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49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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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33
有什么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不算吵，但睡眠本就很浅的利威尔还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晨光从背后没有拉上帘子的窗户溜进来，将他的身影模糊地映在了桌面。而那制造出响动的小小一团现在正蹲在他身前桌面的一小片阴影里，原本正用爪子拨动着笔玩儿，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便抬起头来，似乎是疑惑地看他，随后又轻轻“喵——”了一声。
乖巧模样尽显。
也是，才三四个月大，毛绒软糯的能不乖么。
但利威尔对猫猫狗狗这些毛绒绒实在算不上喜欢。毕竟小家伙们掉毛，平时都不说了，偶尔掉点也还能勉强接受，可是换毛期就对重度洁癖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所以他自然不会养。
但要说这只小猫的主人，倒也没个确定的。毕竟是由溜进本部的一只大猫生下来的，因为调查兵团的大家都挺喜欢会经常喂养，所以大猫小猫们就都留下来了。
那只大猫统共生下四只崽，花色全都不一样。有黑有白还有花，然后它自己连同每只崽都被大家取了个名字。利威尔还记得小猫出生是在去年冬天，虽然是到放假的时候了但因为本部搬迁后就落址在托罗斯特区内，所以有好些家近的士兵就回得晚，正巧有人发现大猫生产，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其余人耳朵里。
冬日里没事做儿，收到消息的人都跑去围观。
橘枝也拉着利威尔去看，虽然他没什么兴趣，但见她兴致勃勃就还是陪着一过去了。
其实不管什么物种生产都会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到的时候已经有人为大猫准备了水和食物来补充体力，但几人围观了好久也就只有最开始生下来的那只，第二只迟迟不来。
等得久了，利威尔问橘枝要不要回去。毕竟冬日天冷，虽然也是在屋内，但就这样等着什么都不做还是容易让人从脚底开始生出凉意。
橘枝不想回去。
利威尔本来是打算回去再拿上披风后来陪着她，但却先一步被埃尔文喊走了。因为调查兵团年末会由团长、各位分队长一起清算本年度团内的耗费，他往年也参加了，虽然今年秋被提拔为兵士长了，但这项工作也还是有他的份儿。
算账还真是件麻烦事儿，等他总算头昏脑胀地结束工作，回去一看大猫似乎生完崽好一会儿了正在哺乳，其余人大概已经安心地离开，只有橘枝就在旁边看着。
她蹲在猫窝旁，满心欢喜。发现他后还很高兴地跟他说生产过程，可等回去后才发现人都感冒了，喷嚏打个不停，还鼻涕长流。
利威尔看着她鼻子通红的可怜样，只能又带她去本部配有的医疗室内拿了点药吃。
登记时，看她捏着药不想吃，便道：“天这么冷，猫生小猫你也帮不上忙，让你先回房间也不肯。现在不想吃药了？”
橘枝倒是被说得有点心虚，嘴里嘟囔着“也没觉得冷啊”，又干脆一把将药吞下去。两人回去时，她还是流鼻涕，利威尔把手帕递给她，看她鼻塞得也厉害，嘴上虽然说了句“让你长长记性”，但心里却已经想着去厨房里给她煮点什么热的东西去去身体的寒气了。
橘枝的感冒没有好得很快，但小猫们却长得很快。
留守本部的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到小猫们睁眼后才取名字。毕竟眼睛一睁就要离窝开始到处溜达，到时候也好根据性格取一个合适的名字。
