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有责02 ...
-
七年前,浩京皇宫,摇熙宫。
新年刚过,上元将至,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
“公主,听说新上任的吏部左侍郎,颜征样貌俊美无双。”侍女檬檬边说,边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公主元容。
十三岁的元容穿着浅樱琵琶袖锦袄,天水碧百褶罗裙倚躺在软榻上,接过侍女手上的橘子,掰开一瓣送入口中:“有多美?”
侍女停下细思:“听紫宸殿当值的宫女说,具体说不出来,反正惊人的美,无比的美,天人般的美。”
“哦?”元容坐起来,眼睛闪闪发亮:“那我一定要看看,刚好过几天有廷臣宴。”
每到上元节前后,宫中都会举办一系列宴会,正月十四的宗亲宴,十五的与民同庆宴,十六的廷臣宴。
宗亲宴参加的是皇室宗亲,与民同庆宴是邀请民间有德有才之人参加,廷臣宴参加的是文武重臣。
今天是十三,明天还要参加宗亲宴。
“他年方几何?可有婚配?”元容突然想起。
她虽喜欢美人,但也不能忘记分寸。
侍女微笑:“公主放心,他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婚配。”
二十三,就是三品大员,这在官员中算很年轻了,可是与她比的话,相差十岁,好像有点多。
不管多大,她要看看他是怎样的美?
第二日,晏和殿,宗亲宴。
“皇姐,宴会还要持续多久?”九岁的元度坐在邻位,有些不耐烦,不停动来动去。
精致可爱的脸上写满不开心。
元容悄声安抚他:“阿度,你可以到外面透透气,一刻钟后必须回来。”
他是太子,不能离席太久。
“嗯”元度听后兴奋地跑掉了。
宴会仍继续着,各个亲王说着华丽重复的祝词,父皇也回复着冠冕堂皇的套话。
一切都繁琐、虚假又无聊。
父皇还不时咳嗽几声,他身体近期愈发不好。
不过元容并不关心,她不喜父皇。
因为母后就是他害死的。
曾经的父皇和母后是一对两情相悦,凤凰偕飞的恩爱伉俪。
父皇为母后不设后宫,母后以家族之力襄助父皇。
可五年前,白首同心的誓言犹在耳边,父皇就从宫外带回一个女子,要封她为妃。
母后心痛欲绝,争执一番后闭门不见父皇。
父皇一意孤行,封那女子为妃,日夜宠幸,冷落母后。
母后仅仅三月便大病,在父皇不闻不问之下,病情加重。
就这样病逝了。
母后临终前对她说:“容儿记住,不要将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寄托于他人身上。
幸福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自己创造的。
母后曾经选择错了,想法错了。
以为得一良人就能圆满一世,可良人不会永远良,爱情也不会永远在,原不过是为困住女子编织的谎言罢了。
千万不要像母后,为个男人而死,丢人。
容儿,你…一定…要记住。”
所以她记得好好的,眼前这个负心滥情的皇帝,害死了她的母亲。
母后薨逝后,父皇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将那宠妃打入冷宫。
可那有什么用,能让母后回来吗?
要是认错就可以免除罪过,要国家律法何用?
元容不在乎他后没后悔,认不认错,她只想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歌舞的嘈杂声愈加大,她有些心烦意乱。
这时,她突然感觉一道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带着侵略和灼热的意味。
她抬头寻去,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有的低头吃菜,有的观赏歌舞,一切都很正常,仿佛那道视线只是自己的错觉。
正好这时元度回来了,嘱咐他不可任性,注意言行礼仪后,她便离开晏和殿,到外面的花园里透透气。
元容和侍女檬檬走到一处池塘边。
昨天刚下了一场雪,天地一片纯洁,夜晚的风有些冷,但也激得她头脑清醒起来。
忽然,她脚下一滑,跌倒在雪地里。
脚踝处一阵钻心疼痛,扭到了。
“公主!”檬檬急忙来扶她。
“不,不能动。你去叫人抬轿子来。”元容感觉疼得厉害。
檬檬看了看周围,一脸焦急:“那仆俾快去快回。”
看檬檬急跑离开后,元容摸着受伤的脚踝。
这条路常常走,如今雪又没化,怎会蓦然摔倒?
她正在腹诽今天什么运气,身后一个人突然将她从雪地抱起。
元容一惊,抬头看去。
是睿世子,元决。
元决是睿王嫡长子,今年十八,长相俊逸英锐,澄金与凝夜的衣袍,将他的霸烈气势尽展无余。
他父亲睿王是父皇的异母二皇兄。
“睿世子,我自己可以,放我下来吧。”元容只觉这样不太好。
元决抱着她往园中的晚风亭走去:“一会便放下公主,容儿怎不叫我决哥哥了,小时候都这么叫的?”
元容转过头:“幼时不懂礼数,让睿世子见笑了。”
“我还记得容儿七岁时,也是上元宗亲宴,非要让我抱着喂你,还说漂亮决哥哥不喂,你就饿着。”
元容汗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小时候,她的爱美人之症,就如此严重了吗?
元决将她抱到晚风亭,放在长椅上,随后蹲下身,将她受伤的脚踝放在膝盖上,轻轻按揉。
元容有些不自在。
他不过是刚巧路过,见她受伤,施以援手为她治疗而已,并没有其他逾矩的行为。
可元容却觉得气氛过于暧昧,脚踝处麻痒发热,周围有一种紧迫逼人的气息。
“容儿觉得好些了吗?”元决的声音像深海传出的音籁,沉远神秘,还有几许温柔。
“好多了”元容想把脚抽回却不得,脚踝还被元决的手握着。
元决眼含笑意看向她:“叫我声决哥哥,我就放开。”
被制住的感觉令她有些恐慌,她只好低弱开口:“决…决哥哥”
元决听后果然放开,但立马欺身上前,手撑在亭柱上,高大身躯笼罩在她上方。
他的眼神就像锁定了可口的猎物,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殿内的那道视线是他的!
