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沧溟》夙野千殇

11、幻境

　　宋徵梧有些困倦，便撑着头假寐片刻，不想最后真的沉沉睡去。待她再次睁开眼，目之所及一片荒芜缥缈，萧瑟寂寥。这是何地？

　　她感觉不到识海中的青音和毕方，应当是被屏蔽了。她现在浑身上下什么都没……还好有空间玉镯和骨哨，还不算太惨。

　　宋徵梧漫无目的走着，越往前走，血腥气越是浓厚，然后她看见了一座尸山血海！漫天的血腥味都是从这里散向四周的！真的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白骨，断肢，鲜血……是谁做的？这般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宋徵梧攥紧了骨哨，眉头紧蹙，这里就是人间炼狱。她绕过尸山，看见了一个活人。一个少年，看身形在十三四岁左右，穿着破烂，几乎衣不蔽体。少年站在一堆尸体中间，却毫无惧色，似乎对眼前的情形习以为常。他麻木地扒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应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翻了好久，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并不气馁，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也许，他是找一个活人？一个和他一样的活着的人？宋徵梧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个念头。

　　此间无岁月，宋徵梧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她的腿像是钉死在原地了，根本无法挪动一步。那青年就一直在尸山中翻找，后来，他终于停止了那重复的无意义的动作，彻底放弃了。少年躺在尸体中间，似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没有丝毫动静。

　　这天，一位谪仙一样的人物乘云踏雾路过此处，发现了尸山中尚有一线生机的少年，将他带走了。宋徵梧随着少年一起，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此地风景优美，景色宜人。一座青竹搭建的竹屋立于山巅，上可揽月嗅星辰，吻云雾，下可俯瞰万物，傲视群雄。

　　少年被照料的很好，养身体，识诗书，学武艺。十年时间转瞬即逝，少年也长大成人变成青年。这日，谪仙送了青年一把剑，不成想青年看到这柄剑后勃然大怒，拿起剑就刺向谪仙，谪仙只是挥挥手，那青年就坠入悬崖。幸运的是，青年并没有死，而是坠落于一座山谷，山谷被施了阵法，青年试了很多办法，始终出不去，一日复一日，屡战屡败，青年放弃了。

　　山谷底下危机重重，每日都有各种猛兽出没，它们的目标是青年，源源不绝，青年来者不拒，来一只杀一只，来一双杀一双，它们的尸体也堆得像山一样高，青年踩着猛兽尸体形成的尸山，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他站了很久，还是够不到顶。青年继续杀，一直杀，杀到尸体足以填平整座山谷。

　　后来，谷底裂开了一道缝，慢慢有什么东西喷射了出来，是岩浆——这液体粘稠而滚烫，能熔化猛兽尸体，以至于最后整个谷底都被它吞噬了。青年立在尸山顶部，眼看着尸山一点一点被吞没，他却毫无动作，只孤零零的立在那儿，似乎也在期待死亡。可吞噬停止了，刚好在液体淹没他脚底的那一刻。

　　青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疯了，拿着剑就四处乱砍，凌冽的剑气在山谷四周石壁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依稀染着血色……青年跳进了岩浆中，然后消失不见……

　　宋徵梧彻底清醒了。

　　“老人家—— ”宋徵梧喉头有些许痛，微微有些哽咽，平复一些后才道，“少珩腹中饥饿，乾坤袋中尚有些烤肉灵酒，只是少珩手拙，不知……？”

　　老头听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想使唤他！一把夺过乾坤袋，指尖一弹，就显现出一堆篝火。宋徵梧搬来两个蒲团，毛团子闻到烤肉香也嗅啊嗅啊，顺着味儿就来了。

　　“老人家手艺不凡。”宋徵梧真心夸赞到。老头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吃烤肉，喝灵酒。二人酒足饭饱，宋徵梧又洗了几个灵果，递给老头当饭后甜点，一时间相处的十分融洽。

　　老头心情好了，斜着眼睛看宋徵梧，恩赐一样，“里面有榻，滚去里面睡。”

　　“多谢老人家。”宋徵梧抱着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毛团子，朝着卧房那边走去，忽的脚步顿了一下，“之前老人家问少珩是否心甘情愿陪着您，少珩如今改了主意。”老头噎了一下。

　　“不知老人家是否愿意舍了这处，随少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人间纵有争纷，确是十分热闹，老人家不想出去看看么？”

　　“少珩身无长物，只是颇有家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老人家若愿意，少珩也才不负对您的承诺。”

　　宋徵梧还是没有等到老头的回应，她心中叹息。毛团子滚作一团在榻上呼呼大睡，此处似是十分安全，这小家伙竟然如此安然。次日宋徵梧醒来时，果然没有见到老头身影，她估计老头应当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只是没想到老头竟然一连七日都未曾露面。

