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沧溟》夙野千殇

13、不速之客

　　自宋清玉一事后，宋徵梧也搬离了宋府，常驻无妄阁。

　　修士消息灵通，结合前因后果，倒真的就把各种事情串联起来了：从宋乾与宋清徽父女相认开始，或者更早，宋乾便与养母勾搭成奸，珠胎暗结，于是宋乾休妻另娶，不想元妻性格刚烈，自缢明志，自此父子反目成仇，恩断义绝。宋家阴司诡谲，宋家少主也另立门第……

　　又有好事者翻出了宋家的发家史，挖掘出一段辛密：原来在宋家进入盛京前，宋乾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就是如今自缢的那位主母，元妻嫡子也因为宋家攀附权势成为消遣，少年夫妻终究比不得泼天富贵。待宋乾另娶，宋家立刻飞黄腾达，如日中天，可以说如今宋家的一切都是新主母的家产，所以宋家少主自然是新主母之女，也就是宋徵梧，与宋乾宋家可以说无半点关系。

　　还有人挖出，那宋乾另娶不忠，早就豢养外室。又结合如今宋乾的动作，多少能猜出新夫人就是原先的外室，至于外室的养女，多半也就是宋乾的私生女，只是碍于名声，不好直说，才扯了养女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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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些言论再怎么天花乱坠，对宋家而言无甚影响。宋乾在意么？自然不在意，如果真的在意，就不会在主母新丧就另娶新妇；宋徵梧在意么？也不在意，外界的同情也好，惋惜也罢，笑话也好，热闹也罢，都与她无关。至于宋清徽，衡山弟子一向不争口舌，也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另则，她自问心正身正行正，她和母亲问心无愧，有何惧之？谣言蜚语而已，自当不攻自破。

　　自从宋徵梧搬来无妄阁，江鹤鸣十分高兴，他很是不喜宋家。因着十三阁日进斗金，财大气粗，他叫人将无妄阁好好修缮一番，占地愈发宽阔，气势恢宏，庄严霸气……给宋徵梧准备的新居也是十分豪华舒适，符合十三阁少主的身份。新府邸立于一条灵脉主峰，与灵塔本体隔山相望。阆华长老又设下繁复的阵法，护卫宋徵梧安危。封忱被江鹤鸣抓去当苦力，训练新弟子。

　　无妄阁在琼华宴上大出风头，名气大盛，有不少人愿入门下修行。十三阁这些年也搜罗了许多实力不俗的大能，有意愿来无妄阁的便把他们记作挂名长老，充当门面，当作噱头。就在宋乾娶妻的同一时间，无妄阁开启了收徒大典。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鹤鸣心存报复，总之确实招了一批天资不错的新弟子。为了维持门派威严和展示实力，江鹤鸣给封忱安了个无妄阁长老的身份，让他和白术白止一同教习新弟子剑术。

　　封忱当然没有那么乖巧，于是把重任交给了相柳。相柳倒是对新差事十分满意，可以打架，咳，教导新弟子，他也是十分乐意的。唯一不足的就是新弟子太弱了，不禁打。白术白止实力还可以，尤其是那个叫温辞的，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能打的很，不错，他很满意。

　　宋徵梧将小蚕豆放入空间玉镯，果然经过它蕴养的水也富含浓郁的生命之力。待仔细确认过后，她才将莲种置于生命之泉，慢慢温养。只要创世青莲本体恢复，识海中的莲子也会拥有同等实力，即便她识海空虚，无法容纳灵韵，但是莲子可以，它可生造化之力，生生不息。经过一年多的生命之力的蕴养，莲种已经定植立叶，一片残败不全的幼叶孤零零地浮在水面上，被泉水的波浪左推右让。

