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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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 036
今夜圆月如盘。
云稀星明。
偌大的旧本部内静静悄悄，只有虫鸣声响得吵人。正巧后山的林子里传来了狼嚎，一声接一声的，倒是让这个安静的夜里多出几分热闹来。
月光进不来的地方就由烛火来接替。明橘色的光将长桌边分坐的几人面貌照得清楚，桌上放置的茶杯中亮色的茶液轻轻随着细微的动静晃出几圈波纹，而厨房内餐盘在水槽里碰撞的声响仿佛是惊得那细小火光一抖，几人映在墙壁上的身影便快速地晃了一下。
饭后的时间留来讨论正合适。
话题就是一个月后会进行的壁外调查。
利威尔班的四人对下一次的壁外调查定在一个月后显得有些不理解。先不说遭受重创的托罗斯特正在恢复期间，主要是这次为了清剿城内的巨人调查兵团也损失了一些人手，虽然算不得很多。而且因为托罗斯特的活动门用不了，还得从别的翁城出发，连带着赶路过去的时间来算，下次壁外调查的时间安排在一个月后也实在有些赶。
想不明白为什么的四人看向他们的兵长企图解惑，却发现利威尔正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橘枝。
她正在削苹果。
或许是一时兴起什么的，看起来是想要完整地把苹果皮削下来，所以注意力十分集中。但哪怕小心翼翼，却还是差点削断，不过好在紧要关头停住了，就是暂时不敢动。
利威尔见状从橘枝手里拿过了刀和苹果。他的手向来好看，揍人的时候好看、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时候好看，现在就连削苹果也还是好看。而且他不像橘枝那样慢悠悠、又小心，反而动作快速几下就将剩余的苹果皮都削掉。随后，他将苹果肉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块状，拿了盘子装好再递还给正等着的恋人。
用手帕擦刀时，利威尔看向四位部下。
虽然他刚才的确是在看橘枝，不过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听他们讨论。至于一个月后就要进行壁外调查这件事，他听到的时候也很意外。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埃尔文的意图。
——“你觉得能够像艾伦那样变成巨人的人，还有吗？”
以艾伦这个事实为例，埃尔文做了个假设。
「巨人都是人变成的」。这个假设实在大胆，而且迄今为止杀掉的巨人体内都没有发现过人类，所以又将这个假设精确点、再将适用范围缩小圈定，「拥有自主意识、即有智慧的巨人是由人变成的」。
那什么样的巨人是有智慧的？
不会是只知道吃人的、更不会是被墙上的人吸引而聚集在城墙下被榴弹炸死的。它们会像人一样做事情很有目的性，完成任务就消失，且具有独特性。
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瞬间进入圈定范围。
这两个巨人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跟任何巨人不一样，不仅是外观，而且它们对人类不感兴趣，不会吃人、且目的似乎只是破坏墙壁，达成后就消失不见。
一直以来它们如何在瞬间消失且一直没有踪迹都是个谜题，但艾伦的出现带来了答案。
如果它们也是由人类变身而成的，那么想要消失的时候只要跟艾伦一样从后颈部位出来就行。只要再次恢复人类外表，就能藏匿于人群、再无踪迹。
手中的利器藏于身后。
变身巨人的能力藏于人类外表之下。
它们就在人群之中，可却无从分辨。
“你想要利用艾伦把它们引出来？”
“没错。如果我的假设是对的，那么跟对方拥有同样能力的艾伦就会是突破口。”
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破坏了墙壁，给人类带来绝望和死亡；而艾伦堵住了墙壁，给人类带来了希望和曙光。哪怕双方都拥有同样的能力，那也绝对不可能会是同一战线，更可况就连艾伦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能力到底从何而来，那么对方更可能在这次托罗斯特事变之前都不曾悉知艾伦拥有这份能力的事情。
但不管怎样，艾伦都能让他们抓住遥不可及的真相。
而它们也绝对会来。
来到艾伦的身边、也来到调查兵团的面前。
——“既然对方接触艾伦是迟早的事，那就将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
手中的茶杯稳稳放到桌上时，收回思绪的利威尔看到了正从厨房内洗完碗出来的艾伦。他两手上沾了水，还没干，此时一边走一边很随意地甩了甩。
