这句话后，二牛心里是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将那杯茶递了出去。

　　喝了茶之后江弨之本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依旧面色如常坐在船边，二牛就在心中嘲笑自己被人骗了，可半炷香后江弨之就晕了过去，二牛登时以为茶里有毒就过去探江弨之的鼻息，刚走到江弨之边上谁知他也晕了。

　　醒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变成了江弨之，而高人正看着他似笑非笑，二牛被这手段所慑，当即什么话都不敢乱说，高人又把江弨之家在何处以及一些基本的东西告诉了二牛就不见身影了。

　　听到这里江母几乎哭的昏死过去，她本就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浆洗缝补又劳损元神，此时听见自己儿子的身体是被他人所占，更是心神大动。

　　纸片鬼也完全想了起来，“娘！”他一声大喊让自己魂魄完全显露出来，江母看见江弨之的魂魄，想去抱他却直直穿了过去。李致星也阻止江弨之，“快回来，你已成鬼，身上阴气会伤害江伯母的。”

　　江弨之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往前，只是一脸哭丧表情。

　　二牛看着江弨之母子两人一人一鬼不敢上前，心里竟难得的有了一丝愧疚，二牛刚到江弨之身体里的时候也不敢如此放肆，这可是有功名的秀才公啊，他生怕被别人看出来，可是时日久了，竟连江母都没发现，他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他大摇大摆进书肆再也没有人能赶他出来，江母对他也是体贴入微，可是狗改不了吃屎，人的本性就算换了一具身体也不会轻易改变，过了一段平和又装模作样的日子后，他发现自己说什么江母几乎都不会反驳，只要说自己读书要钱，江母怎么都会拿钱给他，就像挤不完的水，多凑凑总是有的。

　　如此二牛的胆子才越发大了，谎话说的久了，二牛自己都相信自己是有功名的秀才了，后来一日被人哄着进了赌坊，一口一个秀才公，吹捧的他哪里还知道东南西北，自然也就下场了。后面的事情也无非就是赢少输多，被人追债。

　　江母枯黄的手抓着邵琪的衣袍，她看向李致星，“我儿子魂魄还在，他…他还有救吗？”听到江母的问话，江弨之也看向了李致星，他本想说什么，可看到江母现在的模样，江弨之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哽咽。

　　啊这，这个还是他没学到的地方啊，而且听师父所说人的魂魄要是离开自己身体时间太长就没有办法回去了，李致星一脸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家母子。

　　“可以。”一道雄浑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父，你来了！”李致星看见来人不正是孟卜元，身边还带一位小童不是小白还能是谁？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孟卜元拿了一根小白的毛，用当时救治李致文的方法又救了江弨之，在江弨之身上画符时孟卜元感觉到了一丝桃矢的气息，眉头便不自觉紧皱，看来这里面还有桃矢的手笔。

　　其实江弨之的魂魄已经离体了好几个月按说是不能够再回到身体里的，可孟卜元收到自家徒儿的传信后立马拎着小白去了一趟虔来观，从师兄那里拿了特制的符箓以及一根小白的毛，再加上他手中的法器——那根尺子，才能让江弨之的魂魄重归身体。

　　江弨之当了几个月的鬼都是飘来飘去，堪称身轻如燕，此时回到身体还有一些不习惯呢，只觉得手脚都很笨重，只是还没等他张口说话人就晕了过去。

　　这个李致星就有经验了对江母安慰道，“这是因为几个月魂魄离体，又被阴气所伤，我师父的医术可是顶顶厉害的，喝了药慢慢调养就好。”

　　江母听到了李致星的保证，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地，这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又看向二牛的鬼魂。

　　“这个我们会带走自行处理的。”李致星又贴心补充道。

　　江母：“那就好，那……”话没说完，江母也晕了过去，还好邵琪就站在旁边，一把扶住了她，否则以江母的年纪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摔一跤后醒不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孟卜元进去为江家母子施针，李致星就把二牛的魂魄收了起来进屋内给孟卜元帮忙去了，邵琪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过去跟小白叽叽喳喳。

　　虽然山更那次，李致文和小游否人了他们是隐士高人的徒弟，邵琪也相信了，不过他现在觉得确实如此，李致星才是隐士高人的徒弟，李致文和小游只是高人徒弟的哥哥。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谁说在小李村教导徒弟的孟卜元不是另一种隐士高人呢？总之，在邵琪心里是如此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