但其中有只小猫，还没等睁眼就已经有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名字。
——捣蛋鬼。
黑白花色的小猫还蹲在文书上，一点没有要走的架势。这让昨夜几乎通宵的利威尔有些头痛。
明明四只小猫里三只都挺乖巧的，小小一团、叫声软萌，又超级会撒娇，让大家都很喜欢。偏偏唯一一只黑白花的看着模样乖，但是调皮得很。它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躺在大道上，露出肚皮吸引别人来摸摸，然后等人上钩后猝不及防抱着人家手指咬一口就跑。
其实也没破皮出血，就是有点痛而已。
而且这只调皮猫什么地方都去，食堂饭桌、分队长们的房间、洗澡的地方，只要是能进，它就不可能错过。
而现在，它就在他的书桌上。需要处理的重要文书被它毫不在意地坐在屁股下，一只爪子还停在笔的旁边——毫无疑问刚才的声音就是它抓笔弄出来的。
“捣蛋鬼，下去。”
利威尔平时冷着脸的样子的确很有威慑力，但捣蛋鬼不怕——或者说它知道他不会伤害它——所以，黑白花色的猫仍旧不动，甚至还很平静地跟他对视。
而他看着它尾巴摇来摇去，又收回爪子后悠然自得地舔了舔毛，一副看起来很乖的模样。
但都是假象。
猫用爪子把笔推下桌时，利威尔手快接住了。
捣蛋鬼见状像是有些好奇一般看他，脑袋偏了偏，爪子又试探着伸向另外一边的茶杯，看它睁着个圆圆的眼睛，竟然好像在问“那这个能推下去吗？”。
当然不行。
但利威尔这句话还没出口，他就见从没有关好的门口挤进来一只狗。这狗还很眼熟。是橘枝养的，叫波奇，从地下街一起带出来的，本部搬迁也没扔下它，大家都很喜欢它，会经常喂养、摸摸，不过因为有了猫，它原本团宠的地位被分走了一半。
然后它很喜欢追猫玩儿，不过这里的猫特指捣蛋鬼。
“汪——”
波奇一眼瞧见捣蛋鬼，冲过来就围着办公桌转，不仅转，还很兴奋地摇尾巴。
捣蛋鬼就在桌上，有些炸毛地喵喵叫着。
被猫狗包围，洁癖的利威尔头更痛了。
好在橘枝很快也进来了。她一眼瞧见这办公室里热闹得很，所以先是把手里端着的早餐放下，这才把波奇哄住，又伸手将捣蛋鬼从书桌上抱下来。然而下地的一瞬间，捣蛋鬼四条腿跑出了八条腿的残影，后面追它的波奇当然也是。
利威尔头总算不那么痛了。
橘枝让他先吃东西，而她就帮他清理一下书桌。
利威尔一向爱干净，房间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桌自然也该是这样。但事实上被提拔为兵士长后他的工作量比以前多了很多，特别是今年开春才没多久，第一次壁外调查就已经结束，许多文书和各种报告被送到他这里，就等着仔细看过后处理好。而现在，他的书桌虽然说不上很乱，但上面堆着的东西可以用繁多来形容。
橘枝一边打扫一边数了数量，发现跟她昨晚离开前相比没少不说，反而还多了点。
事实上的确多了，因为就在昨晚她走后没多久，办公室就在隔壁的埃尔文又给他送来一堆。
其实就在这次壁外调查结束后，埃尔文就邀请利威尔一起去喝几杯，他本想拒绝，但对方说“这或许是最近最后的放松时刻，真的不去吗”，所以思考了一下就还是去了。当然两人也没喝很多，回到本部时还清醒得很。然后，准备到办公室处理一点工作再去休息的他一开门才发现书桌早就被堆满了。
“很惊喜，是吧。”隔壁跟他同步开门的埃尔文总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然后在他的注视中，这位团长接着道：“我每天都是这样，希望你能很快适应。”
埃尔文的确会经常工作到夜半，这件事在本部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利威尔也没觉得工作量的增加有什么不对，毕竟位高责重，他现在是兵士长，而且反正他一天也睡不了多久，把时间花在公务上也没什么。
就是工作似乎总是做不完，有时候埃尔文再给他送点过来的时候他都有点怀疑那家伙把他提拔上来的原因。
就这样，利威尔一连在办公室里待了好几天。每天就是工作工作的，私人时间几乎没有，洗漱的时间倒是有，但也没有空回房间，而是累了就靠着椅子休息。橘枝当然也心痛他，可是没办法，干脆也就负责给他送一日三餐来。
