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猫共徘徊［校园］》逆盐

3、第 3 章

　　他突兀开口：“之前...是你在照顾空腹吗？”

　　她重复了一遍：“空腹？”

　　“噗。”
　　坐在他身后的人不合时宜地笑出声，韩天光往后扫了一眼，那人顿时噤了声，但显然，不停抖动的动作暴露了他。

　　他想继续埋头刷题，却整个人抖到连笔都拿不稳。
　　——那人在憋笑。

　　韩天光倒是面无表情，他解释道：“就是那只三脚狸花猫。”

　　云影这才反应过来。

　　——三脚猫功夫。
　　功夫，英文写作Kung fu，读作空腹。

　　好冷的谐音梗...！

　　她说：“噢，你说那只小狸花啊？我搬过来的时候就在喂，都喂半年了。”

　　“嗯，好，行。”
　　他道。

　　云影：？
　　有种熟悉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和昨天月下的情形一样。

　　显然云影已经有了如何应对的经验，那便是直接回避：“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

　　——这人纯粹就是不会说话吧。
　　云影在心里默默得出这样的结论。

　　认识一个人，要从印象开始，而不能是判断。

　　这是云影的处世方式。

　　然而对于这个怪人，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做出这样的判断。

　　好在，她有足够的事实论据，这样不会显得她过于草率和武断。
　　她在心里为自己自洽道。

　　云影走出十班教室，下楼回到自己班。

　　就不该向蒋怀秋打听的，忙不但没帮上，还要把自己数学作业搭进去。

　　被老高发现，还得听不知道多少唠叨。

　　烦。

　　回到班里，她将布置好的生物作业写到黑板上，这样晚自习前就不用再写了，留在教室的同学也可以提前完成，毕竟晚自习那三个半小时，根本不够完成作业的。

　　在黑板上写完生物作业，云影回到自己座位，发现蒋怀秋也在座位上。

　　“啊，你回来了！”
　　蒋怀秋拿着一包薯片，边吃边和她打招呼，见云影走近，他将薯片举高了些，示意分给她吃。

　　她拉开椅子，也没客气，顺手拿了他一片薯片：“嗯。”

　　蒋怀秋故作神秘：“你怎么不问问...我帮你打听到了什么？”

　　“十班那个吗？”

　　蒋怀秋一脸震惊：“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是费好大劲才打听到的......”

　　实际上蒋怀秋还是为了化学作业粉饰了一下真相，其实这人并不难打听，这人出乎意料地有名，具体表现在堪忧的出勤率和惊为天人的外表上。

　　云影趁机套路：“那你说说打听到了什么？”

　　“唉...本来想拿情报跟你换化学作业的。”他摆摆手，“算了算了，估计你都知道完了，我勉为其难告诉你，他的名字叫......”

　　*

　　转眼便到了周五。

　　七中虽是市直属中学，但开在星城市郊外，为了方便学生坐校车回家，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

　　云影虽是走读生，但也只有周末，才能真正意义上“回家”，学校对面租的房子，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宿舍而已。

　　云影很想家。

　　虽然平时放学有猫陪她，理论上她比起住宿的人，要幸福很多，但她依然会想家。

　　毕竟她永远也无法真的体会住宿的人的感受，共情和亲身经历永远是两码事，而且当下，她是真的想家。

　　云影天生一对凤眼，平日里不修边幅，也不爱搭理人，再加上成绩过于优秀，给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总有人会将她这般拧巴的性格与原生家庭挂钩，传言云影家对云影要求很高，云影觉得小题大做。

　　实则并不如其他人的猜测，她不能说有全然完美的原生家庭，至少也是比较幸福的。

　　母亲不会像老师那样，因为才能而对她有过高的期望，虽说是单亲家庭，但经济条件不差，母亲是一位社会意义和家庭意义上，双重的女强人，云影自己要强，凡是都想争取，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的母亲只会是她的榜样，而不会要求她如此。

　　总有人喜欢以己度人。
　　世上大多数“母亲”的形象，或慈爱或彪悍，总是一个平面的，刻板的印象。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至少云影在云影的人生中，她的母亲并不如此，她也深信任何一个人的骨肉至亲也并非一个平面而刻板的形象。

　　所以她不懂，明明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为什么有很大一部分人喜欢去譬喻别人的幸福、猜测他人的人生呢？

