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橙黄橘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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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乱跑！还学会逞英雄了是吗？”
“我马上给你哥哥写信。你得挨两顿揍！”
“阿洛，开年到现在，我从河里捞两次人了。是不是因为上次国君杀祭得罪了汉水？还是因为端阳节我没去郊祭？”
“是汉水庇佑你呢，不然你一个活的也捞不上来。”
“姐姐，是我的错。能别杀那孩子吗？”
“蠢货！我问你，要是你哥哥被人逼死，你杀不杀那人的孩子？”
“我……”
耳边传来令人心安的争论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宋玉睁开眼睛，只见暮垂四野，大泽也变得幽深可怖。他正趴在一块石头上，头朝下，地上还有不少花花绿绿的呕吐物。
“你要动私刑，我一百个赞成。为何事先不和我商量？”
望舒坐在宋玉旁边，听见他醒了，怒气冲冲地说：“难道是为了躲着我自尽？”
这个呆子。故意躲着你还没死成呢。
“宋先生，你……为何要骗我？”阿度也跟来了，在一旁很委屈地接话。
“……”宋玉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呛水太多，嗓子倒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望舒拎着他的衣领，让他掉转过来，靠着石头坐下。
宋玉定睛看他，发现望舒赤着上半身，只穿一条亵袴，头发散下来，样子有点好笑。
他笑了一下。
“还有力气动手吗？我觉得你该亲自来了结。”望舒问道。
老人被绑在树上，垂着头，奄奄一息。那孩子脸色铁青，躺在树干下，睁眼瞪着他们。
宋玉瞥了一眼小孩，与望舒对视。
“你怎么想？”望舒问他：“阿洛说直接杀了了事，小夏说不能杀。我想戳瞎他的眼睛，随便扔到哪个农户的院子里，再给点钱。”
宋玉点点头，同意了折衷的做法。
他示意望舒扶他站起来，站到上官大夫面前。
“想砍哪里？”
宋玉费力抬起手臂，指向将死人的胸腔，这才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
“是挖出来心肝吗？我也想这么干。阿洛说让我等你醒了再来。”望舒的神情很轻松，把剑递给宋玉。
了结吧。
望舒握住剑首，宋玉握住前面一点，二人一剑下去，上官大夫膛开肚破，肠子稀粥似的jin，流了一地。
上官大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孙子，安静地死了。
死人头垂到一边，□□屎尿横流，味道不太好闻。
孩子目睹眼前的一切，爆发出尖锐的哭泣。
望舒拎起小孩，又是一剑。孩子两只眼皮连同下面的眼球，都被滑得稀烂，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望舒像扔破布袋一样，把小孩扔到地上。
两人先剜了尸体的心出来，又探过肋骨，把肝挖了，随后仔细地剁尸体，互相之间不说话，动作却很默契。
阿度升起篝火，让闻到血腥的野兽不敢靠近。
直到曾经的仇人已经变为一具白骨和一堆肉块，两人才将脏器一并对着云梦泽摆开，向天祷告。
他们各自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扶宋玉坐下来后，望舒用匕首削了一块儿心，问宋玉：“吃吗？”
宋玉欣然接过来，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突然无声地笑起来，笑得血沫四溅。
望舒和宋玉一起笑，笑着笑着就哭：“玉哥哥，我们可算是报仇了。但我心里还是憋屈。”
宋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伸手，摸摸比他小四岁的弟弟的鬓发。
“你真的不和我去秦国吗？”火光下，望舒的眼睛里闪着光。
宋玉摇摇头，他突然觉得嘴里含着的那块儿筋道的肉在口腔里横冲直撞，不自觉弯腰，将肉呕了出来。
嚼得稀烂的肉一落地，立刻化作一只灰色的蛾子，向云梦泽飞去。
“听小夏说，你想去乡下住？”望舒看着那只远去的蛾子，问宋玉。
小夏啊……怎么嘴跑得这么快。他明明还没答应走她选的那条路。
宋玉点点头。
“也好。我派几个人去帮你打理田宅，阿度不忙的时候，也来看你。你想和人走动，就来郢都找阿婴，三年五载，很快就过去了。”望舒说着，突然感到后怕。
国君那边怎么交待？直接说病重不治？可宋玉太显眼，就算是呆在乡下，消息也难免不传到宫里去。
“多谢你。”宋玉早想到这一茬，但他暂时不愿去想，且能拖一天是一天吧。熬过这个冬天，来年便可以种葵，菽，养几只鸡鸭，再种一畦韭。
闲暇的时候，整理抄录些先生的文章。先生会对他失望吗？反正，不会比对他前几年更失望了。
“还知道谢我？”望舒嘟囔了一句，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烧得人前心后背都是红的。
宋玉回头看了一眼，阿洛和夏沅守着另一堆火，夏沅靠在阿洛怀里，睡得正香。
不管她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念头，一去秦国七八载，到时候估计连他是谁都记不得。
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望舒起身，把昏迷的小孩拎起来，脱掉能显示身份的外衣，捆到牛背上，让牛向远方走去。
望舒继续围着火堆坐回去，向穿得过厚的阿度要了一件外衣。阿度想都给脱给他，望舒摆摆手：“你冻死了，我花一百万钱，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家相。”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什么伴读，你一直是我的亲人。”不知对湖坐了多久，直到湖水的颜色逐渐变浅，望舒才开口：“父亲也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父母希望的不过是孩子身体康健，你能好好活下去，已经能告慰长辈了。”
宋玉想了想，说：“我做了太多让长辈失望的事。”
望舒站起来，脱下罩衫还给阿洛，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搭在树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他拉宋玉起来，把手杖塞给后者：“我也没少让长辈失望啊。”
宋玉回去之后，不出所料病了一场。直到几天后的清晨，他神清气爽地在熏肉味的空气里醒来。
手杖放在床边，他拄杖出门，几个人熟悉的人正坐在橘树下，围着一张案叽叽喳喳。树上摘下来的，黄澄澄的橘子放在萝筐里，盖着新鲜的绿叶。
“子渊，快来吃我带回来的橙子。”谷梁婴本是被楚王派去上庸收关金，原本月余就能回来，谁知又顺道去了房陵，郧县征收，因而耽搁了将近三月。
“阿婴……你管他叫什么？”夏沅嘴里含着橙子，含糊不清地说。
“子渊啊，这不是他的字吗？”谷梁婴走上前，递了四分之一个切开的橙子给宋玉：“什么时候和我比射箭？”
“随时奉陪。”宋玉接过橙子，咬了一口，说：“很甜。”
“知道你想吃，我特地绕道了一趟归乡。”谷梁婴笑着说：“以前是我多有冒犯。”
“我没觉得。”宋玉摇头，认真地吃橙子。
望舒站起来，走到筐边，掀开绿叶，拿了个橘子给他剥开：“全给你留着，我们一个都没吃。”
橘子黄澄澄的，入口却酸得宋玉龇牙咧嘴。
不如橙子甜。
“子渊，你、你看，我……送什么来给你……”
“你能送我什么好东西？”听到这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宋玉皱起眉，没好气地说：“你不会又把我的行踪卖给熊横了吧。”
“你……你正病着……满朝、朝谁不知道？”景瑳说着，俯下身，从案几上抱起一只黄茸茸的尖耳朵小生灵。
凸嘴，尖脸，蓝眼睛，尖耳朵，粉爪子。
“听、听说……你要去乡下……带上她吧。”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橙黄橘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