而且除开处理文书，利威尔还要抽空练字。
毕竟他在地下街长大，识字没问题，就是不经常写导致字很丑。以前还好，没有经常写得机会，但现在需要处理的文书太多，他要还是那一手字肯定说不过去，所以在工作之余他对照着报纸，一字一字地练。
练字是个很枯燥的事情，但利威尔不会想要有人因为字而看扁他，也好在练着练着，字到底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而橘枝这个世界的字写得也不怎样，所以知道他练字后也会抽空跟着一起练，再不然他处理文书时她就自己在一边练。
两人每天都忙忙碌碌，但过得倒是充实。
*
849夏，新兵入团后埃尔文要组建特别作战班。
由利威尔带队，再另选四人。
这件事在本部掀起很大波澜。
毕竟利威尔成为兵士长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让他被提拔的那场战斗没有被很多人看见，但在这之后，大家对他的实力如何可谓是有了更清楚的认知。特别是停留在城镇中存放物资的时候，很多士兵都被他救过，但哪怕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却又仿佛没有他不能斩杀的巨人。
兵士长一职他名副其实，而很多士兵也对他更加信任和敬佩。也因此，如果能够被选中加入特别作战班对大家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利威尔亲自挑选，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有经验的老兵，但除开两位老兵，另外两位却是新兵。
橘枝也很意外，不过她知道利威尔这么做肯定是对方有能够被他认可的地方，所以也不多问。
落选的士兵们自然很遗憾，而其中最遗憾的要数哈特·罗萨德。他在调查兵团里待了也有两年，这两年他被磨砺出锋芒，且光芒愈盛，而且自利威尔成为兵士长后他就被提拔为分队长，升职之路的确走得快。
但事实上比起当分队长他还是更愿意继续在利威尔的手下，虽然严格来说他也归利威尔管。
可最后他没被选上，又失落又自省，自以为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才落选的他甚至十分认真地去请求利威尔将他的不足之处指出来。
虽然在利威尔看来这个部下的确还有很多不足，但事实上能够成为分队长也足以说明他的能力比很多人都强，但一眼看他这么认真，就还是说了几句。
849年夏末，新一轮壁外调查开始。
此次埃尔文的目的地并非仅在墙内存放物资，不算久违地他准备打算一路穿过玛利亚之墙以及西甘锡纳区，直到出墙。然而这样一路过来补给没有问题，但是势必会跟很多巨人碰面，伤亡人数暂且不论，重点是需要一支很有实力的小队作为前锋。
而这支小队，非利威尔率领的特别作战班不可。
虽然特别作战班里还有两名没面见过巨人的新兵，但有利威尔在，问题应该也不大。
而这次壁外调查埃尔文也并没有想要立刻获得什么有用情报，重点是在西甘锡纳没有被破坏前，调查兵团那么多次也没能调查出什么来，但这次倒是出人意料获得了十分重要的情报。
橘枝虽然算是医疗队的队长，但大多时候她也不参加会议，主要是太费脑子的事情她真不太行。所以那件很重要的情报她还是从利威尔那里知道的。然后她也知道，为什么回程时埃尔文的表情会是那样了。
因为那个十分重要的情报是——巨人能够开口说话。
事情始末没必要特别诉说，简略一下就是在墙壁外的一片森林里，捡到了曾经一位调查兵团士兵的日记。
这位名叫伊泽尔的士兵曾在过去的壁外调查中遭遇了同伴的死亡、没有马匹甚至是立体机动装置的废弃等绝境，然而她心智坚定，哪怕明知没有希望也要继续前进，就在这种情况下她一路往回，直到在那片森林里遇到了一只巨人。
巨人并没有吃掉她，反而十分虔诚地对她叩首膜拜，并且口吐“尤弥尔大人”这样的字眼。
听到这里时，橘枝突然感觉背脊发寒。