眼神瞬间一变，他沉声道：“艾伦，别像个刚长牙的小鬼一样把水到处甩。给我把手擦干。”
“诶、是——”
被点名的艾伦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就应答了而已。不过橘枝正好吃完苹果要去洗盘子，所以路过时顺便就把自己的手帕借给了他。
艾伦乖乖擦手。
今天一整个下午，他们一行人都在进行卫生打扫。毕竟旧本部太久没住人，肯定很脏，在进行前阿橘姐还特别提醒他一定要仔仔细细、一点犄角旮旯都别放过地打扫干净。虽然疑惑他还是照做——反正他觉得自己打扫得很不错——结果这边刚把桌子擦完没几分钟，就见兵长伸手往桌下一摸，然后皱眉看他。
天知道一张桌子他擦过八遍才算完。
总之体会过利威尔洁癖程度的艾伦觉得与其不知死活地在这位“人类最强”的雷区上蹦跶，那还是干脆听话些吧。反正也只是要求爱干净点，也没什么的。
隔日，处理好事情的韩吉带着副官莫布里特前来。
明明昨天失去了两只实验体巨人的她还痛哭了一场，结果今天就已经精神百倍了。她进到庭院里，等艾伦听到声响从快一人高的杂草里探出个脑袋来看时，她便兴奋地朝人跑过去。
全然不顾前进路上那两堆扯下来堆放好的杂草，一脚就给踢得到处都是。
无辜的橘枝“咦”了一声。
正在扯草的利威尔站起身，看着不止橘枝就连佩特拉堆好的杂草也没逃过被踢乱的命运，啧了一声就去把正兴奋地问艾伦今天能不能进行实验的韩吉揪过来，“臭四眼，在进行你那个白痴实验之前，先给我把地上收拾干净。”
“抱歉抱歉。”韩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就立刻对橘枝和佩特拉说抱歉，而后她看向利威尔道：“杂草这种东西就算不用管过几天就变成肥料消失了。利威尔你太苛刻了吧，还要大家堆好一起扔出去吗。”
利威尔面无表情，“我没指望你这个把自己的房间都弄得一团糟的家伙去理解整洁和干净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你给我把这些收拾干净。”
韩吉毫不在意利威尔当众说她房间乱，毕竟都是事实。而当利威尔松开手后她蹲下身去帮着橘枝和佩特拉收拾，一边还道：“是你太过了吧。而且平时连部下们打扫宿舍的卫生你也要管，说真的，你不会还要抽空去查看吧？”
利威尔回到之前的位置，蹲下身继续干活儿。
而韩吉已经被他选择性无视了。
*
韩吉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跟橘枝他们一起在庭院里拔草，她的副官莫布里特也跟着一起。
下午，实验就正式开始。
开阔的场地、一个干枯的深井。
由艾伦下到井底变身，利威尔班的四人分别在地上围着井以四个方位拔刀严阵以待。如果艾伦又像第一次自主变身那样失去理智，那么大家也能把他从巨人体内挖出来，而选择让他下到井底的原因也很简单，等变身之后场地小会给他造成一定的掣肘，这样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能有个缓冲。
可变身环节出了问题。
艾伦无法变身为巨人，哪怕他如同之前那样将手都咬得全是齿印、鲜血也染在他的嘴角，可他仍旧还是人类的模样。不过他本来也就是人类。
问题出自何处无人能知，韩吉在一边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一看就是在快速思考原因。莫布里特就在旁边宽慰着让她别着急。
而艾伦迷茫又颓废地坐着，眼里突然多了几分不安。橘枝看他嘴角都是血，手上被咬的地方也还在往下滴血，就走过去。摸出手帕正要先帮他擦嘴，放在同个口袋里的糖就顺着一起被带出来。
糖蹦到艾伦脚下，他伸手去捡。
一切都只是分秒间。
等橘枝反应过来时眼前景色都变了，她正被利威尔抱在怀里，视线里只有蔚蓝的天和他皱眉看来的模样。
她仍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抬眼一看，艾伦那边可热闹了。
明明之前怎么都不能变身，可此时空地上却多出一具构建并不完整的巨人身体，艾伦正在最中心的位置，而他的手陷进那只只有红色肌肉组织的巨人手臂里，怎么都拔不出来。周围，原本一直对他很好的四位前辈早就没了亲切的模样，全都对他拔刀相向，并且有人质问他为何要变身、也有人让他阐明自己的立场。几种声音各自提出要求，而他心乱如麻，手臂迟迟拔不出来也让他无法冷静，他听到有谁在说如果他再不离开身下这具凭空构现而成的巨人身体，那就会在这里立刻杀了他。
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挤压着肺部，艾伦只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
直到——
“放松下来，艾伦。”
他回身看去。
