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流波月

10、灵犀

　　雾气形成目障阻隔了视线，二人好在拉住了彼此的双手，不至于走散。但是除了接触的手腕外，却感觉不到一丝对方的存在，不论是气息，脚步声还是灵气的流动。
　　走了大约有百步，时微能够听到风流动而产生的微微气流声，眼前依旧是像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她出声打算提醒陆离：“陆离，你能听到吗？”
　　“时微，我在，我能听到。”
　　“我们好像快走出雾气屏障了，你小心点。”
　　“好，你也是。”
　　时微适时提醒陆离，以防雾气中有什么。随着白纱越来越变透明，时微已经能够感觉到陵中令人窒息的死气，因为风在此刻消失了，而她也终于得见这陵中景。

　　巨大的圆月悬于天边，清冷的映照着冰蓝色的天幕，雪月冰霜莫过于此。
　　北斗七星在盈盈如玉的月辉下显得暗淡无光，但依旧可以辨认大致方向，时微看见那最亮的一颗星时便知道了道人说的话是何意义。
　　确实不用刻意辨别，因为若有星辰指引，便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脚下的沙石土地粗粝而干涸，像极了沙漠戈壁中的荒芜之景，在这之上是无数碑与坟茔。碑完整或残缺，或直立或倒塌在那里，密密麻麻的绕着中间的一个巨大的台子而向外延伸而去。

　　时微蹲下身去看离她最近的那已经半截埋在沙里的断碑，待她吹散上面的沙尘，模糊的字迹仍旧看不清，“陆离，过来看看，你能看清吗？”
　　“我来看看。”
　　陆离低头使出了瞳术，而后摇摇头遗憾地说：“时微，这是独属于琅寰的术法，上面被下了禁制，你和我都没办法堪破。也许师父可以。”
　　“原是这样，那便先去布阵吧。”
　　时微指了指中间的台子，说：“我们先去那里，然后我再告诉你往哪个方向去。”
　　陆离此时也直起了身跟在时微身后朝着正中间的台子而去，从这里到台子只有一条路可走，就在他们越来越接近台子，一路上断剑残兵便多了起来。

　　起初时微便在她查看的那座石碑旁看见了一把长枪断成两截，那时并没有注意，只不过是一把无主的兵器，说不定是什么陪葬物。
　　这一路上路过太多散落着的兵器，越是靠近台子兵器多的让她觉得陵并非只是字面意义上的陵墓，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现下她无心去探查也没有余力，因为台子中间的死气好像更浓烈了些，那种感觉她无法形容。

　　她细细看去，只见散落的兵器中有成双的佩剑，亦有已经锈迹斑斑的刀，枪剑斧钺数都数不清，叠在一起。
　　失了主人的残兵，就这样静默的被湮没在尘埃中，似悲寂无声亦有擂鼓颤栗，时微能够感觉到她的心里又涌起了那股熟悉的，在清风崖之上相同的愤懑。
　　情绪犹如死气缠绕在她周身，分不清是那如潮水漫至的浓烈不甘，还是受到死气影响，裹挟着痛苦愤怒，绝望与悲伤一齐涌向她。
　　她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无数人的心境碎成了无数片，灵海刺痛她无法承受，痛苦的皱起了眉，牙关咬紧，左手捂住脑袋，右手下意识抓紧了怪剑。
　　“时微！你怎么了？”
　　陆离一声惊叫，伸手扶住了时微摇摇晃晃的身躯，这才免得时微摔倒在地，也将时微从那千人万人心绪中拉出，清醒了几分。
　　她握住怪剑，抬起平挥出一道清冽剑气，苍绿色的剑气四散开，荡清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死气。
　　“我无碍，陆离，快去布阵！这陵中死气对我影响尤其大，我恐怕撑不了多久！”
　　“好！时微，我一个人去就行，你要不在这里等我吧。”
　　“不行，你一个人太慢了，趁我现在还没什么，正东和东南两个交给我，剩下三个就交给你！”
　　“好，那我去了，你小心，若是有事，你便传音给我！”
　　说着陆离掏出一颗腰上金珠递给时微，将灵器分了两个给她后，便直奔时微给他所指三个方位中最远的西北而去。

　　时微此刻也清醒不少，那死气带来的影响被剑气所消，她抓紧时间直奔正东而去。
　　“正东，步五十五”时微口中念着道人告知的方位，走到了便将灵器布好，接着直奔台子再次确定好方位，“东南，步一百零九。”

　　等到她将两个灵器布好之后，陆离还未回来，看着越来越明显的雷击，那一束束原先的冰蓝色荆棘此刻已经变得如同一条条蜿蜒的龙身般粗壮，带着真正的雷霆之威，从苍穹中倾倒而来，雷云被击的散开又聚集。
　　她凝神仰头看着，眉毛越压越低，不由得着急起来，“陆离，你好了吗？我们得快些！”
　　注入灵力于同陆离腰上金珠成一对的另一颗金珠中，那边陆离正将将走到最后一处，他将手上的方鼎步好，捏住金珠回应，“好了，时微，我回来了！”

　　时微在台子上焦急的等待，望着那最后一个方向，终于桃花少年的身影出现，时微赶紧迎过去，少年跑向时微腰间金珠坠玉带起琳琅之声。
　　“快走吧！时微！”
　　“嗯，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死气对我影响太大，不过……”时微还未曾开口问陆离怎么一点事没有，他们二人都含了杏果，这时在上空凝聚的雷击已经盘旋已久，似是在寻找结界的弱点，想要一击以击溃。