　　她并不想因此反省，与其想这些没有用的，不如想想晚自习之后的猫猫。

　　校车要经过一整条高速路，和一个收费站。总共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云影家附近。

　　一路颠簸，车上空气也不流通，让人闷得慌，然而车内依然弥漫着快活的空气，很容易通过欢声笑语和薯片袋子打开那一瞬间的气味中感受到。
　　——是放假的气息。

　　云影晕车，一路上只能枕着书包闭目养神，车上也没有熟人，她参与不到这场快活的狂欢去。

　　并且暗暗下决心，这周一定要记得买晕车药。

　　校车大巴就这样缓缓开到了市区，在一个公交站牌前停下。

　　云影压下晕车导致的胃里翻江倒海，下了车，取回自己的行李箱。

　　她打开手机，给妈妈发信息。

　　云影：【我到了。】

　　云妈：【回来啦，我做了你爱吃的，还煮了小火锅，路上小心！】

　　云妈：【图片】

　　一连三张图，分别是酸甜排骨、黑椒牛排、辣椒炒肉，在刚刚还在晕车的云影眼里，稍微有点油腻，但这的确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

　　很显然一顿她吃不了那么多，但母亲还是会准备这么多，每周如此。

　　她笑了笑，在手机上打字：

　　【好。】

　　将手机放进口袋，拖着行李箱过一个马路，再继续直走一会儿就到了。

　　家离车站不过十分钟。

　　刷指纹进家门，穿过玄关便看到母亲刚好端着火锅料出来。

　　“来得正好，刚好备完菜！”

　　“快吃吧！”

　　家里只有云影和母亲两个人，原来还有外婆，只不过这两天外婆回老家喝喜酒，要下周才回来。

　　云影坐到饭桌前，等待火锅烧开，这样可以烫她最爱吃的毛肚。

　　云妈：“我看到这几天猫粮打折，所以又囤了一箱，放在那边，你下周记得拿去喂给小狸花。”

　　云影终于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我刚想说来着，猫包快喂完了，那只小奶牛也太能吃了......”

　　只有说到楼下那几只猫，她才这般话多，云妈很了解她。

　　水开了，她夹起一片毛肚，涮进锅里。

　　她盯着锅，边用筷子边涮肉边说：“......不过，那只三脚小狸花好像不止我一个人在喂。”

　　云妈也来了兴趣：“哦？”

　　“一个男的，和我同一个学校。”云影说。

　　想了想她补充道：“他还给小狸花取了个名字，叫空腹。”

　　云妈：“空腹？”

　　云影重复那个冷笑话：“三脚猫功夫，英文叫空腹。”

　　云妈莞尔：“哈哈哈...还真会取名字！”

　　解释完狸花猫冷笑话一般的名字，云影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跟初听到这个谐音梗的时候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减退！果然这个梗听一次恶寒一次。

　　但心底又莫名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觉得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希望将这种被传染的恶趣味驱赶出脑海，但她似乎没意识到的是——她失败了。

　　在云影意识到她被这个魔性的冷笑话洗脑之前，她注意到云妈一动未动的筷子，回过神来发问：“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吃啊。”

　　“我看你吃就行，你吃你的吧！”

　　如果觉得是云妈为了省给云影吃——那就大错特错了。

　　云妈不忘给云影扎心一刀：“这些玩意儿，我天天吃，你都连吃食堂一周了，趁现在赶紧多吃点吧！”

　　云影：微笑.jpg

　　她赌气似的一筷子涮了两片儿。

　　云妈则延续了刚才的话题：“不过话说回来，那狸花猫只有三条腿，能顺利生出来小猫也是很厉害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云影的筷子顿住了。

　　她不是不能想到狸花猫吃的苦。

　　只不过这种苦，从她的母亲，一个单亲母亲的嘴里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但云妈说过很多次，让她放宽心，她并不需要担心这些多余的、甚至根本不存在的担忧。

　　尽管如此。云影的心依然好像被小刀轻轻扎了一记。

　　云影道：“哪天带它做绝育吧。”

　　云妈表示非常支持：“不错。”

　　并且，她提出建设性意见：“你可以跟那个也在喂它的同学一起去，我觉得你一个人可能搞不掂。”

　　云影掂量了一下来自母亲的建议，她觉得母亲似乎是有点低估她的能力了。

　　——她平时“样样优秀”，把实际动手能力不强掩饰得很好，毕竟高中阶段没什么需要动手的事情，这点云妈非常了然。

　　但她动手能力也不至于到“差劲”的地步，云影想为自己辩驳。

　　不过显然，她并没有说出来，解释和辩驳都是很无力的行为，她知道自己要用实际行动才能证明自己的动手能力并不差。

　　所以在下个周末，她并没有选择坐校车回家，而是拎着事先准备好的猫包，回了趟小区。

　　尽管猫包并不适合抓猫，但航空箱属实不方便携带。

　　她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带上猫包——她有信心，空腹一定会跟她走的。

　　她在脑内重复模拟着预想的流程。
　　——只需要捏住后脖子，轻轻一抱。

　　紧接着，再用一只手拉上拉链，打个车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就好。

　　假使一切搞定之后，就可以将它放归，如果毕业之后没出现什么差错，云影还可以将它收养。

　　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次抓猫，她非成功不可。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然接受了空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