　　宋徵梧再见到老头的时候，竟是他身负重伤在石室打坐调息。之前看他与封忱交手游刃有余，不说武功盖世，也当得起武艺高强一说，怎会却被人重伤至此，何人所为？江鹤鸣给宋徵梧留了许多丹药灵石，她取出了几枚高阶丹药递给老头，老头并未接受，反而问她来意，“少珩不想欺瞒老人家，此行是专为生命之泉而来。”老头沉思片刻，他亦不曾记得有什么生命之泉……

　　老头起身走向书房，摸索了一阵，石壁后竟然暗藏玄机，石门大开赫然是一片清澈的水潭。老头示意宋徵梧进去，宋徵梧抬步入内，扑面而来充满生机的灵气。老头也不管宋徵梧还在，一头扎进潭里。宋徵梧看老头动作，猜测此地应当是什么疗伤灵泉之类的，她又仔细打量了这处空间。

　　这水是从山体内部渗出来的，一股一股汇成了一汪泉流入到潭里面，形状嘛如同梯田那般，一阶一阶递减，最底下的潭体量最大，容纳的水量最多，老头如今就在里面疗伤。那泉水果真十分神奇，虽然宋徵梧感受不到，但她能明显看出老头精神好了不少。这功效……莫非就是生命之泉？可也不尽然，山脉地底有地心灵矿，泉水被灵矿的灵韵蕴养百年，水中富含灵气不足为奇。

　　如果真是生命之泉的话，那泉心在何处？

　　宋徵梧立在原地沉思，不想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脚踝攀岩而上，冰冰凉凉，那东西似是……蛇？！她现在真的一动不动，等着它继续爬，直至缠绕过腰肢……宋徵梧在识海里呼唤毕方，眨眼之间身上的冰凉感消失了，毕方喙上衔着一直通体白光的……壁虎？这是什么？

　　“你这丫头倒是好运气，这是矿灵，吞服后可功力大增。”老头幽幽开口。

　　宋徵梧：“……”她看着张牙舞爪的白壁虎，一阵好笑，还有送上门来的午餐？“老人家有所不知，少珩并非修炼之人。”言外之意她即便吞了这矿灵，也无甚助益，只会像之前一样灵气在身体里打个滚又消散了。

　　老头：“……”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

　　宋徵梧看着衔着白壁虎的毕方，“你吃了吧。”毕方一张喙，白壁虎就滑了进去。既然已经吞噬了矿灵，宋徵梧让青音祭出灵塔收了矿脉。

　　老头：“……”他相信宋徵梧颇有家资了，就凭她这吃不完还要带走的周扒皮性子，再穷的人也有富的一天。

　　塔灵瞬间搬空了整座灵脉，山要塌了。老头心道这娃娃做事不动脑子嘛，他恐怕要葬身于此了。毛团子感受到不对劲，立刻化作本体，一头就撞散了石室，驮着她就往外跑。

　　“带上他。”金猊兽睨了一眼老头，爪子一甩，老头就被扔在身上。因为石壁破碎，老头眼尖看见了一团淡淡的泛着青光的东西，伸手一抓，那物就落在他掌心，是一枚小蚕豆形状的东西，蕴含着丰富的生命之力，老头目光一顿。

　　两人一兽逃出坍塌的地下岩洞，老头感觉自己的心疾又犯了，这丫头，拿个东西还把他的洞府毁了！真是令人发指！此时正在山谷探宝的众人也察觉到不对劲，封忱率先感受到金猊兽的气息，直奔那处而去。

　　宋徵梧不知道的是，这座灵脉压制了地底的两头妖兽，一为蛊雕，一为钩蛇。随着山倒地陷，两头妖兽也冲出钳制，重见天日。

　　“那是什么！”两头妖兽破土而出，也注意到这些弱小的人类修士。那些小东西居然妄图攻击它们，蛊雕一扇翅膀，就把他们震的老远，钩蛇一甩尾巴，瞬间地面下陷，那群修士立刻御剑腾空，险险避过。二兽无意与这群人类纠缠，可那群人类老是尾随其后，时不时就袭击它们一番，终是彻底被激怒了。

　　钩蛇尾巴卷起一座山头，往那群人扔去。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震出滔天烟尘。

　　逃出生天的宋徵梧也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她怕封忱和佩兰们招架不住。刚要唤出毕方，可是一想到毕方刚刚吞噬了灵矿，巨大的灵气冲击下还陷入昏迷，于是宋徵梧让金猊兽放下二人，让它去帮封忱。金猊兽赖着不走，主人吩咐过，它的任务是保护宋徵梧，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它可是要被主人抽皮剥骨的。宋徵梧的命令，它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真愁人。宋徵梧最后只能威胁它，它也没办法，化作一道虚影奔向巨响之处。

