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壁外调查/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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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 018
大雨滂沱将人淋湿。
巨人被砍掉后颈肉后血肉和尸骨立刻开始消失，但那蒸腾起的热气却氤氲着好似将这场大雨和其后的悲剧都遮掩。
利威尔立在原地，雨珠正顺着刀尖落进满地的泥泞里。
他沉默地看着法兰将橘枝抱到伊莎贝尔的身旁，曾经家里最吵吵闹闹又会惹麻烦的两个人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躺着，大雨汇聚在她们还十分年轻的面庞上，又顺着脸颊的弧度从眼角滑向两侧。
但她们向来不怎么哭，而是十分爱笑。
“利威尔…”
法兰的声音隔着雨雾显得有点不真实。
可利威尔看清了他正细微抖动的手，和不自觉小幅度张张合合的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想说，或者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接下去说的话是真的。可最后，他握着两人的手，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了话语里，“伊莎贝尔和小橘子的手…好冷……”
法兰是个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们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但谁会在面对自己亲近、又重要的人将死的局面时冷静地说出“她们不行了”这样的话呢？
就算是利威尔也不能。
哪怕这就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
利威尔把刀归回，走了过去。
橘枝和伊莎贝尔并排躺着。两人脸色苍白，在衣服被咬碎后跟伤口黏在一起的地方，有些地方露出白色的、破碎掉的骨头，碎肉和皮肤骇人的外翻着，血正止不住地汩汩冒出来。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半蹲下去，然后伸手摸了摸橘枝脖颈上地跳动。
指腹下什么都没感觉到。
但利威尔收回手，转而又把耳朵贴到胸口前，去听她是否真的死了。
可心跳声虽然很微弱，但仍旧在有节律地跳着。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死哦。”
“橘枝。”利威尔从来不叫橘枝的昵称。此刻他看着她安静的面容、看着她胸口地起伏逐渐变得微弱，缓缓开口：“如果休息好了就快醒过来吧，伊莎贝尔、赛拉姆和弗拉冈他们…还在等着你的帮助。”
利威尔眉眼低垂，神情不辨悲喜。
见被法兰握着手的橘枝没有反应，他慢慢抬起手去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橘枝的体温向来是要稍高些的，平日里稍不注意触碰到暖融融的感觉会在指尖停留很久。但现在她的掌心因为雨水湿滑一片，也不再柔软，而是因为失血变得冰凉、又好像略带僵硬。
利威尔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橘枝回想起了出墙前夜。
那夜星星不闪、虫鸣声也隐匿。
他夜半起来喝水发现了有点失眠的她独自在外晃悠，本想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结果最后反倒是自己被说服陪着她一起去夜晚的街道上走了走。
西甘锡纳的夜晚并不会像靠近内地的瓮城那样热闹，人们早早休息，在街道上晃悠的只有一两个地痞流氓以及猫猫狗狗。可她好像很高兴，非要拉着他的手在空旷的街道上走来跑去的，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实在很傻，但他大多时候都是由着她的。
两人在无人、没有月色的街道上如同幽夜的鬼魅般游荡，也不怎么说话，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后来走到之前去过的中央广场，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最上面的地方站着，然后跟他说她小时候学过琴，还说要给他听听。
