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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6章 ...

  •   事与人都经不起念叨。
      纪演承和许家亦到家的时候,洛宛音刚洗了澡从房间出来。
      纪演承喊了声妈。
      洛宛音摆摆手让他俩去洗手吃饭。
      三个人中,久别重逢的惊讶与欣喜竟然只在分别十来天的许家亦脸上表现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洛宛音宣布了一件事。
      “霞姨月底要走,以后周末没人来做饭了,你们都上高中了自己能养活自己吧。”
      纪演承问道:“霞姨为什么走?”
      从纪演承上初中起霞姨就在他们家,见霞姨比见他爸妈都多。
      洛宛音回答:“回家颐养天年,准备抱孙子。”
      霞姨的儿子要结婚,趁着这个机会就跟洛宛音商量着等学生开学她就准备辞职回老家去了。霞姨六年前陪着孩子来明阳上大学,几乎一多半的时间都在他们家做工,洛宛音虽然舍不得但也没过多挽留,给霞姨多开了两个月的工资算是随礼,这个月剩下的几天也留给她置办东西。

      洛宛音坐在餐桌主位,左右观察着。
      纪演承手肘支在桌面上,小臂纤长,青筋微微凸起,随着夹菜的动作连接腕部的手筋若隐若现。头发剪得只剩两指长,发梢上还沾着水,肯定是刚才洗脸的时候,手掌一拢连带着头也洗了。
      反观家亦,短短的发梢搭在额前,只沾湿了发尖,打着绺,乖得不行。
      像什么呢?
      像呲牙咧嘴的幼狮,要酷,要威风,可专属于少年的气质,让他的酷和威风怎么看都好像带着一点奶味。
      而家亦却不同,晒成了小麦色的皮肤也没有增加他身上的力量感,总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书生气息。

      回想霞姨刚来的时候,纪演承虽然个子长得快,可怎么看都还是小孩呢。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感叹:“真是快,一不留神就长大了。啧,想到你结婚妈还挺舍不得的。”
      纪演承听的皱眉,无奈中又带了丝笑,“您这发散得可够快的。”
      洛宛音继续发散:“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周末在家没事自己也做做饭练练厨艺,最起码要能吃吧。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都拿不出手。”
      洛宛音对纪演承在生活上的要求比在学习上还多,纪演承很早之前就觉得这位母亲是有点浪漫主义情怀在身上的,应该是很多。
      记者是现实的取景器,现实很难是浪漫的,它多无力,甚至丑陋。
      而她祈求人人真诚,祈求绝对公平。
      曾经纪演承很想问问她,做这份工作她真的会开心吗?
      后来纪邃予对他说:“你妈妈像没有长大一样,她的心理年龄估计都没有你大。这是我的功勋,我希望也有你的一半。所以啊儿子,你看这世上有你妈妈这样的人,对其他人来说哪有绝对的公平。但我们不要揭穿她。”

      纪演承不接她的茬,“你放心,肯定饿不死,家亦会做,再不行,我们俩出去吃。”
      “嗯,我会做,小姑你放心吧。”许家亦埋头吃饭,涉及到自己才搭了一腔。
      洛宛音看他们俩相处得还不错,发散的话头愣是被拽了回来。
      “家亦第一次住校也别紧张,宿舍条件还不错,小承你们两个在一间,有事就找你哥。”又嘱咐纪演承:“照顾好弟弟。”
      纪演承拖了个长音:“遵命。”
      这还没几天呢,他就已经快把这两个字刻在脑子里了,活像个新世纪的小奴才。
      纪演承的耳朵听出了茧子,许家亦的嘴巴也快磨出茧子了。
      许家亦再三保证,“不用担心我,小姑,我真能照顾自己。”
      “好好好,那换你照顾哥哥,哥哥就交给你,看好他。”
      这话术转的许家亦始料未及,憋着笑点头应下。
      纪演承就跟那漂流瓶一样,水往哪推他往哪走,给许家亦夹了一筷子菜,很自然地附和,“辛苦了,弟弟。”
      一顿饭下来,洛宛音被俩儿子哄得很开心。

