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南工蓝外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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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台风季，G4高速星城段，山体滑坡！”谢柏川有几分激动地说道。
见容清一脸沉思，谢柏川忍不住了：“我就在被困大巴上！你开着挖掘机！救了我！”
容清有些想起来了：“啊？啊——我好像记起来了，你是不是穿着短袖短裤、背着书包离家出走、要去星城参加什么选秀的那个小孩儿？”
谢柏川还沉浸在终于确认救命恩人的惊喜之中，听到容清这么说，一下子难为情起来，霎时耳朵通红。
容清摸着下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颇有几分不可思议：“我印象里，你好像没有这么——高啊？”
看着谢柏川，容清又目光往左凝视虚空，陷入回忆，喃喃道：“也可能是你哭得太惨，我就只记得你泪流满面的样子了。”
回想到自己哭唧唧而不自知的样子，谢柏川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看着面前仿佛高烧到40度头顶在“噗噗”冒烟的人，容清扑哧一笑：“逗你的！”
回想起那一天，谢柏川其实仍是心有余悸。
容清安慰他：“其实台风季因为强对流天气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危险路况并不罕见，我们本来在星城高速扩建项目A标路基二分项目部，一接到通知，就组织抢险救援突击队赶过去了。因为土方量不大，因此你们被困的时长，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谢柏川却道：“可那是我迄今为止，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容清不禁陷入了回忆。
受强降雨影响，2019年6月1日清晨7时许，G4北港澳高速K1875+650路段（云岩路段）出现山体滑坡，有七八辆车被掩埋，其中还有一辆客运大巴。同时，因漕河内涝，有大量积水涌上高速路面。两种危险路况同时发生，极度影响行车安全。
接到险情通报后，南城重工星城高速扩建项目A标项目总部立刻出动人员、机械，成立抢险突击队，配合G4高速交通执法人员做好土方挖掘、疏浚排涝工作。
因为事发突然，容清作为二分部主要管理人员，亲自带队前往事故路段。
项目部出动32名工人、5台挖掘机、6台抽水泵奔赴现场作业，紧急挖掘山体滑坡路段土方，同时对高速公路边坡现有排水沟进行拓宽加深，并抽排路面积水。
经过2个多小时的冒雨连续奋战，路面积水基本排除，顺层滑坡的受困车辆及人员被及时救出，四十多人无一伤亡。
9时许，该段公路顺利恢复通车。
“你当时带人来救我们的时候，怎么会亲自开着挖掘机？”
时隔半年，说起那一刹，谢柏川仍忍不住惊叹：“你知道吗，重见天日的那刻，我虽然没有看清你的脸，但觉得你简直就像、就像从天鹅降的妈祖！”
这么热烈的彩虹屁，饶是“直”如容清，也不免被夸得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摸摸鼻子，咳了一下，然后道：“你太夸张了……当时情况紧急，人手不足，顾不上那么多了。何况，再熟练的操作员师傅也不会比我这个设计者更熟悉机器了。”
谢柏川点头，然后忍不住有些委屈巴巴：“你问我有没有受伤，然后带人给我们发了水和方便面，话都没跟我说几句就走了……”
容清叹气：“其他乘客要么是探亲，要么是旅行，不论独行还是结伴，起码都是成人，只有你一个，看着像未成年人。背着书包，还哭得那么惨，我当然要安慰你几句了。”
边回忆又道：“不过当时只是山体滑坡危险解除，内涝积水还需要抢险抽排，为了更多人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赶赴下一个故障路段。”
随后容清这支抢险队伍对漕河支流河道两岸进行了拓宽，以降低险情发生风险，确保标段沿线高速公路平稳度过汛期。
容清记起来，6月是考试季，尤其以中考、高考最为重要。当时看到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不在学校上课，反而在去往星城的大巴上，她当时忍不住问过缘由。
得知谢柏川是要去星城参加选秀，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拍了拍他的头，安抚了一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先跟家里联系一下吧。”
看着他边抽噎边捂脸，容清丢给他一瓶水:“选秀机会还有很多，但是生命只有一次。不要让父母担心。”
谢柏川没有回答，反而哭得像条湿漉漉的小狗，容清心里了然，大约是跟家里闹翻跑出来的。
于是又劝道：“你应该学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你是成年人了，无论如何，希望你不后悔。”
“容工，容工，前方路段还需要排涝——”对讲机里传来急呼。
“马上到。”容清没有再看谢柏川，跳下大巴车，登上挖掘机，很快启动，顶着滂沱大雨，往前驶去，消失在雨幕中。