——那是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月光仍旧没有眷顾她，悄悄躲在云层后窥探着；夜色却似乎格外喜爱她，如云、如雾般笼罩在周围。但她的指尖又仿佛凝着光，在幽暗中拨动寂静的琴弦，为睡梦中的人们编上一曲好梦。
等到一曲结束，她还颇为有礼地鞠躬致谢。
“怎么样？”随后便期待地询问着。
他怎么说的？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月色为她献礼，将那夜第一抹月光做成的王冠落在她的发顶上。所以他只能看着她沉眠着星星的眼睛，一言不发。
回去时已是清晨。
他俩在男女宿舍的分叉口道别。
但临了时，她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利威尔先生，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哦。等下次你也需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吧。”
——“到时候不管在做什么、在哪里，我都会立刻去见你。”
大雨似乎将停。
利威尔从法兰的手里接过伊莎贝尔的手，那同样是冰凉且略带僵硬的，随后他将伊莎贝尔和橘枝的手搭在一起，然后如同那天清晨她踮起脚来那般略微俯身。
“橘枝——”
略带沙哑的声音显示出利威尔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情绪，他灰蓝色的眼眸中寂静的海似乎都要枯竭。他用自己也不算很温暖的掌心握紧她们的手，然后低声像是亲昵地耳语。
“我现在…就需要你。”
*
橘枝没有体会过重伤后使用反转术式自愈是怎样的感觉。
但她曾经问过在濒死之际学会反转术式的老师五条悟是什么体会，然后她得到了这样的回答，——“真要说的话，会觉得心情超级爽快，有一种天上地下只有我最厉害的感觉哦？”
她以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样，但现在她知道绝对不是那样。
半边身体的血肉连带着骨头都被巨人咬碎，使用反转术式开始自愈时所体会的感觉却绝对不亚于被巨人咬下去的那一口。仿佛是滚烫的熔岩被浇灌进了血管里，剧烈的高温灼烧着每一寸神经，又好像有一双手在因为咀嚼而碎掉的肉和骨头屑里翻来覆去的使劲儿撕扯，偶尔痛到麻木，但很快又会像是在伤口上撒下辣椒粉，让人立刻清醒。
自愈过程或许只有几分钟，但橘枝觉得仿佛过了百年。
等她的意识从脑海深处浮出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即将放晴的天空。那灰色调都还在天际的边缘，但光正穿过云层洒落，仿佛是要给这片刚刚被悲痛和苦难沁湿的土地一两分的希望。
而鼻尖除了泥土的腥味，就是不算很淡的铁锈味。
“利威尔先生…”
橘枝最后的记忆里是利威尔的脸，此刻也只是下意识地叫他，但随后她迅速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自己立刻就要给几人治疗，便惊慌地坐起身来。
这一幕刚好被埃尔文看见，但正拿刀比着他脖子的利威尔见他突然笑起来更是怒不可遏。
“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利威尔在见到濒死的橘枝和伊莎贝尔、以及马上就要被巨人吃掉的法兰时都只是在后悔自己当时不应该选择丢下三人独自去找埃尔文，但他却没想到，他们四人展望地美好未来其实根本就不可能被触及到。
因为埃尔文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们加入调查兵团地目的，顺水推舟让他们留下的原因之一是看中他们的能力，但更为重要的是想利用他们去干扰罗沃夫的判断从而在背后悄悄收集证据。而现在那份致命性的证据已经被呈至总.统手中，罗沃夫会为他侵占这些年壁外调查停止而省下来的军团资金而付出代价。
这场无聊的政治斗争似乎就要这样落幕。
但如果不是埃尔文自己说出来，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四人只是这两方斗争中的小小棋子而已。
那既然知道了，利威尔怎么会让这件事就这样结束？
他们本来期望通过这次的机会实现定居在地上的梦想，到时候四个人一起能够有很美好的未来。甚至为此他们都决定赌上性命来到了墙壁之外和巨人战斗，但最后怎么样呢？
他们什么都没得到。
他甚至还再一次失去了家人。
所以他能不愤怒吗？
能够压制住内心里叫嚣着要杀了埃尔文的野兽吗？
不能。
——因为他至少要为卷入这场无聊地政治斗争中的橘枝和伊莎贝尔报仇。
他一定、一定要杀了埃尔文。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家伙…！”
