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里的困兽》麦八月

73、决定就今天

　　“下面，让我们有请星野大剧院最耀眼的那颗星，最佳剧情贡献者的得主——何处枝女士！有请！”
　　主持人激昂的嗓音从背景音一跃而上，将何处枝的双耳团团围住，立体环绕在她的周围，众星捧月一般，将全场的焦点聚集在她的身上。

　　何处枝亭亭站起，迈着雍容雅步，不顾众人的欢呼指引，直接略过舞台侧边的阶梯，吸引着聚光灯跟随她沿着舞台下的边缘，走下后台。
　　“大幕合上。”
　　对着站在台边的工作人员，何处枝简洁地命令道。
　　接着她下了第二个指令：“把万池白叫过来。”

　　绯红的幕布缓缓合上，将参加典礼的各路艺人、金主和舞台严严实实的隔开。
　　现场人员无不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咋了？”“结束了吗？”“没有吧……”“那为啥，这都谢幕了？”
　　隔着厚厚的幕布，主持人无措的站在舞台上，他虽看不见台下人的表情，可光靠猜也能猜个大半，更何况，大幕只是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视线，现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耳机里传来后台导演的声音，主持人这才镇定下来。
　　他拿起话筒，对着台下的人安抚：“各位稍安勿躁！最大奖的获得者，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常规的出场方式呢！让我们期待何处枝女士将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吧！”
　　于是现场掌声不断。

　　然而，惊喜是没有的。
　　何处枝自后台缓缓走上来，脚步轻盈得像是在逛街。
　　在厚重鲜红的幕布遮掩下，偌大的舞台上只有她和主持人两个人，面面相觑。
　　“何女士，”主持人移开话筒焦头烂额地低声说，“这我刚说完期待您准备的惊喜，你这水灵灵地就走上来了？我咋圆……”
　　“大幕拉开。”何处枝不听他啰嗦，直接命令道。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脸上晕开淡淡的、礼貌的微笑。

　　血红的幕布缓缓拉开。
　　坐在中间座位的观众以第一视角提前看到了幕布后面的景象。
　　全场安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最佳剧情贡献者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可是他们失望了。
　　何处枝只是站在那里，郑重地鞠了几个躬，然后扬起手对着场下的观众亲切地打着招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就是她的出场方式？”“惊喜呢？”“那这……幕布合上拉开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们吸灰尘。”

　　“妙啊！”
　　一声响亮的称赞声在大厅中回荡，紧接着是他用力拍打双掌的喝彩声。
　　观众席中的一人站了起来，满眼都是欣赏和赞许。
　　可众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视线在舞台和这人身上来回移动。

　　“妙啊！”
　　那人停下鼓掌的手，一脸疑惑地回敬着众人鄙夷的目光。
　　“你们不明白吗？这就是最佳剧情贡献奖得主的魅力啊！让你看不懂，让你觉得有惊喜，拉满你的期待值，然后再用最平常的出场方式吓呆你！反转又反转，就我一人看懂了吗？”
　　“你们到底是不是剧迷……”
　　“好！”“好！”
　　接二连三的喝彩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分不清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也这么认为，还有多少只是为了显得自己高雅合群。
　　主持人乐得看到这样的局面，有观众替自己解了围，他当然高兴，于是在念完一大段的获奖词后，终于，他宣布由市首富为何处枝颁发奖杯。
　　何处枝微笑着，不动也不言语，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荣耀，她自在得仿佛台下坐着的都是自己的亲朋，而即将交到她手里的，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艺品而已。

　　礼仪小姐自台边款款走来，她端着奖杯和荣誉证书，马尾高高竖起。
　　她侧脸对着观众，侧脸对着舞台，没有人看得清她脸上完整的表情。
　　裘钟的眼神不曾离开过舞台上的焦点——何处枝，而对于向着她走去的那人，若是能控制自己余光的范围的话，他也不会将注意力分给她分毫。
　　可偏偏他控制不了，也好在他控制不了。
　　他发觉礼仪小姐的走路姿势像极了某个人，像极了那个他日防夜防、紧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掉的人。

　　林梦雨自今晚混进剧场以来，视线就没从何处枝身上离开过，除了她站在台侧等待颁奖，何处枝走到大幕后方上台站定以外。
　　她在等一个一个良机，一个永除后患、一劳永逸的机会。
　　何处枝这个人自出现在她们的世界里以来，实在是太碍眼了，她活生生地挤在她和裘钟之间，推不开也甩不掉。
　　就连她和裘钟双双回到空白剧场定居以后，何处枝都要时不时的来横插一杠子，扰乱本快要安定下来的、裘钟的心。
　　最后一次，裘钟不惜扔下她，不管不顾的跑到何处枝那边，摊得了一个“谋害申有时”的罪名。
　　裘钟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不对，那一定是有人诱导他。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
　　林梦雨不允许这样的不确定因素时刻环绕在自己的周围。
　　而申有时的消失，则加快了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发酵。
　　因为没有人能再挤在裘钟和何处枝的中间了。
　　他们之间，再无阻碍。
　　甚至自己，也变成了他们的阻碍。
　　她林梦雨，怎么能容忍自己从“正房变小三”的身份落差。

　　所以，就决定是今天了。

　　林梦雨站在台侧，等待着这一刻。
　　她手端着托盘，大拇指紧紧扣住外沿，将盘底牢牢把住，不让它晃动分毫。
　　她看见何处枝高高在上地站在舞台上，目中无人地等待着周围的人为她服务，将一切的荣誉捧到她面前，林梦雨一想到这里就来气。
　　这本该是属于她林梦雨的东西，裘钟也不是她何处枝一人救下的，要论剧情的转折，哪一次没有她林梦雨出力。
　　而功劳与聚光灯，只打在了舞台上那个人身上。
　　有这样的光芒照耀着，裘钟不被她迷惑住也难。
　　不怪裘钟，林梦雨无数次地这么替那个男人找理由，她相信一切的错误，都因何处枝而起。

　　而今天，她要亲手纠正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