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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其辜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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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摸向肚子,急迫地确认:“大夫,你刚刚说什么?”
“恭喜夫人,有喜啦。”大夫摸着白胡须:“不过脉象不太稳,近三个月需多休息,注意饮食,还有…”
大夫转头看向纪修:“不宜同房。”
纪修放下诊金:“谢过大夫,在下谨记。”
直至纪修抱她回到马车里,她仍然不敢相信。
她真的怀孕了?
这时,纪修将手放到她小腹上,似要探查肚内的新生命。
楚楚抬头看向纪修,他的眼里看不出是喜是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猛然一个激灵,连忙抱住他,柔声说:“公子,这是你的孩子,我们共同的骨血。”
“我们的孩子?”纪修眼神变得空茫,久久维持着一个姿势。
楚楚见他应不会做什么,心渐渐放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怀孕,但这个孩子得之不易,绝对不能有事。
回到院里,纪修将她放到床上,看上去有些失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金铃。”
说完转身准备离去,楚楚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问他:“公子,你会期待它的到来吗?”
纪修并没有回头看她,他保持要离开的姿势,盯着床外的地面,声音低缓脆弱:“你放心,我不会对它做什么。”
说完,他拂开她的手,走出房间,只是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脚步虚浮。
听到纪修的保证,楚楚彻底安心。
她轻摸着腹部,一股暖意充盈她的全身,感谢这个小生命,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之后的四个月,纪修每隔十日来一次,他没有碰她,而是教她写字。
写他的名字,纪修。
和她自己的名字,楚楚。
纪修很严厉,一旦她写错了,就要重写,每天都得练满一张,他会检查。
还好只有四个字,很快她就记熟了。
不过即便学会了,但每天写满一张纸的任务还是不能停。
她问为什么,纪修回:“一日不写,很快就忘了。”
所以,她每天早晨会写很多的‘纪修’,和很多的‘楚楚’。
现在是六月初,院里的茉莉花再度盛开。
楚楚闭眼躺在院内摇椅上,享受着上午温煦的阳光,惬意慵懒,快要睡着。
忽然,轻微摇晃的椅子停下,柔软的什么触碰到她的唇。
她立时一惊,想要起来。
“别动,是我。”纪修的声音响在近处,他按住她肩膀,不让她乱动。
“公子…”楚楚话未完,便被纪修的吻封了回去。
吻炙烈绵长,宛如身处沸腾而出、水汽弥漫的热泉,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纪修右手握住她后脑,吻了许久,左手扯开她夏日轻薄的衣领。
楚楚心提了起来。纪修不会要行那事吧?
虽说现在胎儿已稳,但会不会有危险?
她一边用手护住微隆的肚子,另一边去推他:“公子,求求你了,不要。”
纪修没有理会,捏住她的手腕,继续吻着。
还好他只是吻,没有进一步动作。
饶是这样,不过一会,加上天热,她就感觉全身冒汗,衣服湿黏在身上。
纪修额头也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停了下来,将她从椅子上抱起,走向屋内。
他把她放在床上,摸着她脸颊:“楚楚,我忍了太久了,我尽量轻一点,你难受了就喊我停下。”
楚楚胡乱应下,纪修刚才的吻,让她体内烧起一团火,头脑也有点烧糊涂了。
况且即使她反对,也没有什么用。
纪修脱掉衣袍上了床,小心避开她肚子,动作轻柔……
又过了四个多月,正值深秋十月中旬。
楚楚正在分娩,体内的疼痛,像利剑爆裂成无数碎片,扎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想立刻死去。
“用力,马上就出来了,再加把劲。”产婆在一旁喊着。
“啊~!”她手攥紧被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她感到无力、绝望和后悔。
纵使纪修早就备好产婆,随时待命。
纵使临盆前一切正常,没什么要担心的。
纵使生下孩子,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在这一刻,她很难过。
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让她怀疑一切。
值得吗?新生命掠夺母亲的血肉,去滋养自己,伤害母亲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
纪修对她所有的好,是否都是因为,她可以为他生孩子?
没有人真正在乎她,她的价值仅限于性服务和生育工具。
这时产婆高呼:“出来了,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同一时间,窗外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顷刻间就下来了,屋内也暗了许多。
楚楚全身虚脱钝痛,并不觉得欢喜。
她被当成培养胎儿的容器,这是喜?
她受到这么多的疼痛,这是喜?
这是别人的喜,不是她的喜。
大部分人都有意忽略了这点,并将母亲的牺牲和付出当成好运喜事,堂而皇之地压榨母亲。
造成伤害,要付出代价赔偿对方。
把它扭曲成喜事,对方还得感恩戴德呢。
楚楚心力交瘁,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纪修拉着她的手,神色舒悦:“楚楚,要看看我们的儿子吗?长得一半像你一半像我,我给他取名叫铎,阿铎。”
她摇了摇头,直视着纪修:“公子,什么时候放我走?”
纪修眼神蓦然暗下来:“想不到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连孩子也不肯看一眼?”
她拽住纪修的衣袖,泪眼朦胧:“你说生了孩子,就放了我。什么时候,能让我走?”
