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拾梦》酉亥

6、月牙儿

　　距横云之乱已有十二载，镇上百姓也似乎早已忘却当年之事，商贩成群，繁华热闹，小雀儿此前从未下山，被江寻莺好好保护在凕山，见到如此繁华景象，自然是满心好奇，可却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竟不觉让她有些安心。
　　江寻莺轻叹一口气：“雀儿，你看这些新奇玩意儿可有想要的，尽管跟师父说。”
　　小雀儿摇了摇头：“师父能够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没见过。”
　　小雀儿此时已经十三岁，只是因着这些年顽毒加身，比普通孩童要瘦弱娇小一些，发质细软，梳两髻，雀翎玉簪别在发间，目光灵动，身穿素色长裙，着一浅色披肩，远看倒像是某家小姐出门游玩。
　　忽有一人慌忙跑来，撞在小雀儿肩膀，江寻莺扶住脚下踉跄欲要摔倒的小雀儿，脸色阴沉，望向那人。
　　那孩子也知自己撞了人，回身道了歉，又慌忙跑远，而后几个成年男子手持棍棒追了过来。
　　江寻莺看着如此场景，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小雀儿揪了揪江寻莺衣袖，“师父，我们要不要救救那个女孩，她刚刚也不是有意要撞到我。”这是小雀儿第一次见到师父脸色微愠，故而语气柔缓，询问着师父。
　　见师父没有反应小雀儿又说：“刚刚我看到她胳膊上的淤青，像是被人虐待许久，若是被那群人抓回去，怕是少不了几顿毒打。”
　　此时那个小女孩已经被那几个壮汉包围，毫无退路，认命抱住头蹲了下去。
　　“你这小丫头片子不是挺能跑吗？怎么不跑了？”其中一个人抬起手中的棍子便要打下去。
　　这样的力道打下去，不去半条命也要骨折。
　　千钧一发之际，棍子却突然断裂，半截棍子落在女孩背上，女孩颤抖了一下，抬起头，追打自己的壮汉不知何时都已倒在地上。
　　“既然她已安全，我们便离开这里吧，雀儿。”江寻莺这些年勤修苦练，对付这几个混混自然毫不费力。
　　小雀儿笑着点了点头，挽住了江寻莺胳膊，“那师父，我们下一站要去哪儿呢？”
　　“我们要去竹隐门，但是途经山路，且有雾障，若是现在出发，我怕你身体吃不消，今日寻个客栈歇脚，明日傍晚出发，正是雾障消散之时。”
　　“好！”
　　是夜，小雀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师父倚在床边，眼睛微合，便轻轻坐起身。
　　江寻莺察觉到动静便睁开眼望向坐在床上的小雀儿，“睡不着吗？也对，这是你第一次下山，若有哪里不舒服定要同我说。”
　　小雀儿摇了摇头说：“师父，我只是在想我们白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夜深露重，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我们出手救她已是仁至义尽，不必想那么多，她既然能在如此世道成长至此，这样几个寒夜也是熬得过的。”
　　“可……”
　　话没说完，江寻莺突然打断，“门外似乎有动静，我先去看一下。”
　　不知那女孩是从何时起坐在门外，现在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见师父迟迟没有什么动作，却一直没走开，小雀儿也下了床，看到倒在地上女孩，想要上前查看。
　　江寻莺却一把将她拦住，“雀儿，这孩子不知道何时守在门外的，可若只是普通人靠近房门我必会有所察觉，万不会到她不支倒地才知道她的存在，行走江湖，不可掉以轻心。”
　　小雀儿虽然担心，但师父说的不无道理。师父警惕查看四周后，确认没有他人身影，才将女孩拖到屋内。
　　这时女孩已经悠悠转醒，看着眼前两人突然跪坐起来，“今日救命之恩未报，故而追至门前。”
　　“你是何时守在门外的？”江寻莺见她清醒自然是要问清一些疑惑。
　　“我一直跟在二位身后，只是人多声杂所以没有被发现。”
　　“倒是奇怪了，那些寻常会些轻功的人靠近我都会有所察觉，你这样一个小孩子却能躲得过我的耳朵。”
　　“我…是放轻了些步子…”
　　“你最好说实话，我会排除掉身边一切危险存在。”
　　“曾有幸被一位前辈指引，学了些轻功。”
　　轻功？江寻莺听力向来敏锐，少有人能逃过自己的耳朵，这世间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师姐，可师姐……
　　“你说的那位前辈可是位女子？”
　　女孩摇了摇头道：“前辈遮着面，但从身形声音来看应该是位中年男子。”
　　是了，原来只是自己见识短浅，这世间轻功好的人千千万万，只不过自己一直困在消息闭塞的凕山上，所以自以为听力过人。
　　“今日我们救了你，也未曾想过要你报恩，不过是路见不平，见不得那些人欺凌弱小。”江寻莺整理了思绪，欲要劝女孩离开。
　　“若是继续留在镇上，早晚还会被抓回去，两位恩公既肯出手救我，哪怕是把我留在身边当个下人使唤也好，我学东西很快。”女孩见江寻莺没什么反应，便可怜兮兮望向小雀儿。
　　“师父……”
　　“不行，她这样一个不明来历的人，雀儿，我要对你的安危负责，不能让她留在我们身边。”
　　江寻莺很害怕，害怕当年惨剧重演，怕这世间唯一与她有联系的亲人离开，当年父亲兄长被残害的真相至今也不曾得知，这叫她如何安心将一个陌生人留在身边。
　　“孩子，我写一封信给你，明日你便带着这封信上凕山，那时候自会有人接应，你在那里将身体修养好，再决定是留在山上修习，还是下山自己去闯荡，但是你不能留在我们身边。”
　　“好，全听恩公的。”女孩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今晚你便在此过夜吧，那边还有一榻，我守着你们二人，好好睡一觉吧。”
　　“这怎么能辛苦恩公，我在哪里睡觉都可以的。”
　　“你便把这当做是报恩的一环吧。”
　　“那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写信给山上的人。”
　　“我叫何昭月，小名叫月牙儿，恩公您叫我月牙儿就可以。”
　　“嗯。”
　　第二日一早月牙儿便辞行上山，看她脚步应该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