　　这头封忱本来正顺着金霓兽的气息寻宋徵梧，不想被一九头蛇挡住了去路。九头怪物十分厉害，身躯如山，毒性猛烈，竟让封忱祭出黑剑与之较量。如果是在魔界，九头蛇实力不俗，封忱还愿意常与他约架。可如今情势紧急，他还担心宋徵梧，顾不得与它切磋，只想速战速决，可那九头怪物却不依不饶，好像也发现了一个难得能与之一搏的架友一般，不肯放他离去。

　　正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又有两道身影飞身上前，是苏旻和宋清徽。

　　先前苏旻他们和宋徵梧等人在浅滩分别后，与宋徵梧等人离去的方向正好相反，他们这十多日收获颇多，遇到了很多天材地宝，其中最珍贵的当属冰灵芝和玄冰玉髓。他们误入极地空间，宋清徽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一株雪莲，却不想被守护兽雪狐发现，对付一只雪狐其实绰绰有余，可架不住被一群雪狐追杀……宋清徽拼尽全力死里逃生，精疲力尽之际坠入地洞，寒冰洞，那洞府是一位大能的飞升故地，因缘际会，宋清徽获得了大能的传承，还契约了一只八阶流云豹，附带一株千年冰灵芝。

　　玄冰玉髓，则是因为这头九头怪。几日前一阵地裂，九头蛇横空出世，当时他们距离那九头怪物还有一段距离，只见九头蛇冲出天际后往西行进，他们先是去了发生地裂之处，发现了玄冰玉髓，后来又追着九头蛇才来到此地，这才遇到封忱。

　　苏旻本就实力不俗，剑道造诣极高。宋清徽修炼基础很扎实，又有青萍剑辅助，也是不错的助力。按说有了二人分散火力，封忱也能尽快脱身才是。可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有一瞬间封忱也说不清，二人到底是来助他还是来帮九头蛇的……九头蛇，顾名思义，一尾九身，就算一个头对付一个人也半点不虚，可现在，封忱攻击它时又要顾及旁边的二人，三人配合得不好，战力反而变成累赘。

　　苏旻很快意识到问题，渐渐退出战斗。封忱只身提剑一剑击向九头怪，剑气磅礴，九头怪顺势后退，远离了苏旻和宋清徽二人。封忱剑气霸道，九头蛇被剑气钉在石壁上，震出漫天的尘土，封忱还要一剑取了他的妖丹，剑出凌冽。“噗嗤——”是剑刺入体的声音。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啊——”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尘土中隐隐是一个人形。封忱收回剑。“你，咳咳，拔剑倒是说一声啊……”相柳很无语，好不容易遇到个能打的，却一点都不懂得见好就收，没看到他已经表示投降了嘛。

　　封忱不想与这个人多说，伸手就要取他妖丹——“喂喂喂，你怎么，咳咳，还来啊。我不打了——”尘土散尽后是一个容貌昳丽的邪魅男子，一袭紫衣，一双含情眼痴痴地望着——取他妖丹的手。封忱祭出乾坤鼎，罩住相柳，冰冷的话语从两瓣薄唇间飘出来，“炼化蛇丹，服之，可百毒不侵。”送给阿珩防身很是不错。

　　“我错了，我错了——大人饶了我吧——”相柳认得乾坤鼎，这个人竟然想直接拿鼎炼化他身躯！！什么混世大魔王！！！相柳不想魂飞魄散，顾不得胸前伤口，“大人留我一命在下愿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说罢不等封忱反应，急急立下誓言，主动认主。

　　变故只在一瞬间，封忱看着他这般没骨气的行为，有点嫌弃。不过他实力尚可，堪堪一用。

　　封忱没再搭理他，因着被九头蛇耽误了许久时间，他识海里联系了金猊兽，得知了他们具体方向，往前追去。苏旻和宋清徽看到封忱离开的方向，也御剑追去。

　　钩蛇和蛊雕正与金猊兽战斗，金猊兽好歹是凶兽，以一敌二也不是不行。三头兽打架还真是……原始，就单纯的互相撞。封忱一看到金猊兽，就怒意无边，“你去帮它。”他忍着怒火命令相柳去协助金猊兽。他让金猊兽守着宋徵梧，它却在这里打架。

　　相柳：“……”他还受着伤呢。不过再腹诽也没用，相柳当即化为原型加入了三兽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