他如果不守承诺,她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纪修凝视着她,眼里幽深难明,片刻之后,他伸手抚摸她脸颊:“你现在这么虚弱,怎么赶路?一个月后,等你身体养好了,我送你离开。”
“好,就一个月。公子,你不可以反悔。”楚楚揪紧纪修的衣服。
“相信我,现在安心休息吧。”纪修俯下身吻住她眼尾的红痣。
等纪修离开,金铃进来给她喂了一碗鸡汤,随后她又缓缓睡去。
之后的一个月,她度日如年,每天焦灼地将天数数了一遍又一遍。
生怕纪修会反悔。
金铃抱着孩子一直在她面前晃,想让她抱抱孩子,喂孩子母乳。
她拒绝了,她怕离开时会舍不得。
即使现在她从没抱过,婴儿一哭,她的心就会提起,紧张它怎么了。婴儿长时间不哭,她的心就会沉下去,担忧它还好吗。
她受够了自己的心绪,总是被它牵着走。
纪修每天晚上会来看看孩子,间或问她几句‘感觉如何’‘需要什么’之类不重要的话。
很快就到了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
傍晚,她收拾好了包裹,坐在椅子上等他。
纪修姗姗来迟,进了门,见到她和包裹怔了一下,站在原地轻讽:“你连东西都收拾好了?”
楚楚急忙站起,奔到他面前:“公子,明日何时出发?”
纪修无视了这个问题,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深沉:“明日都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楚楚垂下眼眸:“多谢公子这些时日的照顾,多谢公子救我,送我回家。”
纪修猛然笑了起来,笑声寒冷夹杂苦涩,震得她的心一颤一颤。
良久,他停了下来,面容恢复平静。
纪修拉着她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下:“楚楚,给你看样东西,你再决定不迟。”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簪递给她。
楚楚接过,这个木簪做工粗糙,样式简陋,可它是秋姐姐的簪子。
“秋姐姐?”楚楚紧紧握住簪子,看向纪修:“公子为什么会有秋姐姐的簪子?”
纪修靠着椅背,姿态闲适:“之前听你说过军伎营,所以我前几日到那看了看。情况确实不好,秋娘病重,好像,快死了。”
楚楚扑通一声,跪在椅子边,抱着纪修的腿:“公子,救救她吧。”
纪修不为所动,也没看她:“可我看你着急走,也不怎么关心军伎营的那些女人,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楚楚眼眶一下红了:“公子要怎么才肯救她,才肯改变军伎营的规矩?”
纪修挑起她肩侧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细捻:“我说过,要看你侍奉得如何。可惜你要走了,没机会了。”
楚楚大恸。
借口,都是借口!
以往无论她怎样讨好,纪修都不肯松口。
如今只是用秋姐姐要挟她留下,用军伎营当幌子,让她继续委身于他。
纪修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她被骗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再相信他?
楚楚抬头看向纪修:“你不会的,你一直在骗我!”
纪修放下她的发丝,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睥睨着她:“其实你现在生了孩子,不比以前。
可能过不了多久,很快我对你身体没兴趣了,自然会赶你走。
到时看在你服侍过我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恩典,改变军伎营的规矩。
至于秋娘,楚楚,你今晚的表现,就可以决定她有没有大夫。”
楚楚伏在地上哀泣。
为什么要这么逼她?
纪修每次给她的出口,到最后,她都会发现是死路一条。
秋姐姐也许根本没重病,可看纪修铁了心要留下她的样子,万一她执意走了,会不会牵连秋姐姐和军伎营的其他女子?
就这样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她做不到。
她该怎么办?她难道要永远被困在此处吗?
她伏在地上哭了许久,直到纪修将她抱起,向床上走去。
将她放到床上后,纪修捧着她的脸,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神色迷惘:“好了,我现在就给秋娘找大夫。别哭了,丑死了。”
说完,他让金铃叫了一个士兵进来,把令牌递给他,吩咐他找个大夫,去军营给秋娘治病。
楚楚见纪修派了人,渐渐停止哭泣。
纪修褪下两人的衣服……
第二天
楚楚醒来时,发现纪修还没走,他将自己揽在怀中继续睡着。
她抬头看向纪修的脸,他的面容柔和舒展,唇角微弯,有一种餍足后的愉悦感。
而她,困在他身下,浑身疲软难受。
楚楚突然怒从中来,恨从中来。
她又一次被纪修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以戏耍她为乐。
她的动作扰醒了纪修,他睁开眼睛,抚摸着她胳膊,嗓音低沉松软:“醒了?”
楚楚手突然攀上他的肩膀,脸贴近他:“公子,我在想,公子处心积虑不让我走,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爱上我这个,低贱的军伎?”
纪修的脸逐渐凝沉。
楚楚见状接着说,声音轻柔缠绵:“公子莫不是忘了,我被千万人上过,包括,你父亲。”
最后的话刚落,纪修面色瞬间煞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神犹如破碎的琉璃,美好被打破的凄悲。
楚楚轻笑起来:“公子的癖好,甚为特别。”
“够了!”纪修将她从身上扯下去,然后慌乱翻下床,踉跄离开房间,连衣服也没拿。
不一会儿,金铃进来,帮他取衣服。
这天之后,足足一个月,纪修都没再出现。
楚楚枯坐在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
她不想说那番话,但她更不想做无望的等待。
激怒羞辱纪修,说不定他会为了颜面撵她走。
可这么久了,没有任何动静,她越来越猜不透纪修的想法。
她回到床上,准备睡个午觉。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笛声传来,穿透她的心神,将她唤醒。
起调清悦空灵,如风吹过幽篁,竹影婆娑。
后转婉约悠扬,若花次第盛开,暗香缠绵。
再变慷慨激昂,恍闻剑指贼寇,奋勇作战。
尾音坚毅悲壮,似听血洒疆场,英雄落幕。
是那首砾歌的曲子。
楚楚下了床,循着笛声朝屋外走去。
屋外下起了雪,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纪修一袭白袍,站在屋檐下吹着竹笛,大片的雪花飘飞到他的笛子和衣服上,更衬得他清冷高洁。
一曲终了,他转过头看向她,身仪优雅,声音润朗:“楚楚,这次可愿一舞?我以笛声为你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