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赴行舟

10、第十章

　　来不及了——

　　严旷野已经从厨房里出来，爸妈还有老姐跟着朵朵进来了，宋立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看向信偶树，信偶树背对着他，只是站在那里，宋立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们这是？”老妈看着几个人站在那里，还有桌子上的蛋糕。
　　老爸：“你怎么在这里？”
　　“啊？”宋立干笑：“哈哈，叔叔我来偶树这吃饭的。”

　　老爸面色不善：“不是问你。”
　　宋立：“啊……”
　　“怎么不说话 ？”老爸一步步上前走。
　　走到信偶树面前被拦住：“爸。”

　　老爸突然吼出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老信！”老妈这时说话了。
　　老爸不管老妈说什么，径直走到严旷野面前，宋立跨步一下挡在两人中间：“哎叔叔叔！有话好好好说是不是？这多大点事啊，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严旷野毫不回避的跟老爸对视。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老妈看着信偶树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信偶树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做任何辩解：“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

　　“你现在，”老妈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颤抖道：“你现在已经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是吗？”

　　老爸站着没动，怒视着他：“信偶树！你尊重点，她是你妈。”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妈，”信偶树头也不回道：“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你还做这种事！”老爸一声大吼：“当年你还没疯够是吗！”

　　信偶树听到老爸说的，声音一下变大：“我没疯！”
　　严旷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没疯你能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老爸指着他的鼻子。

　　“爸！”一直没说话的老姐突然出声，朵朵就站在她旁边，被吓了一跳，怯生生的：“爸爸，姑姑。”

　　老姐放下手里的蛋糕，把朵朵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脸：“没事啊朵朵，你先进房间，爸爸跟爷爷奶奶之间有了一点小矛盾，一会就好了，你先去房间睡觉，乖啊。”

　　朵朵乖乖的点点头，去了房间。

　　“我不准你再鬼混！”老爸指着信偶树，压低声音，但怒气不止。

　　“我没鬼混。”信偶树想也不想道：“我从来就没鬼混过。”

　　老爸抬手就要打：“你！”

　　严旷野抓住老爸的胳膊，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年轻人眼底里的疯狂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爸气不打一出来，甩开严旷野的手：“就这还不是鬼混，这么多年了，我本来以为你改了，没想到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信偶树不说话，老妈哭了：“这么多年了，偶树，你不想相亲就不去，你做任何事我们没管过，从来没有逼过你，我以为你早都放下了，男人跟男人是不会有结果的，你到底懂不懂。”

　　“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都是男人，他有的你也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一辈子都让人瞧不起，都抬不起头！”

　　“算妈求你了……别再跟他掺和了，我们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嗯？”

　　信偶树眼里爬上血丝，他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好像被蒙了一层纱，飘渺悠远，他低着头笑：“又是这句话，那时候就是这样，”

　　他突然爆发：“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我死也不会像你们说的那样，我就是喜欢男人怎么了？！我就是没出息！我就是贱！”

　　老妈不可置信：“你……”

　　宋立喊道：“叔叔你！”

　　老姐大喊：“爸！！”

　　老爸踹开凳子，冲到信偶树面前，一脚跺过去，信偶树不躲不闪，几乎是一瞬间，没人看清严旷野是怎么做到的，他一把将信偶树抱在怀里，胳膊护着他的头，闷哼一声，因为受力点在腰上，他带着信偶树往墙上撞过去，信偶树一点疼也没感觉到，就觉得自己被抱得有点呼吸发紧，他被搂的严严实实。

　　然后听见他爸说话：“真恶心。”

　　信偶树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裂开了，他眼泪一下涌出来，严旷野神色一变，五指扣牢他的头，紧张道：“怎么了？哪疼？”

　　信偶树眼泪止不住的摇头，哽咽：“我没事。”

　　严旷野松了口气，一把抱住他，在他背上，头上，安抚的摸了摸，最后在信偶树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乖。”

　　信偶树震惊的看着他，严旷野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信偶树眼泪再次掉下来。

　　严旷野转身的同时，身上的气场也变得严肃：“伯父伯母，姐姐，我们是老熟人了，我就不客套了。”

　　老爸讽刺：“你也好意思。”
　　老妈不说话，老姐点了点头。严旷野回以一个友好的笑。

　　“你们可能不知道。”严旷野就站在那里，站在信偶树身前，从容道：“我以前有很严重的躁郁症，天生的，严重到随时随地我都可以发狂，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神经病……”