橘枝正向他走来，哪怕刚才他就是在她面前突然变身，可她仍旧面色如常、眸光澄澈。
甚至表情还十分温和，继续言语安慰着他。
“不要着急。慢慢地、轻轻地把手收回来。”
橘枝毫不在意地继续靠近艾伦，眼看她就要走到可能会被攻击的范围，佩特拉正要提醒，利威尔却让她和其余三人收刀。他们不解，但身为部下，在自家兵长的注视下也只能听从命令。
而见四人都把刀收起来，利威尔这才道：“仔细看看艾伦的表情，你们觉得自己会被他攻击吗？”
四人看过去。
此时橘枝已经到达艾伦身前。她仰头看着他，眉目温和，尽管身边这堆肌肉组织正散发着高温，甚至让她额角都开始冒汗，但她还是向他伸出手去。
而少年原本眼神里的惴惴不安在她伸来的手中消散，慌张的神色也逐渐平稳下来。
最终艾伦搭着橘枝的手，从那堆肌肉组织上下来。
失去了控制的肉块开始汽化，还没看够的韩吉大叫着冲过去想要抱住，只是汽化时产生的高温烫得她双手红肿又痛，可怜副官莫布里特操碎了心，拦都拦不住自家分队长作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暂时落下帷幕。
之后为了让还没有太放松的气氛恢复平常，刚刚发生的事情被搁置一边，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吃东西。
从屋内搬来的长桌能坐很多人，可艾伦独自坐在长桌的一头，虽然面前放着吃的但也没有食欲。
坐在旁边的橘枝帮他把刚蒸好的土豆掰开。
热气蒸腾起来，撞在眼睛里，艾伦抬头看向被烫到手指正在捏自己耳垂的橘枝。正要为刚才在她身边突然变身这件事道歉，却见橘枝又把她自己的土豆掰开，随后又因为烫手，她又去摸耳垂，只不过这次她不摸自己的了，转而就把手伸到了利威尔那边。
眼见向来对谁都冷着脸的人类最强先是任由恋人拿他耳垂来给手指降温，等过了一会儿，知道她应该只是在捏着他的耳垂好玩儿后便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再闹。
随后等将手松开时，他就将自己盘子里已经用叉子按散成土豆泥的食物递给恋人，再把她那份换过来给自己。
艾伦：“……”
不是这哪有他说话的时机啊？？？
最后艾伦还是向橘枝道歉了。
就在吃完东西后，而他也向所有人解释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身了。虽然利威尔班的四人还是对他很忌惮，但到底也接受了他的说法。毕竟他们的确是看到了，以当时他那个惊慌失措的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预谋的变身。
那到底是为什么才变身的呢？
韩吉已经正经起来，她仔细询问艾伦和橘枝细节，直到听到艾伦说“我看到糖掉在地上，就想捡起来”这句话时，她眼睛一亮，立刻拍板说“就是这个”，随后她拉着艾伦就往枯井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说着自己的猜想。
——想要变身就需要有一个目的。
就像是要举石头堵门，又或者是把糖捡起来，这些都是。艾伦再次下到井底，而这次他听从韩吉的猜想，一边在心里想着要做什么，一边对着右手咬下去。
事实证明韩吉的猜想正确。
而实验也很顺利地在进行。
*
在旧本部一共也没生活几天，大概是在艾伦每次都能够顺利变身、且韩吉也收集了挺多资料后一行人就回到了托罗斯特。而回得刚刚好，正值104期训练兵们选择兵团，橘枝就跟着埃尔文带着艾伦一起凑热闹去了。
经过托罗斯特的保卫战，104期训练兵人数至少减半。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原本只要不选择调查兵团或许一生都不会有直面巨人的时候，更不会体会到同伴的死以及直面巨人吃人的地狱。
可偏偏他们就是不幸，在托罗斯特内见到的一切都将如同噩梦一样相伴一生。但他们又是幸运的，能够活下来，能够再一次见到明天。
虽然橘枝一直都觉得调查兵团很好，可她也很清楚哪怕是近年来兵团口碑变好、每次壁外调查死亡人数减少，但调查兵团仍旧是很多训练兵避而远之的地方。更何况这次还有托罗斯特内发生的灾难在前，只怕想要加入的人更是没几个。
最后留下来的人的确是没几个。
不过等橘枝从艾伦口中听到留下来的人除开个别都是104期的前十名优秀训练兵时，她都有点懵了。
这就是人少但精嘛？
不过能够有这么多优秀的孩子加入调查兵团，橘枝也是真的高兴。结果没几天，她就看到利威尔把这群好孩子们给训得够呛。
众所周知利威尔是人类最强，同时更是调查兵团的兵士长。他就是所谓的战斗力天花板，而为了即将到来的壁外调查，埃尔文就让他先给这群新兵们上上课。
不求能有多少进步，但至少能提高点生还率就好。
毕竟在调查兵团里新兵的第一次壁外调查死亡率几乎高达百分之六十。哦，原本是百分之九十来着，少掉的那百分之三十是橘枝用反转术式给压下去的。
夏日炎炎，热得人只想躲在屋里不出门。
橘枝看了看时间，拎着水果去找人了。
