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沧溟》夙野千殇

24、凤主

　　“大祭司——这是怎么回事？”

　　夙无看着宋徵梧的三魂七魄在血心莲台上横冲直撞，不肯聚拢，眉头紧锁。

　　若是凤主魂魄不肯聚合，就无法凝聚元神，再塑真身。

　　夙无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似乎是少了一丝魂魄？残缺的魂魄去了哪里？

　　夙和祭出龙珠，欲强行聚拢魂魄，“再这么耗下去，凤主会散尽七魄的。”那他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不可鲁莽。”夙无立即制止他，“再等等。”他们已经等了万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血心莲花乃历代族人献上最纯净的心头血浇灌养成，寄予凤主全族人最诚挚的祝福和力量，称为‘信仰之力’。

　　如今凤主三魂不全，虽然少了一缕魂魄，但是也不至于无法凝聚元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是否卦象显示有误，凤主并非此时苏醒？”

　　夙无摇摇头，卦象无误，均一一验证。只是不知临时出了什么岔子，导致凤主失了一魂。

　　“那……如何是好？”

　　夙无目前也并无办法，只能等。

　　当年天道诛杀凤主，湮灭肉身，打散元神，致使凤主三魂七魄散于六界，凤族历经千辛万苦才集齐凤主魂魄，可是如今魂魄不相融，莫不是凤主不愿醒来？

　　夙无沉默不语。

　　这万载以来，族人七零八落，竟找不到一人继承凤主之位带领族人避祸，只能东躲西藏，四处漂泊。他们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先凤主身上，意图复活凤主救族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只是如今凤主魂魄归来，却不愿意凝聚，莫非真如夙和所说，凤主不肯归位，不愿醒来？若是如此，那族人又当如何？

　　夙和也没再说话，当年葵旻凤主抛弃凤族，不仅私自带走了凤族至宝九层妖塔，还带走了四大护法和族中精英护卫，这才埋下祸端，致使其他妖族攻占丹穴山时凤族无人抵挡，年轻一辈的族人皆未成年，大多都死在妖族大战之中……

　　——天要亡我凤族。

　　霎时间一股仇恨，怨念，不甘，憎恶之气在众人心间弥漫，慢慢竟然形成一股黑气涌入血心莲台，谁也没有发现血心莲被黑气包裹，宋徵梧的三魂七魄也渐渐失去光彩，赤红的莲心瞬间被漆黑所笼罩，一吸之间没入逐渐凝固的元神之中。

　　“大祭司，你看——”

　　夙无诧异地盯着莲台上慢慢凝聚的元神，还未等他缓过神，他就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凤凰神火之力在缓缓流逝，不仅仅是他，其他族人也一样。

　　神火之力自众人身上飞向凤主元神所在，幽蓝色的火焰包裹着元神，形成一层屏障紧紧禁锢着元神，几近吞噬。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元神经过神火的淬炼变得更加稳固。

　　夙无见状，取将族人都召来。

　　凤主神魂强大，仅凭他们几人的神火之力淬炼定然不够，还需全族人之力，只要凤主归位，他们一族就不必再流浪四方了。

　　不到片刻，族人都聚集在大殿上，甘愿祭出自己的神火之力献于凤主。只不过这股神火之力还是过于弱小，皆因族人都是老弱病残，几乎看不到青壮年，但是由于凤主归位有望，阖族的希望之力都通过这微弱的神火传达至凤主元神。希望，信念，和平之力源源不断地蕴养元神，且伴随着元神显现出虚影变得更加坚定，强大。

　　宋徵梧意识逐渐回笼，年代久远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邪凤降世，身怀邪骨，为祸苍生，天道当诛。”

　　雷劫滚滚，袭面而来，宋徵梧想躲，身体却不受控制，生生受下雷鞭，神魂撕裂之感传至五脏六腑，痛得宋徵梧蓦然大吼一声，一股蓬勃的力量自体内喷薄而出。

　　凤凰神火还在淬炼元神，方才的疼痛皆是由此而起。

　　宋徵梧感受到身体在不断恢复，凡是神火淬炼之处，如伤口在慢慢愈合一般长出新肉，结痂，脱落，痛，但效果很好。

　　宋徵梧无力地睁开了双眼。

　　“凤主醒了——”