　　信偶树猛地抓住他的手，严旷野更用力的回握他。

　　继续道：“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很委屈，我很想融入跟小伙伴一起玩，但是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开始不再期待，最后干脆放弃，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孤独，反而无比自由。”

　　“后来高三，我转学来到偶树所在的高中，那时候我们就开始做同桌，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本来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但他好像干什么都喜欢拉着我，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病似乎开始好转了，我觉得跟他有关，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要不然，当初我选同桌那么果断呢。”

　　“跟他认识以来，我唯一一次在很多人面前发病是因为一次意外，我当时想毁灭一切，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信偶树，我神经就好像从中间被砍断了，我那时候差点就疯了，是这个名字救了我，以至于后来，我离开他，几乎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心里刻写这个名字，他就好像我救命的宝物，我只有抓着他才能活下来。”

　　“我没感受过所谓的父爱母爱，因为我没有父亲，母亲也可有可无，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感情都是他给我的。”

　　老妈颤抖道：“你们那个年纪，那么小，根本就不懂的什么是爱。”

　　“那伯母，”严旷野看着老妈，似乎是很认真的再问问题：“什么是爱呢？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老妈却像被问住了一般只看着严旷野，说不出话来。

　　“那你能为他去死吗！”老爸气愤无比。

　　“我今天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严旷野珍重而且从容：“就足以证明我已经死过一次。”

　　面前的年轻人精神太强大，老爸看着这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本来反驳的话却无从出口，他竟然下意识想相信他。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老妈尖叫：“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干什么啊？你们这是变态！是犯罪！别人会戳你们的脊梁骨，不把你们当人看！！”

　　“你们分开，你们分开好不好？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他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你一来他就变了，你出去，你去找别人行不行？啊？行不行？”老妈失去力气似的跪下来。

　　老姐哭着要拉起来老妈，老爸也在流泪。

　　老妈喋喋不休：：“求你了，放过我儿子，我们就是个普通的家庭，我就是希望我儿子走正常点的路，结婚生子，一辈子安安稳稳，我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么点期许，我求求你，求求你，真的，我求求你……”

　　信偶树想拉起来老妈：“妈，”却被老妈一把抓住，老妈期许道：“儿子，妈求求你了，咱不这样行不行？啊？咱就找个姑娘，生个孩子，一辈子安安稳稳过去不好吗？儿子？”

　　信偶树跪在地上，一直流泪：“妈……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求求你，别逼我……”

　　严旷野走过去，跪在信偶树身边，两个人挨着跪，老妈慢慢的不哭了，老爸也看着他们，老姐一直在流泪。

　　严旷野看了信偶树一眼，信偶树眼睛通红着点点头，他们心有灵犀似的跪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对着信偶树爸妈，一起磕了三个头。

　　严旷野：“爸妈，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想我这么叫你们，但是事已至此，我不可能放开他，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定他了，在这里我起誓，我严旷野一辈子爱信偶树，生死不论。”

　　信偶树哽咽不已：“爸妈，儿子不孝，我这辈子跟定他了，死也不能分开。”

　　老妈颤抖不已，老爸气的又要打人，老姐吼道：“都够了！”

　　老姐走到两个跪着的人的身边，看着自己的爸妈，哭着说：“爸，妈，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七年了，这七年哪一次逢年过节他在家里吃过饭？就算有了朵朵，也只是把朵朵送过来然后自己再回去，万家灯火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哪里？在干嘛？这又是谁的不是？是他吗？是我吗？是你们吗？”

　　“他是我弟弟，只要不是做违反人伦道德的事，他干什么我都支持！喜欢一个男人而已，他想喜欢，你们就让他喜欢好了，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人家两个人都不在乎，你们操那么多心干嘛！”

　　“这么多年了，我们一家人从来没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姥姥的事他心里不难受吗？他没有愧疚吗？要不然为什么连跟我们在一起吃饭也不愿意！大学的时候他回过几次家？放长假别的同学各回各家，他呢，他回来过吗？他自己都干些什么你们知道吗？！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滔天大罪，他喜欢就让他喜欢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客厅里静的空气都忘了流动。

　　老姐浑身发抖，背过身不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