      吃过晚饭,许家亦在房间里复习,洛宛音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份报告,体检报告。
      许家亦从第一页翻开。
      听到洛宛音说:“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微量元素要补一补,在学校好好吃饭,你们学校伙食还挺好的。”
      许家亦看着报告最后总结的“并无异常”,心里松了口气。
      他很听话地说:“我知道了,小姑。”
      洛宛音揉了揉许家亦的头顶,“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吧,也好让他放心。”
      “欸!”
      活跃了一整天的多巴胺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两个准高二生没能享受最后的假期,白天被洛宛音拉着置办生活用品,晚上把他俩关屋里,让纪演承给许家亦辅导功课。
      洛宛音被家里大男人小男人宠着惯着十几年,在日常生活中习惯了“指点江山”,现在来个许家亦,更是听话的没边,这样母慈子孝的过了两天,送他们去学校的时候,洛宛音难得有点不舍。

      开学当天,一顿不同寻常的丰盛早餐过后,洛宛音塞了一后备箱的包裹,带着故意嫌东嫌西的纪演承和故意假装镇定的许家亦到了明阳七中的宿舍楼,柏园。
      明阳市第七中学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三不变”。
      ——每届学生在高一下学期进行文理分科后会固定班寝,直到高三毕业都不会再重新分班分寝,带教老师跟班同升。
      高一时,纪演承和陆行琛、蒋孟书住416宿舍,六个人满员。
      没有为了自己的方便让别人腾位置的道理,洛宛音当初跟学校协商,把纪演承和许家亦一起安排到有两个空余床位的宿舍,419。
      洛宛音和同在宿舍的家长打过招呼,抓着那张空闲上下铺的栏杆来回打量了一圈。
      下结论说:“家亦住下铺吧。”
      纪演承无所谓,嗯了一声。
      看来他之前是睡下铺的。
      许家亦随即开口道:“我住上铺也可以。”
      洛宛音对着比她还高出大半头的人,笑问“会不会掉下来?”
      许家亦被问得一愣。
      纪演承叹笑一声,椅着床梯,说:“您进校门的时候抬头看牌子了吗?乾学路直走700米,右拐,路东,幼儿园在那儿。”
      洛宛音一个掌风就落在了纪演承脑袋上,“要你提醒我?”
      纪演承没有丝毫躲闪,老老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很轻的一下。
      反而是许家亦抓住洛宛音的胳膊,防止她再伸手,说:“肯定不会掉的,小姑。”
      “我还没睡过上铺。”
      洛宛音一想也是,便说:“那你体验一下,睡不习惯就跟你哥换。”说完又跟纪演承强调了一遍。
      体委的妈妈在一旁听的笑不拢嘴,想是忍不住调侃,“演承妈妈,偏心太明显啦。”
      洛宛音从一模一样的两套床单被褥中拿出一套,闻言很坦然地回答说:“这偏心控制不住,老大太气人。”

      纪演承不置可否,只是微抿的嘴角上挑着,在对上许家亦忐忑不安的目光时,逐渐加深,成了一个肆意不羁的笑容,有些无奈,又好像在说,看见了吧?有目共睹的偏心。

      03届教学楼四层十六个班,二层东侧的教室也换上了新的班级牌——高二(5)班
      纪演承坐在教室的后排,旁边的座位上没有人,桌子上放着一个和他面前一模一样的同款水杯。
      蒋孟书坐在前排,侧过身,手搭在水杯上,问:“家亦呢?”
      纪演承从陆行琛作业本上撕了一片纸,正在默写昨天晚上的练习题涉及的知识点,边写边随口回答道:“我妈带他去老陈办公室了。”
      蒋孟书听后一脸好奇地问:“你跟家亦不会是小时候被抱错了吧,你是亲儿子吗?”抓着水杯在桌子上咣咣墩了两下,“这又是买东西,又是亲自送上学,去办公室是不是让老陈多关照关照?”
      纪演承抬头,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他成绩挺好的,估计你还是垫底。”
      纪演承看过许家亦的自测卷,他在陈述一个合理得出的事实,但话语间的痞气让蒋孟书忍不住想抽他。
      蒋孟书的成绩在高一的时候算是中等,时而偏上,时而偏下,这个时而完全取决于他间歇性的发愤图强。说垫底仅限于他们小区那一片邻居里。
      蒋孟书底子是有的,只是这几年学习的心上蹿下跳,但他占尽“人和”,身边两条大腿,踏实的抱住任何一个都能带他起飞,或许这就是他间歇性发奋的底气。
      另一条大腿恰逢其时地走近教室,将手里的一沓试卷摊在课桌上,轻飘飘地来了句,“入学测试他已经放弃了,根本没复习。”
      “家长会。”纪演承又提醒他。
      蒋孟书大爷似的身子后倚,胳膊肘枕在课桌上,解释说:“这次我绝对安全,我姐要回来了,我爸妈现在没闲心管我。”