元容受惊,往后倒去,被元决一手扶住背部。
现在她被圈在他身下,周围很黑,没有人,她很害怕,不知如何反应。
元决到底要做什么?
也许是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唤回元决的理智。
“容儿别怕”他扶她坐稳后,后退几步:“我去亭外”
元决便真的去到亭外,背对着她,留意外面的动静,待檬檬带轿子出现时,他给檬檬指了路就离开了。
看到元决离开的身影,元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幼时的俊美哥哥,如今气势怎如此骇人。她可是公主,为什么要怕他一个世子,长得高了不起啊?
“公主,公主,你怎么样?”檬檬带着人和轿子跑到亭前:“仆俾来迟”
“没大事,快回寝宫吧。”
元容回到摇熙宫,太医上过药,混乱的一天才算结束。
两天后,正月十六,紫宸殿,廷臣宴。
元容的脚踝已无大碍,她今天选了一件喜庆的大红色衣裙,来找她的美人儿。
参加的大臣约五十余人,穿紫袍的三品以上高官有二十余人,穿绯袍的五品以上官员有三十余人。
相润的中央行政机构主要为,左右丞相,之下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另有独立的监察机构,御史台。
左丞相负责朝廷内政,对刑部,工部有决策权。
右丞相负责朝廷外交,对礼部,兵部有决策权。
吏部和户部,一个管官员考核,一个管户籍财政,都很重要,所以由皇帝直接管辖,但决策需得到至少一位丞相的同意。
这导致吏部和户部,尤其是吏部比其他四部高出半级。
六部除主官尚书外,之下设左右侍郎,其中左侍郎主理京内事务,右侍郎主理京外事务。
丞相一品,尚书二品,侍郎三品。
最高超品是统摄朝政的相国,因为影响皇权,已经空置多年。
而在二十几个穿紫袍的老翁里,找一个长相出众的年轻人,可太容易了。
元容一眼就看到了颜征。
果真是惊人的美,无比的美,天人般的美。
他只简单坐在那儿,没有言语,没有动作,没有表情。
周围就仿佛盛开万千花朵,华彩缤纷,升起重重云雾,仙气缭绕,更将其余人等全部隐去,眼中只有他一人。
元容如坠迷离梦境,不敢置信,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吗?
颜征似有所感,朝她看来。
这一眼便入了她心里,连魂魄也被他摄去。
十岁的差距哪里大了,他这般相貌,便是二十岁、百岁、千岁都刚刚好,与她适宜的很。
元容走到他面前:“你是颜征?”
他站起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你长得真好看”元容盯着他的面容仔细瞧。
声音也这么好听,这是她心仪的美人,想要的美人。
颜征愣了一下,似乎对如此直白的话有些讶异:“殿下谬赞”
“哪里谬了,我说的是事实”元容仰头看着他下巴,有些累,便坐到他的席位上,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你坐下”
“殿下”颜征颇有些无奈,单膝跪在她旁边:“这不合规矩”
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
元容不好意思继续为难他,周围也有好些人在看这边,只好起来:“明日傍晚,本宫邀请颜侍郎去看花灯。”
上元节,依例官员放五天,正月十四到十八,热闹的灯会也会持续五天。
找个美人陪她逛灯会,岂不快哉!
颜征思索片刻后,也站起:“是,殿下。”
元容开心笑起来:“那就酉时东门见。”
“是”
元容离开紫宸殿,第一次觉得时间好慢,今天的星星怎么还没下去,明天的太阳怎么还不出来?
她等啊等,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下午。
她乘马车快到东门时,见颜征已在那等待,他穿着暮山紫水波暗纹长袍,骑着一匹棕红色马,熠熠生辉。
元容立即决定放弃马车,与他共乘。
这样就可以摸到美人啦。
元容吩咐:“檬檬,你一会儿带马车回去。”
“公主,那你呢?”
“与美人一起。”
“就知道公主目的不纯。”
“敢调侃我,信不信回来罚你。”
…
抵达东门后,颜征下马朝她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元容从马车走出来:“颜侍郎,本宫不喜坐车,要与你同乘。”
颜征:“这不合…”
他话没说完,元容就从马车往下跳。
老是这句话,她都听烦了。不打破点规矩,她怎么追到美人。
颜征立马上前扶住她手臂:“殿下当心”
元容站稳后,直奔他的马。
颜征只好扶她上马:“殿下可不任性…”
元容哪里有闲心听他啰嗦:“立刻上来”
颜征许是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到了,那张本面无表情的绝美脸庞隐隐出现暗色。
但最后还是依言上了马,他将她拢在身前,朝最热闹的灯会大街行进。
他明明很生气,周围也凝着疏离冰冷的气息,但在他怀里,元容却感觉很安心。
到了灯会大街,二人下了马,将马拴好,街上灯火辉煌,非常热闹。
人也好多,元容想牵他的手。
被他避开,大概知道言语没用,颜征直接用行动拒绝。
不牵就不牵,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元容被五彩斑斓的花灯吸引眼球,朝前走去,起初她还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后来只顾着观赏烟火、花鼓、高跷和各种百戏。
走了许久才想起她后面还有一个人,她朝后望去,全是陌生的人面,不见颜征,她心中顿生恐慌。
这时颜征低醇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殿下,臣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