　　空间玉镯中的这方小世界，本就灵气充裕，加上生命泉心的生命之力，更是修行一日千里的宝地，而在此呆了一年的莲种却只堪堪生根，先天灵宝所需的灵气确实要比其他的更甚。不过宋徵梧也意外发现，识海中的莲子可以自行运转吸收外界的灵气了，虽然吸收的缓慢，存量也不多，但这对于她而言确实是莫大的惊喜。

　　宋徵梧沐浴过后，就拿了一本话本翻看，封忱这一年完全就被江鹤鸣当成工具人使唤，忙得脚不沾地。晚间回来的时候，见她靠在床上看书，望了她一眼就进了里间沐浴。

　　出来时，封忱只裹了一件柔软的真丝亵衣，正拿着帕子绞发，看到宋徵梧含笑望着他，立刻使了一个诀，发丝瞬间变干。两三步走到她跟前，又收了书，放下纱幔也躺到床上。

　　宋徵梧能闻到他身上的澡胰子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阿忱，此间事了，我带你去看看人间。”说罢，又埋进他怀里，狗儿似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手也不规矩地捏捏他的喉结。封忱知她恶劣非常，不知又从哪来学来了新法子折磨起他了。如此想着，他一股脑儿把她提到自己身上，禁锢着她，不让她再乱动作。

　　“好。”身上的人就没有一刻消停过，哪怕是被紧紧箍着，还要招惹他。“乖乖睡觉。”

　　宋徵梧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强健有力。他说，他来人间是体验七情六欲的。宋徵梧不想再问下去了，她怕他离开。宋徵梧闭着眼睛，封忱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从颈部到尾巴骨，不厌其烦地给她顺毛，怎么看怎么像撸猫。猫儿被伺候舒服了，呼噜呼噜地眯着眼睛，似是要睡着了。

　　迷糊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正茁壮成长。猫儿像是被惊吓到了，匐在身上一动不动，呼吸都停止了。大手顿了一下，接着继续给紧绷的猫儿顺毛，猫儿不安地动了动，试图逃跑，还没等她动作，就被一只大手制服了。猫儿身陷囹圄，委委屈屈地扭着身子，还不忘抓挠他，好不可怜。

　　胡闹了一番，宋徵梧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封忱还在那处天人交战，他就知道，她向来只会欺负他，他就不该心软。

　　这日，无妄阁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要求见阁主。因为十三阁临时出了点事，佩兰佩瑶处理不了，江鹤鸣急忙赶了过去，因此无人做主，白术便来请示宋徵梧。

　　为首的那位一袭黑斗篷，戴着一副黄金面具遮住上半边脸，立在主峰的试炼台上。后面的几位倒有个熟人，之前的葫芦老头儿。宋徵梧见了来人，心下了然。

　　“阁下好大的阵势。”宋徵梧乘着毕方而来，落在试炼台上，身旁立着封忱。“小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葫芦老头为难地看着宋徵梧。“误会？几位擅闯无妄阁，破坏了守山大阵，好大的威风啊。”

　　“白止白术，你二人联手，可打得过他？”宋徵梧盯着为首的那人，面露不善。“属下愿意一试。”话音未落，白术白止拔剑迎敌，出了黄天秘境这一年来，二人也是勤奋修炼，虽然教导新弟子耽误了些时间，但是基础功法反而锤炼得尤为扎实。此次遇上强大的对手，也好让他们多磨炼一番，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试炼台占地极广，位于主峰一脉的次峰上。试炼台正前方便是主殿，这些人都打到别人家门口了，才摆出一副客人的姿态，啧。

　　“换我来——”眼见白术白止处于劣势，温辞和相柳联手袭向黑斗篷。相柳可是上古妖兽，温辞亦有千年修为，二人配合得倒是十分默契，堪堪与那黑斗篷打个平手。

　　还未等黑斗篷站稳，封忱便召出黑剑刺向他——黑斗篷也十分灵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意，幽冥狱火，灼烧神魂，竟然是魔族之人。看来这无妄阁，也是藏污纳垢之地！想着，出招也越发凌厉，一招一式都攻击命门。封忱跟着宋徵梧学了两年符箓阵法，将剑和阵法融合，祭出更为强大的杀阵。黑斗篷渐渐冷落了下风，由先前的愤怒转为惊叹：这个魔族之人剑法造诣竟然如此之高，还能和阵法结合得如此精妙，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啊。

