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女儿之后》惊桃

3、第3章

　　如果南如星知道薛传雨叫自己看的戏是裴颜挨骂现场，她一定扭头就走。

　　一刻钟前。
　　薛传雨耐心的等南如星起床，耐心的等南如星换衣服，耐心的等南如星穿鞋……

　　“别穿鞋了，就你那小身板我拎着走都行。”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

　　南如星像只小麻袋一样被拎着走，只是离开方向怎么看怎么不对：“…叔叔，我们要从窗户走吗？”

　　叔叔是南如星对薛传雨拎她走的反击。

　　听到叔叔两个字的薛传雨脚一顿，又把南如星拎到眼前：“你对着我这张脸叫叔叔？”

　　薛传雨似乎很介意年龄，南如星决定不触他霉头：“哥哥，我们要从窗户走吗？”

　　绝不是她没骨气，是薛传雨看上去就是会对小孩子下手的狠人。

　　薛传雨满意了，拎着她继续走：“真以为这是你家？不从窗户走可没路找人。”

　　手一推，绣着云海纹的窗户打开，露出外面静谧夜幕。
　　一轮挂钩残月浮在天边，惨白的月光照着南如星惨白的脸。

　　怪不得她总觉得床在摇晃，原来不止床在摇晃，是因为他们本就不在安稳舒适的屋内，而是在一架由四匹夜马拉在天上飞的马车里。

　　脚下云层细腻厚润，隐约可见马车正飞过一座繁华城池，星星点点的灯光像灶炉里溅出的火星，细微又转瞬即逝。

　　南乐教过南如星一句话，大女子能屈能伸，适当低头没什么不好，有利就行。

　　从小到大，她没来过伸手就能触及云海的高空，更别提现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如果有，也只有拎着她的薛传雨冲当保护措施。

　　于是南如星很没出息地抱住薛传雨小腿，双眼紧紧盯着他袍上的绣纹，一丝一毫的精力都不愿分给万里高空。

　　薛传雨低头一看，还没他腰高的小人怕得要死，双手双脚八爪鱼似的攀附在他腿上，像只一脚便能踹飞的可怜小狗。

　　瞧那没出息的样。

　　薛传雨心情大好，弯腰一捞，将南如星抓到自己怀里，她人太小，单手就能抱住。

　　“别乱动，掉下去概不负责。”

　　说完这句，薛传雨长腿一跨跳出窗户。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分明脚下空无一物，整个人却能如履平地般地走在空中。

　　夜马车附近有魔兵在守，见薛传雨抱着个小人出来，有的想上前阻止，都被薛传雨一个眼神挡回去。

　　南如星因为角度没看到，她不敢搂薛传雨脖颈，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对方衣襟，却换来一句：“这是我最喜欢的绣样之一，要是把它抓皱了就丢你下去。”

　　她立刻松开了。

　　薛传雨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前面一辆的夜马车上。

　　单看外形，南如星觉得两辆马车没什么区别，可离得近了，就能发现前面的马车用料更好，面积更大，就连拉车的夜马也比后面的夜马更强壮。

　　薛传雨没进马车，三下两下翻上车顶，先把南如星放在一边，确认她不会轻易掉下去后，便从袖子里摸出把匕首，熟门熟路地撬开车顶一块，通过缺口能看见马车内部正在发生什么。

　　马车里有三个人，一个坐在书桌后面，两个站在书桌前面。

　　一个穿青衫的人在说：“裴颜你再不说话我就真的生气了啊！”

　　他气得连声音都变了。

　　自进门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只顾着埋头处理公文的裴颜听到此言，终于从堆成山的帖子里抬起头，看向面前气的话都说不顺的李青生，还有刚来不久站旁边看戏的宫鹤。

　　他蹙眉：“此次出行花费用的是我的私库，理应用不到宫库，你为何要如此生气？”

　　和擅征战的四大魔将不同，李青生算半个魔域总管，处理魔域内部一切大小事务，同时也在掌管魔宫收入支出。

　　话本子里都写魔尊有钱有颜，为人邪魅狂狷挥金如土，缺钱两个字几乎不会出现在魔尊身上。

　　每次李青生听到这里就想骂人。

　　谁说魔尊不缺钱？

　　维护魔宫不需要钱吗？养魔兵魔将不需要钱吗？还有魔域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等着干活吃饭，难道这些不需要钱吗？

　　四界混战才过去几年，不管哪一方都元气大伤，魔族损失最为惨重。

　　魔族自带疯子属性，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加上上任魔尊浑不吝，把魔域治理的一团糟不说，还在混战里四处拱火，最后裴颜出手力挽狂澜，才没让魔族全军覆没。

　　想起过往，李青生用力啧了一声，他道：“谁跟你扯私库宫库？我明明在和你说围守岑家村的事，人族仙族可都来帖，问你想要做什么！”