      蒋孟书对上两张突然注视着自己的震惊脸,要笑不笑的,点头嗯了一声。

      蒋孟书的姐姐当年在她们小区里头可是孩子王,别看是个女孩,三个豆大点的小子都是靠她罩着的,当然也没少挨她揍。
      蒋安澜放学回来,只要这三个小豆丁在路口扎着堆,并在看她的一瞬间一字排开,不用想今天肯定又闯祸了。
      然后就是,一个人跑着带路,另外两个拖着蒋安澜的书包,声势浩大的去报仇。
      后来蒋安澜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谈了个恋爱,因为家里不同意,闹了一出私奔,没想到这一奔,就是八年。
      头几年也不跟家里联系,后来自己当妈了,就开始想自己的妈了。

      纪演承略显担忧:“能让进家门吗?”
      “我爸啊?死要面子,他挺想我姐的。很难不怀疑,这么多年,我在替蒋安澜受过。从她说要回来,老蒋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骂我了。”

      陆行琛将拿回来的试卷一式五份分好,递给纪演承一份,在去给其他同学送卷子之前还不忘安慰蒋孟书:“皮带只要一天没落到身上,我们就没有理由为它担忧。”
      “……”
      杀人不见血说的就是这玩意。
      纪演承在旁边咧着嘴笑。
      蒋孟书被抽皮带这事要是瞒不住,从班里宣扬出去,那是美名、恶名尽扫而光,还谈恋爱呢,打架都不带叫他的。
      蒋孟书噌得一下,一个“手可摘星辰”上去连陆行琛的衣角都没碰到,“老陆你是不是在部队练了,身手这么灵敏。”
      陆行琛不搭理,蒋孟书就抢过纪演承的卷子,往他的脸上糊,被纪演承抓着手背轻轻一扭。
      啊——
      轻松制服。
      蒋孟书有得是打架打出来的技巧,可跟经过专业训练的人相比还是有点捉襟见肘了。
      “大哥。”
      所幸他不争这口气。
      可有人偏就争这口气,纪演承的手顺着劲儿又往外扭了一点点,故意问:“叫什么?没听到。”
      他要这么玩,蒋孟书还就不顺他的意。
      话头来了个急转弯,“大哥我看你小子是欠收拾了。”
      说着又从桌子下面抬脚踹他的凳子。
      纪演承坐在最后一排,凳子前腿翘起来,整个人顺势就往后倒,他手里还攥着蒋孟书呢,也不担心自己会摔,腿上压根没用力,把支撑点全放在扭着蒋孟书的两只手上。
      刺刺拉拉的碰撞声中模模糊糊听到一声“哥。”
      向后倒的身体被挡住,后脑勺撞到了一个软软的——肚子。
      纪演承仰着头,从下往上看清楚了站在他后面的人。
      他立马松开手,抓着桌沿直起身。
      许家亦在他坐正后,朝旁边挪了一步,说:“小姑走了。”
      纪演承说:“哦,那去食堂吧,到点了。”
      他从课兜里面扒出来饭卡,站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意无意,巴拉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
      蒋孟书喊陆行琛去吃饭,他俩站在教室后头等。
      纪演承问他撞疼没。
      许家亦摇了摇头。
      教室两边的墙壁上贴着名人名言,许家亦浏览着,他的视线扫过讲台,向上落在黑板上方用毛笔书写的红字标语上。
      ——韶光易逝,不负流年。
      纪演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解释说:“班主任写的。”
      “写的真好。”许家亦不禁感叹。
      纪演承笑他拍马屁。
      他也不刻意解释,小声嘟囔着“没有。”
      “去年写的是……”纪演承回忆着,两字一顿“步步、定定、务务、营营。”
      许家亦听完一脸求知地看向他。
      纪演承笑了笑,坦言:“我也不知道啥意思。以后你就知道了,老陈不应该教数学,他该教语文。”
      蒋孟书适时走到跟前,顺嘴补充道:“是个思绪万千到日渐秃顶的小胖子。”
      陆行琛提醒他:“尊师重道。”
      纪演承批判他:“不肖孽徒。”

      蒋孟书和纪演承又扭打在一起,陆行琛捡了空隙,贴着门框侧身而过,就好像不认识这俩人。
      许家亦走在后面,回望整间教室。
      明堂。
      良言。
      一室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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