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洛克氏溶液》杀歌子

10、第十章

　　“噗噗噗，你快看啊，终于舍得从老师那里回来了。”
　　说话的女生飞快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同桌，悄悄指了指川上富江。
　　“仗着有一张好脸......啊！山本同学怎么又过去了！招惹男人可真有手段！”

　　初中正是对异性启蒙的年纪。
　　她既想坦然地与异□□流，享受男生们追逐的目光，又觉得怎么做很是丢脸。
　　最终，更是为自己嫉妒川上富江的异性缘而感到恼怒，将怨气抒发在了背后议论上，仿佛决意狠狠鄙视川上富江对男生们亲近的姿态，就能显示出自身气度的高雅。

　　这样的事情已经很熟练了，次数一多甚至连最初那点愧疚也消失不见，可惜今天偏不走运，本来只是简单发泄一下不满便好，却恰巧被主人公察觉。

　　“我怎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你在讲我坏话？”
　　川上富江回过头，眉毛轻巧地向上一挑。
　　“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也很好奇诶。”

　　糟了，我可没有得罪富江的意思。

　　那个女生脸色唰的一下变白，连忙拉着同桌一起摇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是富江你听错了吧，我们明明在说你的成绩好，想要知道是怎么学的呀。”

　　“是这样么。”
　　川上富江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当你们是在说这个好了。”

　　她坐正身子，黑发一甩而过，散发出一股清淡的香气，继续与站在边上的山本谈笑。

　　平庸、软弱、胆小怕事，如果这就是构成人类这一群体的基本单位的话，川上富江想，那我便平等地看不起全部人类。

　　种群的基本特点是产生一切情感的不变来源，它也总是对群体的特点产生影响。
　　川上富江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摆脱群体,摆脱这人类思想上与生俱来的依赖。

　　可她错了。

　　临到头时她才发现，只要身为人类，就仍被局限在人类的范畴中，受到这股狂热的蛊惑。

　　所以她，狼狈地逃跑了。
　　邢柄尖刀砸落在地，空中有亮光一闪——

　　她狼狈地逃跑了。

　　......

　　谷崎不木所描述的可能性实在太有吸引力，川上富江仔细他听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所着听着,她的勇气便鼓起来了,那是一种极为冷谈的勇气。

　　谷崎不木看出川上富江的神色，微微一笑。

　　“而且方法也很简单，毒药、匕首、木/仓......你喜欢哪一种？虽然我个人更推荐你让她自己承受不住欺辱主动寻死，但时间好像已经不等人了。”
　　他仿佛极度兴奋，飞快地说完了一长串话，然后不待川上富江回答就跑去橱柜中翻出了一把匕首。
　　“那就用它好了，即快捷又方便，只要跟随着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接下来一切便好办了。我猜你会喜欢的，刀刃划开皮肤捅进血肉的时候就像是捅进一团不甚柔软的棉花。只是那些喷射状的血液有些难处理，不过现在不是经常有加入暴走族的小混混在偏僻的巷子里火拼吗？”

　　谷崎不木说完了，他停下来，满怀期待地望向川上富江，似是在等待她的认同。

　　但这人实在将杀一人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和宰一头猪没有两样，不存在丝毫看到自己同类死去该有的同理心。

　　川上富江为谷崎不木这份无动于衷感到震憾，又不甘心示弱，只得装作平常语气骂道：“别讲得好像很简单一样！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我现在开始很认真地在听你建议！”

　　“可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啊。”
　　谷崎不木愣了一瞬，随即夸张地大笑起来。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嘛？”
　　他直视着川上富江，“别在这个关头假装自己是鳄鱼，假惺惺地流泪啊。”

　　难不成你还是在认真为我解惑吗？
　　川上富江想要大声质问，可嗓子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吸水胀大，沉沉地压住了她开口的欲望。

　　太奇怪了。
　　她想，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为什么非得为区区一个伊藤做到这种程度啊！

　　未来这个可以无限分化、永远不死的怪物现在也不过是个刚读初中的小女孩，远不能展现出未来的一半冷酷。

　　“你说的对。”
　　在谷崎不木的注视下，川上富江涩地开口道，“实在是太棒了。”

　　她突然对面前这个眉目俊朗的青年感到了恐惧，仿佛那个真正受着蛊惑逐渐步入地狱的人只有自己——川上富江也不过是个遭人愚弄的老鼠，被戏耍的可怜虫。

　　我真的下得去手吗?
　　川上富江对自己产生了疑问。

　　残阳西陲，光从侧面冷冷地打了下来。
　　川上富江压轻脚步，尽量让自己与伊藤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为了不被发现，手心紧张地起了汗。