　　裴颜看他，接着又看宫鹤，后者清清嗓子想说缓和气氛，李青生一个‘敢乱站队就扣月银’的警告眼神过来，宫鹤立即看窗外：“啊哈哈，今晚月色不错。”

　　裴颜无奈扶额：“别看戏了，我感觉有尾巴跟着。”

　　宫鹤得令，转身离开。

　　车顶上，薛传雨忽地伸手搂住南如星，一层黑雾自他袖中飞出，快速笼罩在两人身上。

　　紧接着宫鹤从两人身边飞过，像是没发现他们一样，径直往附近的云海飞去。

　　穿越这么多年，南如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隐身法术，不由得看向薛传雨，她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但薛传雨看到后，愈发笑得像只骄傲狐狸。

　　车顶下，李青生毫无形象地坐在圈椅，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茶，末了啪地一声把茶杯放下，又开始唠叨：
　　“我知道南乐……让你很受伤，我也不说什么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的废话，我就想你做事前冷静一下，魔域那么多人靠我们吃饭呐！你想想，要是南乐……她知道的话她愿意你这样干吗？”

　　裴颜似乎也累了，放下毛笔，李青生立刻倒茶给他递过去，他握着茶杯，很久之后才慢慢道：“她真的死了。”

　　此话一出，薛传雨感觉怀里的南如星僵硬住。

　　裴颜毫无所觉，继续道：“生死简世间只有两枚，一枚在我这，一枚在她那，我以为……她早就丢掉了。”

　　李青生沉默，裴颜和南乐的事不算隐秘。

　　四界皆有流言，流言向来与真相不符，可也有接近真相的地方。

　　比如南乐真的嫁给过裴颜，但也真的和裴颜和离。

　　氛围一下子安静，南如星和薛传雨等了很久，等到连茶香都闻不到，才听到李青生问：“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杀了还是留着？”

　　这是第二个提出要杀了自己的人。

　　南如星悄悄看旁边的薛传雨，他看着裴颜，没注意到南如星盯着自己。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裴颜很轻很轻的声音才传来：“……我不知道。”

　　李青生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感受到玉简碎了的时候，我很慌，以为感觉是假的。”裴颜说得很慢，很轻，南如星把耳朵凑近缺口才听得清，“其实我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那间房间前面，她就躺在那张床上，她也……站在前面看我。”

　　李青生没有开口，而是听着裴颜继续讲。

　　裴颜好像陷入回忆，讲得很慢，慢到连时间都停下来，讲得很轻，轻到南如星都听不大真切。

　　“……她哭得很厉害，讲得话也断断续续，后来还不知道为什么踹我。”
　　裴颜说着举起手，露出脏到看不清颜色的袖角，上面有一点点鞋印，他没把那件血衣换下来。
　　“其实她长得不太像南乐，像我，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哭到发红才有一点点像她，像南乐以前……的样子。”

　　讲到这里，裴颜像是没力气讲下去，是李青生替他接了下去：“所以你看她的眼睛像南乐，见她哭累了睡着了，害怕像再次失去南乐一样，急得满世界乱转还把我们都折腾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裴颜不说话，还抿了一口茶。

　　李青生愈发火大，直接说出大家都不愿意触及的话题：“你如此大动干戈，就没想过她可能不是你的孩子？”

　　此话一出，就连车外的薛传雨南如星都感到室内温度降了下来。

　　裴颜的声音徒然变冷：“她和我长得很像。”

　　“像怎么了？天下多了去了长得相似的人，”李青生讲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就像南乐爱看的话本一样，她也许找了个替身在一起才有了这个孩子呢？”

　　话音刚落，车顶传来一声轻响，裴颜想都没想，一抬手，凌厉魔气击穿车顶：“谁？！”

　　车顶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一方夜空，以及朝不同方向躲避的薛传雨和南如星。

　　两人距离不算远，但正好能让薛传雨够不到南如星。

　　南如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没死在薛传雨手里，也没死在第二个说要杀了自己的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一个喷嚏下。

　　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手边只有百里尘给的繁丽襦裙，且薛传雨不停催促，南如星只穿了件单薄外衫，夜间本就低温，高空的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时间一长就想打喷嚏。

　　南如星想忍住，可之前的酥麻感因为长时间不动弹，再度卷土重来，一个没忍住，便叫裴颜发觉发动袭击。

　　裴颜攻击的方向极佳，速度也极快，若不是薛传雨及时推开，南如星恐怕血溅当场。

　　但也因薛传雨推开她，两人倒向不同方向。

　　南如星半边身子本就发麻，车顶被炸身体重心偏移，她跌跌撞撞之下，竟往边缘倒去——

　　身后就是万里高空。

　　这一瞬间在南如星眼里，如同慢动作一眼展开。

　　啊，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