利威尔大概也是这样，但他垂着眼睛让人辨不清情绪，沉声道：“这种怪物居然还会说话…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橘枝也有恐怖谷效应了。
虽然最开始她也因为巨人这种十分接近人但却与人有着明显区别的生物感到过几分害怕，但仔细一想巨人与人区别还是很大，但现在却突然出现有力的证据证明其实巨人能够说话。
尽管只是个例，但人总是会对与自己很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东西感到恐惧。
话题结束自利威尔一句“埃尔文打算捕捉几只巨人来做实验，实验领头人就是韩吉”。而这之后，调查兵团的确比以前更忙碌了。
以前基本没人想过捕捉巨人，所以工具需要现做。
但问题是工具好不好用也只有试过才知道，所以由韩吉这个实验领头人设计，做出来后就开始行动。
巨人捕捉行动不用出墙太远，就在托罗斯特区外面也行。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巨人，这个翁城外面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巨人在围着。而且在这里的话到时候捉到了也能就近运送进去。当然，关于巨人要进翁城这点埃尔文也跟匹克西斯司令报备过。
时间选在傍晚，太阳落山不久。
毕竟晚上巨人会丧失行动力，这样也不用太担心大家会受伤。但橘枝还是要一起，以防万一。
时间差不多时，正在做准备工作的韩吉让橘枝去通知利威尔。
这次行动需要出动的人也不多。战斗力方面有特别作战班，治疗是橘枝，作为后勤部队负责把巨人运回去的就是韩吉跟她的副官莫布里特带人处理了。
夜色降临，围在托罗斯特区外的巨人渐渐动作迟缓下来。在城墙上等了一会儿的一群人，见状立刻使用立体机动装置降落。
事实上这次捕捉行动很顺利，甚至战斗力配置人都太多了。毕竟一个利威尔上场，轻松快速把巨人手脚砍断，然后在它等待恢复的时候使用特制工具先把嘴巴封好，最后麻烦点把它弄到马车后盖上布运回去就行。
这场行动在夜色刚刚降临就很快结束。
两只巨人被悄无声息地运进了托罗斯特，再被送进调查兵团本部——埃尔文已经给韩吉划分好了区域，准许她在这里进行各种实验。
之后，调查兵团里变得很热闹。
韩吉自从去年对巨人产生兴趣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对于捕捉回来的两只巨人她还特地取了名字，并且亲密得不行。就是很多时候，太过高兴以至于离得太近，偶尔还会发生差点被巨人咬住这样的意外。但她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直夸“这个孩子很精神”一类的话。倒是作为她副官的莫布里特都快要疯了。
——“分队长，请不要靠得太近！”
——“真的会死的啊分队长！！”
——“请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啊分队长！！”
莫布里特的呐喊飘在本部上空，距离实验地很近的利威尔在办公室里整天听着韩吉嘻嘻哈哈的各种夸奖巨人的话以及莫布里特的呐喊，有时候甚至都会有提刀去把人砍成两截的想法。当然，这个对象仅限于韩吉。
实验进行了大约快两个月，最后在韩吉一声痛喊中结束。
那天晚上，在食堂里看着因为巨人汽化后而明显没有精神，仿若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韩吉时，橘枝倒是有些同情她了。
虽然是巨人，可好歹还是真心实意付出过感情的。偶尔她夜半从利威尔的办公室回来也还能远远看到韩吉还提着灯在跟巨人们说话。那神情，被月色映衬得很温柔。虽然，那是两只巨人。
由于韩吉表现得实在太颓废，橘枝本打算过去安慰安慰，但看穿她想法的利威尔道：“如果你想听她说一遍关于实验的事情就去吧。而且，那两只巨人就是因为她实验做得太过才没的。”
橘枝当然不想听韩吉的长篇大论，毕竟一旦开始就没个结束的时候。但是现在她倒是挺在意利威尔后面一句话的意思，“利威尔先生的意思是说那两只巨人并非是因为伤到了后颈才汽化的？”
“不是。”
简单两个字，说明了太多。