谢柏川想起那幕，心里有点暖，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容清问：“后来，你跟父母打电话了吗？”
谢柏川想起当时自己一心参加选秀，不肯去高考，被爸爸断了零花钱，以至于只能坐大巴两天一夜赶往星城的经历，现在也又好气又好笑。
“打了，毕竟刚刚经历过命悬一线。”
那天下午，得知消息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冒着台风，顶着暴雨，从宝安机场飞往星城，
“其实从小我哥就老打我。”谢柏川低声说道。
“但那天，看到妈妈红肿的双眼，哥哥因为担心后怕鹅穿反了的鞋子，”顿了顿，“连我觉得一向冷硬不近人情的爸爸，也好像哭过，我还有什么理由一意孤行呢？”
“后来呢？”
“后来啊——我们第二天坐高铁回了羊城，然后全家陪我读了几天书，我6号准时去参加了高考。”
容清转头，谢柏川看了她一眼：“放心，我考上了大学。不过目前暂时休学，专心从事演艺事业。”
容清有点惊讶，因为她从16岁考上大学开始，就一路硕博连读，中途没有想过停下脚步。
不过，她很尊重别人的想法。
自从休学，每当提及此事，听者似乎都会因此表现出惊讶和不赞同的神情，谢柏川早习以为常。
但见到容清没有这样，他还是有些开心。
谢柏川心想：容清果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其实我那天在树下主动叫住你，不仅仅是因为觉得你也爱猫，是个好人，更是因为，我认出，救过我的，就是你。”
谢柏川掏出手机，翻了一下，然后递给容清：“你看。”
容清接过手机，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张工作服的照片。
“这——”怎么看怎么像南城重工的工作服。
因为行业特性，工装往往材质特殊，防水阻燃，这类工作服款式设计大体上都比较土，剪裁也很肥大，大家常调侃说穿上就可以去车间打螺丝了。
“是，这是那天，你看我冷得发抖，留给我的外套。”谢柏川看容清似乎没想起来，说道：
“你往后翻，有你的名牌标签。”
容清往后看，果然如此，激光打标的确是自己名字。
“虽然我认出了你，但不敢置信，而且人前我也不好意思跟你确认。直到，”他指了指这件靛蓝色的工作服。
容清摸了摸下巴，问道：“当时太匆忙了，事情也多，我其实已经忘记这一茬了。不过，既然你提醒了我，那么，”她侧过脸去，盯着谢柏川，“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工作服还给我？”
不知为何，谢柏川耳根有些烫：“咳——在老家呢！”
接着视线有些飘忽，向右边转过去，盯着旁边车尾灯道：“反正你这半年多来也没想起来，看来也不是很需要......”
容清看着他嘴硬的模样，再联想起去年他在大雨中爆哭的样子，有点想笑。
谢柏川低头看了眼手表：“好了，我该走了。替奥利奥谢谢你的罐头！”
他搬起箱子就往出口走。
“诶，等一下！”容清正想说什么，谈圆下来了，把买的横城特产放进后备箱，到副驾坐下，系好安全带。
容清于是收回视线，坐进车里，设好导航，一键启动，准备返程。
谈圆看见抱着箱子的谢柏川，按下车窗，对他挥挥手机：“拜拜——”
谢柏川换单手夹着罐头箱子，也挥挥手机：“一路顺风——”
汽车风驰电掣，很快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谈圆转了一下空调出风口，然后按动电动按钮，把座椅往后调，小声叭叭：“你开这么快干嘛？这里没限速啊？”
容清目不斜视：“还要开两个半小时，到太湖咱们换班？”
看着拐进匝道，马上要上高速了，谈圆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老容，你是知道我的，车技就是渣渣，秋名山车神是你，还是能者多劳吧——”
翻山越岭，景色变幻，穿过二十多个隧道，跨过水天一色的太湖，终于从山岭到平原。两人在晚餐时分到了家。
容清谢绝了谈圆爸妈的盛情挽留，开车回自己家。
拎着特产上楼，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香煎带鱼味。
满室飘香。
“好香啊！”容清一放下礼盒就忍不住走向厨房。
透过玻璃门，看到容妈在煎鱼，容爸站在一旁负责偷吃。
“Pia！”容妈给了容爸一记。
煎得没有他吃得快，再吃就剩一个底了。
“你少吃点，囡囡爱吃鱼。”
容爸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我特地去买了6个凉菜，曹记的烤鸭可是排了20分钟才买到呢。有烤鸭在，囡囡肯定忘记你的煎鱼。”
容清探头进来：“谁说的？爸，成年人的选择，当然是——全都要！”
“哈哈哈哈哈哈——”容爸容妈忍不住哈哈大笑。
“对了，富贵呢？”
容清本以为一进门就会有一只胖猫边骂骂咧咧边在腿边绕来绕去求抚摸的。结果到现在都没看到出现。
“富贵送去洗澡了，就小区外面那家宠物医院。”
“怎么了？”
“昨晚半夜偷吃火腿肠，拉肚子了。”
“......那吃过饭我去接他。”
“钱付过了，你别付重了。”
“好。开饭吧！”容清去端沉甸甸的汤碗。
元旦的夜晚，这样的一幕不知道在多少人家里上演。
暖色的灯光下，欢乐的笑声与晚餐的热气腾腾交织，人间烟火飘向千家万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南工蓝外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