　　夙无看着宋徵梧，莫大的喜悦代替了一瞬间的怔楞：“凤主，您终于醒了。”他们凤族有救了！

　　“凤主——”族人们都跪在宋徵梧脚边，顿时哭嚎一阵，悲喜交加，无不发自肺腑地恭迎凤主重生归来。

　　宋徵梧一眼未发，眼神涣散。

　　夙无看出宋徵梧的疲惫，忙让族人先回去，让凤主好好休息。

　　宋徵梧在血心莲台上打坐，她元神强大，比卿芜神女的神魂强了不知几千里，自然可以聚齐神魂，并以元神重塑真身。只是如今她三魂缺一，虽然借着族人之力重塑了真身，但是实力并未恢复。

　　宋徵梧手心有一抹淡淡的幽蓝色火苗，十分微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她的凤凰神火竟然已经虚弱到了如此地步，凭她现在修为，恐怕连金丹都打不过。她需要取回她的魂魄，再自焚肉身，凤凰涅槃，可获重生，如此便可重回实力巅峰，庇佑凤族子民，带领他们重回故地。

　　南禺之山，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佐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海，有凤凰、鹓鶵。

　　凤凰一族世代居于丹穴山，因凤主身陨，妖界战乱四起，将凤凰一族驱逐出丹穴山。夙无和夙和率余下族人四处逃窜，幸得东海龙族相助，才得以暂时求得安稳。

　　如今占据丹穴山的是十大妖圣之一的商羊。

　　商羊虽名为羊，本体确是青色的单足神鸟，为知雨之鸟，历代居于北海之滨，可是不知为何抢占了丹穴山，说起来，商羊与凤凰一族还颇有渊源。

　　商羊容貌昳丽，身着淡青色丝织长袍，手中执一青玉簪，精通凤凰一族多种秘术，战力不可小觑。这也就是商羊能以一己之力在妖界大乱中胜出并占领丹穴山的重要原因。

　　东海龙族与丹山凤族一样都是世代交好的神兽家族。如今凤族凤主归位，只待凤主恢复实力，便可取回丹穴山。

　　＊

　　封忱自从在无妄阁遇到卿芜神女，便一直无法接受宋徵梧陨灭的消息。

　　回到魔界后立刻训练魔兵魔将，意图围攻九重天，取天帝首级。

　　“尊上不可！”大护法苦口婆心：“若是尊上一意孤行，我魔族恐又遭大难，请——尊上三思啊！！”

　　“数万年前神魔大战尽伤我魔族根基，如今族人好不容易和平生息，确实禁不起大战了，尊上！”

　　封忱何尝不知，在人间时，他也经历了人间大战，看到了戍边数万将士没于风雪，尸骸遍地，看到了凡人因天灾人祸颠沛流离，饿殍千里，易子而食……

　　“尊上。”大护法看到封忱痛苦隐忍的模样，感叹年不知事的少主成长了，不再鲁莽行事，知道以大局为重了，但是这样的魔尊更让人叹惋。当初他让魔尊去人间历练，体验七情六欲，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封忱闭上眼睛，青筋暴起，有不甘，有愤怒……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叹息：“退下吧。”

　　他是魔尊，是一族领袖，他不能，不能让族人白白为他牺牲，他不能这么自私，破坏魔族万年间来之不易的和平。

　　要报仇，也该是他自己去报。

　　“是。”大护法看着魔尊，不再多言，退出了魔殿。

　　封忱脱离地摔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攥着玉笛，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夙无随着宋徵梧自东海来到南境大荒，便见到立于无妄阁之上的九层妖塔！

　　这！“凤主，九层妖塔怎会在此？！”

　　宋徵梧祭出微弱的凤凰神火，配合咒语，九层妖塔本体便渐渐缩小，灵体瞬间出现在宋徵梧掌心。

　　随着而来的还有毕方。

　　“你！”来人模样极为陌生，但是神魂的气息不会变，这道气息很像宋徵梧。

　　毕方绕着宋徵梧盘旋了一圈，她的神魂既熟悉又陌生，毕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宋徵梧？！”

　　宋徵梧看了一眼毕方本体：“毕方神鸟。”