毕竟巨人这生物不死不灭，除非你把它后颈部的那块肉给削下来，或者直接断头。
但韩吉仅仅凭借着实验性质的伤害就硬生生把它俩都解决了。
橘枝：“……”
抱歉韩吉，或许你不需要安慰呢。
*
849年秋末，今年最后一次壁外调查结束。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其实算是调查兵团每年最忙的时候。毕竟每次壁外调查结束后各种报告要有、各种申请要有，而且年终总结更要有。
当然，忙的一般都是领导们。
利威尔作为兵士长，一回本部就扎进工作里。好几天不回房，是又开启了吃住都在办公室的那一套流程。橘枝每次去看他都是在处理文书，忙得不行。偏偏她又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也只能陪着在一边练练字，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郁闷。
利威尔倒是看出来自家恋人郁闷得很，也知道她在郁闷什么。但他手头上的确没有她能帮的忙，可又不能让她继续郁闷，后来想了想，干脆给她找个事情做。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事儿，他知道橘枝练字心不静，没事儿老往他这里瞅，所以算算她看过来的次数和频率，最后在某次又看过来时假装拿起茶杯，但送到嘴边又不喝就放下。
橘枝现在警觉雷达灵得很，立刻扔下笔跑过来，从一堆文书中间挤个脑袋出来。先是看看茶杯，发现了问题，又才看着他道：“是茶冷掉了吗？我再去泡壶新的吧。”
利威尔点点头应好，橘枝就端着茶壶跑人。
看背影倒是一点不郁闷了。
还真是好哄得很。
不过橘枝很快又郁闷起来了。
原因是她每天给利威尔送饭，又抽空陪着他处理文书，虽然最多也就能帮着泡个茶，主打的还是陪伴，但没多久她就发现他精神不是很好了。
毕竟平时就有失眠，睡得少，现在忙起来更是没个节制，有时候累了在椅子上眯一会儿也没睡着，短时间里还没事儿，但时间长了人看起来还是会疲倦没精神。
橘枝知道利威尔要工作，但俗话说得好，没有做完的工作，只有累死的打工人。所以她想了又想找到人面前，一把按住他写字的手，十分严肃道：“利威尔先生，今天我要耍小性子了。”
自己恋人是个什么性格利威尔还不知道么，耍小性子这种事情基本没有过，更别说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那大概就更不是在耍小性子。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任由她把自己拉走，出门刚好碰到隔壁的埃尔文把需要他也签字的文书送过来，但橘枝倒是一步不停，一句“今天利威尔先生接下去的时间是属于我的了”就算交代，然后当着团长的面牵着人走得飞快。
好吧，他的兵士长今天下午放假。
埃尔文自然不会介意，去把文书放下后又回去继续工作。后面来交报告的米可顺带说了句碰见了利威尔跟橘枝出门，还意外跟他一样工作狂魔属性的人怎么工作没做完就出门了。
埃尔文翻看了一下报告后随手放下，然后笑道：“因为咱们兵士长的夫人给他下命令了，今天下午的时间得陪她才行。”
米可这下倒是懂了。
天大地大，工作最多排第二，爱人要第一。
橘枝带着人一路穿过街巷也没停，这让原本以是想让他陪着逛街的利威尔有些意外，不过也没问，就只跟着走。直到再穿过活动门，进到了罗塞之墙内。
翁城托罗斯特内有很多居民，但仅仅只隔着一道门内的罗塞之墙的城墙角下却基本没有住户。
橘枝带着利威尔又往西走了有几分钟，最后在一处平原停下。
秋末的天已经彻底凉爽下来，橘枝松开利威尔的手，自己往前几步走到了在这种时节也还在盛开的那片花海里，屈膝跪坐后才又看向他，“今天下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把大腿借给利威尔先生当枕头，如果睡不着的话我还能唱歌助眠呢。”
利威尔这下倒是明白橘枝的意图了。
看着眼睛亮亮，拍着自己大腿，满脸写着“快来快来”的人，他有些失笑地走过去。