　　伊藤的家境很早就因为她而众所周知了，作为被大家欺凌的存在，伊藤就像那一片被高楼包围的低矮老旧的筒子楼一样，孤僻自卑，唯一的通道是一条逼仄的小巷。
　　——她就住在那里。

　　川上富江抱紧胸前的书包，隔着一层布料握上了里面那把刚磨过的匕首。
　　到底是不安，悄悄把拉链拉开了一条缝，用拇指拂拭过刀刃。

　　日光经过刀片反射进她的眼中，川上富江急急别开视线，却还是一阵头晕目眩。
　　在这阵眩晕里，川上富江触摸到了自己的极限。

　　为什么我非听谷崎的不可?
　　如果不是伊藤在地狱少女的网站上写了我的名字，我根本用不着做到这一步！
　　都是她的错啊！

　　这些犹豫怨恨的情绪终于迸出上涌，酸胀地让川上富江有了大哭一顿的冲动。
　　为了防止自己丢人地流下眼泪，她恼羞成怒地咬住了嘴里的嫩肉。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都是伊藤的错！
　　可这时，前面的伊藤停下脚步。

　　川上富江甚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重新藏回了巷子的拐角。
　　甚至因为害怕被伊藤回头发现，只敢从包中掏出一面镜子，调整好角度用来观察。

　　可川上富江害怕自己回头乃至胜过了害怕伊藤回头，即便是一路不敢下手，仍执着着不愿罢休。

　　群体受无意识机动的支配，可个体却受着自身情感道德的谴责。

　　她把其他人看作待宰的羔羊，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这群懦弱可欺家伙们的同类，到头来也依旧抛不开同理心的位移，发自内心的恐惧着想象中将到来的场景。
　　——因为川上富江到目前为止，仍是人类的一份子。

　　她透过镜子，看见伊藤惶恐地环视四周，假装若无其事地快走了两步，紧接着猛地奔跑起来，很快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川上富江不敢动手，即便接下来每天她都跟在伊藤后面，有无数个机会，但除了让人更像一只惊弓之鸟外，她什么都没做。
　　和今天一样，仓皇地握紧刀，狼狈地跑开了。
　　那柄尖刀被向远方掷去，川上富江望见它在空中忽得一闪，挺直地插进不远处草丛之中，在风里微微颤抖着。

　　川上富江冲上前，对着伊藤茫然无辜的表情，伸出手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转过身跑走了。
　　就和今天一样。

　　“所以你原来是这么心软一个人吗？”
　　谷崎不木讽刺地说道：“真叫我大开眼界。”

　　他好像是回到了第一天见川上富江的时候，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她。
　　这目光冷得像铁，又像是被磨利了的刀尖，顺着表皮一层层划开，剖出了川上富江无趣的内里。

　　阴暗的蛇一般的眼神一寸寸绕进了她的骨缝处。

　　川上富江打了个寒颤，移远身子。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以为我不想吗?可就是下不去手我有什么办法？”
　　她为数不多的几点心虚被谷崎不木讽刺得荡然无存，恶声恶气地反问道：“我难道不恨她吗？伊藤想叫地狱少女杀了我，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去死？难道就连受不了鲜血，没办法用匕首也是我的错？”

　　也许是川上富江理直气壮过了头，谷崎不木反倒愣了几秒。
　　等他慢慢回过神，看着川上富江那副毫不动容的嘴脸，慢慢慢慢，夸张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了半天，富江你就是不愿意自己报仇，又拉不下脸来拜托我吧。之前说了那么多也全都是在找借口。”
　　谷崎不木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笑出来的眼泪，“算了算了，谁叫我不管怎么样都愿意对富江施以援手，永远是站在富江这边的呢——”
　　他说道：“既然富江害怕，那就让我来帮你好了。”

　　谷崎不木对川上富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优待，他认定自己找到了独一无二不需雕琢的彩子，又与与悲哀的在每位女性身上寻找母亲影子的另一人不同，谷崎不木不喜欢拼凑，他自认是在创造。
　　和用肋骨创造夏娃相比，将每个完美部位整合在一起工作量无疑更大也更精细。

　　可川上富江出现了，她浑然天成，恶魔的性格与天使的容貌相互交织。
　　从此，谷崎不木满腔的热情，所有行为的中心，便成了这朵在阴暗高处璀璨闪烁的百合。

　　但富江欺骗了他。
　　川上富江没有那些浓郁的情绪，她外强中干，并不坚定，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
　　——既然川上富江不敢动手，那就让拥有了富江一部分的彩子来完成吧。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谷崎不木笑着说道，“等到后天一切就能结束。”

　　他确定自己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