来到训练场地，加艾伦在内一群新兵正没个样子四处坐在阴凉处乘凉。不怪他们太狼狈，实在是“人类最强”的确也不只是口头说说的，他们一群人里也就身为首席的三笠还稍微显得轻松点，但在利威尔眼里，也不过是刚刚到及格线的那种。
橘枝把水果分给大家，最后回到利威尔身边。
而大家的目光也都跟过去。
经过几天的相处，104期的大家除开从前辈们口中也都差不多摸出来这位“人类最强”的兵士长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了。训练上毫不手软先不说、总是对人冷着个脸也不说，就单说那洁癖的程度就足够让人叹为观止，而大家（除开艾伦、三笠以及阿尔敏）最好奇的还是他有恋人这件事。
——这样一个人跟恋人相处时是怎样的？
烈日从树叶间被层层筛落而下，明亮的光斑映照在两人眉眼间。向来冷脸的男人表情都没见有什么变化，但唯有看向身前人时眼角才会带着几分柔和。
他会很认真听她说话、会顺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好，而且哪怕他自己因为洁癖并不喜欢那些会掉毛的猫猫狗狗，却还是会在她抱起脚边前来撒娇的狗狗时安静地看着，再等她跟狗狗玩够了，就帮她把沾在衣服上的毛全都拿掉。
他好像永远都对她有着耐心，哪怕看她的眼神里没有明显的爱意，可对她的偏爱却又那么明目张胆。
104期：“……”
谢谢，已经吃撑了。
利威尔的训练只有几天，等所有人差不多都能勉强过关后104期的各位就开始与各自所在班的队友们进行配合训练。当然还有关于长距离探索阵的相关知识，以及壁外调查期间遇见什么情况会使用相应颜色的信号弹。
调查兵团里的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只有橘枝很闲。
说真的，就连作为团宠的狗狗波奇和猫猫们每天都会到处走街串巷有事可做，就她每天没事做，不是去看看艾伦三笠阿尔敏他们就是往利威尔的办公室跑。
其实她也挺想去找伊莎贝尔和法兰的，不过这两人为了即将到来的壁外调查事儿也挺多。作为班长的法兰先不说，伊莎贝尔倒是偶尔能分出点时间来，但也只有一点。
橘·大闲人·枝也不好老是去打扰两人，干脆就每天都去陪利威尔。虽然她在他那里也没事儿做，基本也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看书之类的，等困了就倒头睡一觉。
阳光充足的午后，睡觉是正合适的。
看书看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橘枝很干脆地把书合上放到一边，然后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没几分钟就开始做梦了。而等她醒来时，天边似乎都有了霞色，她摸出怀表，一看都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怎么今天睡了这么久？
甩了甩还有点懵的脑袋，橘枝朝利威尔看去。屋内很安静，隔着一堆整齐的文书，她从缝隙中窥见了他。不是工作状态，反而是正在休息的他。
橘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利威尔正靠着椅背，双手环胸，脑袋微微垂着。两侧额角的黑发轻轻随着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晃动着，平日里看人总是很犀利的眼睛闭着，随着胸廓起伏的、绵长均匀的呼吸似乎彰显着他正在安睡的事实。
这真是他少有的时候。
利威尔真正睡着的时候很少，而在这些少有的时间里橘枝大多数都是在他身边的。一般这种时候她如果要做什么就会轻手轻脚，生怕打断他难得安睡的时刻。不过偶尔的，她也会试探着想要伸手捏一捏他的脸、或者轻轻戳一下，但这些都只是想一想，她真正上手的也就是捏着他的头发在指尖上捻一捻而已。
就像现在。
她蹲在他身边，以仰视的姿势看着他的模样因为背光而显得模糊。等安静地看了几秒后，她悄悄伸出手，原本该是如同往常那样把他眼睛前方的头发捏住，可直到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她才反应过来指腹下是嘴唇。
她赶紧收回手。
再抬眼去看，利威尔也还是那个样。他似乎没有被她吵醒，这让橘枝稍微胆子大了点，她先是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力道很轻，与其说戳不如说是指尖在脸上轻轻碰了碰，等确定人还是没反应，她开始凑近他。
一点点靠近。直到他额前的碎发触在了眉弓，彼此的呼吸都温柔的融合在一起。
她想做什么呢？
——只是想亲他，只是想给恋人一个吻。