利威尔的确有好久都没好好休息了。
一是工作太忙，二是他最近也的确不好睡。偶尔能够眠上一会儿都算好的。
但现在，枕着她的腿，身侧是风从花海里穿过的细微声响，花叶摇曳间轻碰他的手臂，困意渐渐上涌。
更何况，她嘴里轻声哼着的歌，虽然曲调并不一样，却又让他感觉到熟悉。
利威尔的意识潜入了梦境。
他发觉自己站在黑暗里，前面有团光，往前走，越近似乎就有一道熟悉的声响越清晰，直到他走进光点，周围黑暗褪去。
他看清一切。
狭小的房间、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以及女人温柔的模样。
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嘴里轻声哼唱着哄睡的歌。
一遍又一遍。
利威尔站着看了许久，最后上前，也坐到女人的身边。他安静地看着那个孩子、更多的时候又是在看她。
就这样很久，久到女人的模样渐渐模糊。她嘴里哼唱的歌落在耳边也开始变调，利威尔知道大概是该离开了，所以他站起身来，最后再看一眼。但一直没有动作的女人却似乎微微侧目，他察觉到，嘴角上扬。
——再见，母亲。
不成调的歌将他唤醒。
睁开眼时夕阳将一切都染上霞色。
她的眉目也是，温柔尽显，眸光明亮。
橘枝正在编花环，两只手不停的动着。但随着她往花环上添花，一些零碎的花瓣也落到他的脸上，再等风一吹，脸颊就有点痒。
利威尔抬手把花瓣拨开，橘枝发现他的动作，这才知道他都醒了。隔着花环正中央的环，他俩对上视线，随后她把花环挪开，露出那张带笑的脸。
“已经傍晚啦。今天下午睡得好吗？”
“还不错。”
“那利威尔先生，我们回家吧。”
她笑意盈盈，用空着的手替他拨了拨眼睛旁的碎发。而他看着她的眼睛，抬手握住她的手。
“嗯，回家吧。”
回家，回调查兵团。
回家，回他和她的房间。
其实那个不算小的房间固然算不上真正的家，但只要有她，一切就都好。
利威尔先起身，随后朝橘枝伸手，但她刚搭着手一用力，立刻变成苦瓜脸。
“利威尔先生，我腿好像麻了。”
也是，让他枕着睡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可能不麻。
利威尔只能手动让橘枝站起来，但她还是苦着个脸，因为腿麻得根本走不了路。但事实上，他也没打算让她再走回去。
利威尔背对橘枝半蹲下身，“上来。”
橘枝有些意外，“利威尔先生要背我回去吗？”
“等你走回去都过晚饭时间了。
一听晚饭，橘枝一想的确是，回去晚了要没饭吃。虽然可以自己动手再弄，但太浪费时间了，所以她赶紧扑到利威尔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还挺严肃地来一句：“利威尔先生，就交给你了。”
那语气，俨然把到达目的地取得晚饭这件事给他上任务了。
夕阳渐沉，暮色渐来。
利威尔背着橘枝慢慢走，倒是让她有了些困意。
但眼皮半磕时，她又听他说花环要掉了。所以一抬手，干脆就给戴他头上了。
也不知道这花环是不是很早就在开始弄，直到他醒才弄好，利威尔发现他走几步就落几片花瓣，只怕等回去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和叶子了。就是不知道等人醒过来后到底得多失望，毕竟花了时间去弄的。
已经开始想着到时候要怎么哄人的利威尔慢慢往前走，倒是没发现周围路人的目光。
或带笑、或羡慕。
夜色尾随着，飘落的花瓣铺出回家的路。背上的人已经安然入睡，呼吸平稳，嘴里梦呓。
利威尔眉目舒展，眼尾沾染几分笑意。
回家的路并不长。
但爱意溢满在每一个坚定向前的脚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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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84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