　　毕方立在她肩头，又仔细感知她的神魂，这神魂强大，不似寻常修士。

　　“主人。”塔灵的灵体显现，跪在宋徵梧面前。因为现在宋徵梧的神魂强大，九层妖塔与凤主联系加强，塔灵也可以借助凤主强大的神魂化出灵体，游离于本体。

　　数万年来九层妖塔一直是凤凰一族的守护至宝，从来没有哪位凤主敢将九层妖塔带出丹穴山，没想到葵旻凤主倒是开了一道先河。自此，宋徵梧便定下规矩，塔灵立誓，九层妖塔世代留守丹穴山，若再有凤主私自契约塔灵离塔，废黜凤主之位。

　　阆华和江鹤鸣察觉到异动，江鹤鸣率先注意到陌生女子身边的夙无——大祭司！

　　“大祭司！”阆华听到声音也看到了夙无。

　　夙无念动咒语，阆华和江鹤鸣瞬间被夙无的法阵包裹，“叛徒！凤族的叛徒！！”

　　宋徵梧并没有制止，当年葵旻带走了四大护法和族中精英，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们五人。夙无身为大祭司，略施小惩并无过错。阆华等人作为护法听命与葵旻凤主，身不由己，也并无错。

　　但是当年凤族已经身陷战乱，四大护法居然还罔顾族人生死，罪该万死。凤凰一族的四大护法守护的不是凤主，守护的凤族族人，他们肆意妄为，知法犯法，确实该死。

　　“凤主，这便是当年叛族而逃的护法，请凤主发落。”夙无教训了一番阆华二人，怒气仍未消。

　　“暂且饶下一命，待回丹穴山再做处置。”

　　“是。”

　　阆华和江鹤鸣听闻夙无称呼这陌生女子为‘凤主’，莫不是当年为天道所诛的那位邪凤？

　　邪凤身陨时，阆华等人还不是护法，万年后才被葵旻一手提拔升为护法，虽然与先凤主素未谋面，但多少也知道一点缘起，没想到大祭司竟然将先凤主复活了吗？

　　宋徵梧凌空踏步落在无妄阁的中心试炼场，这是当初祁华一剑拦腰斩断一山而成。没了九层妖塔的庇护，这两座山脉也恢复了原状，除过后来无妄阁弟子新建的洞府和楼阁。

　　宋徵梧淡淡地开口：“魔尊现在何处？”

　　江鹤鸣还诧异，先凤主怎么会与魔尊认识？

　　“阿珩——”是你吗？

　　宋徵梧闻言怔了一息，复又缓缓转身，就见一男子立于身后不远处，痴痴地望着她。

　　封忱定定地看着眼前面容陌生的女子，她身上莫名有一种熟悉之感，他的心告诉他：这就是他的阿珩。

　　“魔尊。”宋徵梧面无表情，面前的男子看着十分可怜，精神恍惚，颓败非常。

　　宋徵梧忽然伸出手，五指张开，直面封忱面门——

　　当初宋徵梧的一缕天魂附于原主——就是葵旻为卿芜神女备下的肉身身上，喜欢上了魔尊封忱，曾剥离出一缕分魂送给封忱，如今她就是来取自己的这缕分魂的。

　　她乃天道批命邪凤，因身怀邪骨为天道所诛，不知为何一缕天魂会转生于另一位面空间，又借着一书再次借尸还魂回到此处。无论如何，如今历劫已成，如今她魂魄齐聚，元神归位，已然重塑真身。魔尊封忱不过是她天魂劫身的渡劫之人，仅此而已。

　　封忱忍受着神魂剥离之痛，一步一步走向宋徵梧，十分肯定地道：“阿珩，你就是阿珩。”他的阿珩还活着，真好。

　　“本座曾在你体内留下一缕分魂，如今你该物归原主了。”

　　封忱听到此话，愣住了，心蓦然一痛，抽魂剥骨之痛，当年她怎么能受得住。这是阿珩送他的礼物，阿珩在他体内留下了自己的一缕分魂。

　　封忱倏然一笑：“阿珩，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宋徵梧收了手，她自然也感受到了，封忱体内的那缕分魂不愿回归，元神居然无法收回来。

　　这是为何？

　　封忱不顾疼痛，一把抱住了宋徵梧，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宋徵梧应该推开他的，可不知为何，她没有。

　　“阿珩，你答应过，要和我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