橘枝慢慢地将最后的距离缩短，她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脸，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由握紧，而心跳更是无法控制地加快。过多的血液被运送至大脑，可她却仿佛缺氧一般无法思考，而明明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行，她却又一直保持着那点距离。
好几秒后，橘枝起身。
她还是没有亲他。
其实恋人之间无论是单方面的亲吻亦或是两人间的接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确定关系这么些年，橘枝和利威尔牵手和拥抱过无数回，却从来没有过吻。
橘枝倒是有这个想法。
但她不确定利威尔会不会喜欢。毕竟与牵手和拥抱不同，接吻或许正好踩中拥有洁癖症的他的雷点呢？
她不想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不管是接吻还是单方面的亲吻，她虽然有想法但都没干过。
虽然自家恋人能看、能抱，但不能亲这让她偶尔很郁闷来着。
确认利威尔没被自己刚才那一系列操作弄醒，橘枝又蹲到他身边去。这次她将双手都搭在椅子扶手上，又安静地看了好久，最后伸手拨动他眼前的头发。轻声问道：“利威尔先生，我能不能亲你呀？”
无人回应。
橘枝也并不在意，只是摸了摸有些咕咕叫的肚子开始往食堂转移。
今天的晚餐有肉。虽然自从土地减少后肉就是奢侈品，但因为利威尔和橘枝，也是因为之前调查兵团接纳格里多斯来住了一个冬天，所以这位大少爷在利威尔代埃尔文写信询问能不能定期供给肉类的时候很干脆就答应了。而且还是以市场上更低一点的价格。虽然因为这件事他又被自家老爹修理了一顿，而蒙布里先生虽然气恼儿子有钱不赚是混蛋，但到底是个讲诚信的商人，也没有撤销合作。
橘枝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本来她吃完后就该给利威尔把吃的送过去，但她一想或许他还在休息，就把他的那份先放在了食堂等着多一会儿再送上去，而后她想了想，干脆出去走走消食。
没走太远，只是绕着本部附近走了几圈。橘枝算了算时间，慢悠悠地又往回走，结果在半路她看到了利威尔。他站在一位老妇人的面前，对方应该是走街串巷地贩卖一些小玩意儿来补贴家用，现在正将手中的小盒子打开，殷切地为客人介绍商品。
利威尔从盒子里拿起东西看了看，似乎是余光突然瞥到了她，目光瞬间就转移到她身上，随后立刻付了钱朝她走过来。
橘枝也向他走过去。
两人之间仅有十几步的距离，一人走了一半。
等站定后，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
“利威尔先生出来做什么呀？”橘枝先开口。
“买点东西。”
利威尔的目光很沉静。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现在晚霞像是打翻的颜料，侵染进他眼底。灰蓝色与明艳的橘红逐渐融合，被他注视着的橘枝不知为何就觉得心跳有些快。
有点像她想要偷亲他的时候那样。
“把眼睛闭上吧。”
橘枝心思有些飘荡时，利威尔的声音将她拽回来。她看着他捏在手里、才刚买的发卡，虽然知道他肯定是要给她戴上，但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闭眼睛。毕竟如果是惊喜的话她也已经看到要送她什么了。
不过她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视野变黑后，听力就变得敏锐很多。街道上过路人的交谈、马车轮子在路面咕噜噜地滚过，一切的一切，最后是发卡卡好的声音。
橘枝料想发卡别好后利威尔就会让她睁开眼睛，但等了一两秒也没有反应，她觉得奇怪，悄咪咪地睁开眼睛就与他视线相对，但下一瞬他用手覆盖过来。视野再次回归黑暗，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张口询问，裹着夏日燥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她下意识眨眼，睫毛在他掌心里如同抖动的蝴蝶。
而后，她感受到了不同于自己的体温。
而当视野再次恢复明亮、当鸽群在利威尔的身后展翅起飞，当那瞬间消失在耳边的所有声音再次回归时，橘枝才陡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给了她一个吻。
很轻很轻。
又十分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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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