　　黑斗篷输得心服口服，他在剑法上确实不如这个魔族，但是不见得其他的就会输——黑斗篷召唤出自己的神兽，应龙。应龙腾空而起，可招风唤雨，还未等他靠近，一阵淡蓝色的火焰喷向他的龙尾，毕方展翅盘旋在封忱头顶，与应龙在空中相互攻击，所谓水火不容，大概就是此番光景了。

　　黑斗篷最后只能召回应龙，毕方飞回宋徵梧身边，然后消失不见。

　　葫芦老头见他们打完了，尤其是黑斗篷输了之后，又悲又喜，这才来到宋徵梧面前，“小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人家，我家阁主尚在外会客，在下不便招待。”宋徵梧双手抱拳，“失礼了。”

　　葫芦老头叹息一番，只道强求不得，“既如此，改日再来拜访，告辞。”随即下山，再另寻他法。

　　“老头子，那丫头是何人，怎的这般不近人情？”赫连云初瘪瘪嘴，不满道。“不得无礼！”老头难得这般严肃，叫赫连云初好奇。

　　“大人，为何如此冲动？”老头忍不住埋怨起黑斗篷来，“此处不比蓬莱，我等需小心行事。”黑斗篷没吭声。

　　“老头子，那现在怎么办？”赫连云初立在山门前，望着远处那云雾缭绕之地。“刚刚那人说阁主不在，我们是等阁主回来再去拜访嘛？”赫连云初挨了一葫芦，“此行所求之事还需要那位首肯才行。”老头看了眼不成器的赫连云初，再对比那位，只觉得蓬莱后继无望。

　　“为何？那丫头竟能做得了主？”赫连云初觉得奇怪，怕是老头在唬他吧？“那塔在她手上。”

　　“……”你不早说！赫连云初暗自腹诽，老头子办事简直太不靠谱了！来之前为何不说清楚呢？不就是低声下气嘛，他装也要装出来的。

　　十三阁

　　江鹤鸣一听见宋家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疼！这日几个阁主闹着要分家，这等事佩兰还真处理不了，只能请示江鹤鸣。原因无他，宋家自己经营的几个门面铺子想要单干，说是得了宋家主首肯，要江鹤鸣放权。

　　呵！江鹤鸣求之不得哇，立刻吩咐账房管事拿出账簿对账。从十三阁成立一直到今天，宋家出了多少钱，支了多少钱，哪些铺子是十三阁自己的，哪些铺子是宋家自己新开的，全部都算出个章程来。事不宜迟，江鹤鸣立刻传信给宋徵梧，问她的意见。

　　宋徵梧念在宋乾是原主生父，格外开恩，这些年从十三阁支出的那些个天材地宝，灵石丹药等等都不予追究，现在把宋家的铺子都剔除出去，所有以宋家名义成的交易全部停止。若是宋家不买账，呵，宋家靠着原主母亲发家，享受了这么多年不劳而获之财，还生出了觊觎的心思了，果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养只狗都能忠心耿耿看守门户，可偏偏养了只白眼狼！

　　江鹤鸣虽然觉得这样处置过于仁慈，不过若是能就此与宋家划清界限，权当花钱消灾了。自此宋家十三阁改名为十三阁，宋徵梧依然是十三阁的少主。

　　时隔一年，此消息一出，修士们茶余饭后又有了谈资：这不就代表着宋家少主彻底与宋家决裂了嘛！

　　宋家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宋家老祖听到消息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他那儿子，不知道什么叫小不忍而乱大谋，总是意气用事，若能与那孩子自小培养出感情，他们宋家何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