　　再也没有了美丽只有杀意，而且是浓烈的杀意！
　　它已经直直的朝着一处重重的击下，时微和陆离对望一眼，那个方向！
　　不好！！——那里是龙首阁！
　　阵未成！师父，道人有危险！
　　二人此刻心中皆是一震，雷罚来的太急太快，分明上一刻它还在上空盘旋久久不动，下一瞬彷佛抓到了整个陵渊中最重要的地方，便再也等不急朝下闷头一击，让人猝不及防亦束手无策。
　　两人站在台子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落下雷霆之威，神罚像一块千钧巨石迎面而来，雷击穿过铅灰色的雷云，激起冰蓝色的火焰带着毁灭天地的力量，陵渊结界就在这样撞击下
　　——碎了。

　　那一瞬间，天地万籁俱寂，时微听到一声细小而轻微的彷佛玻璃碎裂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她猛烈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噗通—噗通—噗通。

　　“师父——！”陆离朝着雷击的方向唤着，抬手强行在陵中运起灵力，也不再顾忌因为灵力过度流失而被死气所伤，桃花卷起他就朝着来时的雾气屏障而去。
　　时微也祭出怪剑，想要御剑穿出陵，便也学着陆离直接运起灵力，但是怪剑此刻却毫无反应，指尖掐出的御剑诀招式，凝出的灵力像是泥牛入海。
　　怪剑就像这陵中无数的残兵一样，寂静地沉睡着。
　　时微凝眉看着像一块废铁般的怪剑，再度运起御剑诀，右手两指并拢，拇指搭在后两指上，运起灵力，半晌，还是无果。
　　上空是盘旋着马上将要来临的下一次雷击，陵渊结界已碎成无数片，化作了点点滴滴的浅蓝色灵力从空中落下，映在这永夜的天幕中，像是流星坠落。

　　可时微却无端地开始气愤起来，危难之余，道人在承受雷罚，守护陵渊；陆离在赶去的路上；云水居的小精怪们都能拿出一点东西来帮助守护家园，而她时微却在重要关头还是如此懦弱，像从前一样什么也做不到！
　　她气她自己就连御一把剑都受制，却未细究这突如其来的好似经历过的无能为力，满心皆是怒气，那还要此剑有何用？！

　　于我用者百无一用，若不能助我弃了便是！

　　不用剑，她时微也照样可以回到渊中帮助他们。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
　　时微抬手便是一记灵力的激荡，朝着剑身而去，就在此时，整个剑身都迸发出雪亮的光，刺的她双眼微眯。
　　苍绿色的光芒不像她平日所见偶尔流窜，现在已经将剑身完美包裹住，那把怪剑呈现出的苍青色光芒掩盖住了本身的黑色。她的脚下所站着的台子，正在猛烈的晃动，有什么埋在下面正要破土而出。
　　只见剑朝着台子的更中心窜去，时微现下已经冷静下来，她已经起了弃剑的心思，便不会去寻它，便站在原地冷眼看着。
　　还未曾离开的原因是她担心这把怪剑会对他们布下的阵法有影响，若是破坏了那便是前功尽弃，用了这么多天这把怪剑她若真的在紧要关头制不住它，那真的是她时微的责任。

　　脚下的大地震动的愈加猛烈，似是地动之兆，那台子中心的剑本还好好的立在那里，震动突然加剧，整个台子从中间慢慢裂开一条一掌宽的裂隙，它便窜了进去。
　　时微走近，她想她应该守在这里，地动非同小可，若是严重，整个陵渊不仅从天上被破坏，就连脚下也幸免于难。
　　在剑身进去的那一瞬，本该存在于裂隙中的雪亮的苍青色光芒便消失了。时微看着浮在她眼前的怪剑，现在已经只余剑柄外露，而剑身归于鞘中。
　　剑藏锋，光华内敛，只余那依然纯黑的剑鞘，上面刻有灵犀二字正在散发出微微的白色柔光。像是告诉他的主人，看！我终于找到我的剑鞘了！
　　时微只是冷眼瞧着闹出如此大动静的剑，也不去握它，更不理睬它，眼见着陵中地动消失，便再无顾忌的转头朝着边缘处跑去，她将全身灵力调用到极致，身法也随之调用到最快，脚下生风般，一窜就是好几丈开外。
　　她要赶紧回到渊中，帮助道人和陆离布阵。至于这把怪剑，或许应该叫它灵犀，实在是惹人讨厌。

　　时微在跑动中发现，灵犀剑仿佛有意识的跟着她，怎么也甩不掉。她已经穿过了雾气重新回到了渊中，远处的龙首阁顶却已坍塌了一小块，赤红的梁柱暴露在永昼的天空中。
　　道人阵法正在形成，数道灵力形成牵引指向各个灵器所布方向，由龙首阁为中心四散开去。情况紧迫，时微担心道人和陆离，也不再刻意忽视灵犀剑，拔了剑便使出御剑诀。白给的灵剑怎么有不用的道理。
　　这一回，灵犀剑似是和主人心意相通般，不用时微刻意驱使方向，便直直朝着龙首阁飞去，在空中激荡起灵气所留下的残虹，是如同那流光般的苍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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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听话的剑是会被丢掉的
时微：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灵犀：QAQ，人家只是好不容易找到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