利威尔手中的刀刃已经刺进了埃尔文的掌心，鲜红色映在眼中，他仿佛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眼神阴沉发狠，紧咬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哪怕刀刃在被对方用手抵挡着手上的力道也分毫不减。
他没注意到背后已经醒过来的橘枝，帮着拦住随同埃尔文一起来的米可的法兰也没注意。
直到——
“利威尔先生…？”
虚弱的声音将内心里的暴怒都盖过，无数次听过这句话的利威尔立刻意识到是橘枝醒了。那一瞬间，他甚至都不在意放松力道后会不会被埃尔文反制，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等到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脸时，这才将所有的反面情绪全都暂时埋进心里。
“没事了？”
利威尔和法兰一前一后快步走过去。
橘枝对法兰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地关心，随后看向身旁的伊莎贝尔，伸出手的同时很干脆地道：“我现在就开始治疗伊莎贝尔，你们帮我把赛拉姆和弗拉冈队长也搬过来吧。”
在加入调查兵团的那晚橘枝就把自己能够治疗别人的事情告诉了伊莎贝尔和法兰。
所以此时听她这样说法兰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立刻开始行动。
暖白色的光笼罩在伊莎贝尔身上，没有利威尔钳制的埃尔文站起身来擦了擦掌心里的血迹，目光又直直地盯着橘枝。
虽说他早就看过她把猫的断尾恢复如初，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治疗人类，哪怕知道一定是有效果的，却还是会好奇、会想去更加仔细地探究这份神奇的能力。
但与埃尔文不同，米可简直跟见鬼了一样。
“埃尔文…难道你是因为…？”他看见毫不意外的埃尔文，立刻明白之前埃尔文为何会同意橘枝加入调查兵团，甚至还去找团长游说让她参加这次的壁外调查。
如果说有这种神奇的能力那一切都能说得过去。
“你知道吗，米可。”埃尔文眼神中却逐渐染上几分让人有点不寒而栗的情绪，“利威尔和橘枝，他们两个以后将会是调查兵团最锋利的刀和最坚实的盾。更会是——代表调查兵团的双翼。”
米可诧异地看着给出两人这样评价的埃尔文，但随即他回道：“我不认为利威尔在经历过今天这样的事情后还会想留在调查兵团。至少，他不会再让她留下。”
埃尔文对这样的事情发展也有预料，但他精明的头脑总是让他能够精准抓住看似没有转圜之地的事情的突破口。
他直直地盯着正专注治疗的橘枝，胸有成竹。
“只要抓住他的软肋，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调查兵团的第23次壁外调查在出墙七日后结束。
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为试验由埃尔文提出的长距离索敌阵推行为今后壁外调查时的主要阵型是否可行，经过好几天的试验，证实如果不是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这个阵型在前进的同时回避巨人是绝对有利的，并且还能够大幅度降低人员死亡。
但此次壁外调查还是有不少人员因为突发的大雨和浓雾而被巨人偷袭，丢失性命。
备受调查兵团的大家瞩目的由弗拉冈率领的几乎由地下街出身的小混混组成的全新兵小队却没有一人折损，这实在是让人大吃一惊。不过在回到本部后，小队成员橘枝立刻进入修养状态，虽然无论谁看她都一点伤没有就是了。
橘枝的外伤当然已经痊愈，至于让她休息的原因是那天在接连治好伊莎贝尔和赛拉姆跟弗拉冈三人后她突然就鼻血不止。
按理说以前她随手治疗几个人完全没什么问题，毕竟咒力庞大，也就是相当于有钱任性。可似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再想要使用反转术式就会受到限制，不管是治疗自己还是别人，治愈的速度都变得缓慢，原来很轻松就能治好伤现在需要投入更多咒力才行。
而且与之相对，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持续、或多次使用反转术式，以及大量的咒力输出就对她的身体就会产生损害。
用埃尔文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这种跟巨人的存在一样让人无法理解原理和吃惊的力量如果能够随便、并且无限制的使用才是不可能的吧。”
养伤第三日，埃尔文来探望了橘枝。
他没有空手来，而是去买了点甜食。
用漂亮布料做成的小袋子里装着的糖和饼干看起来就不便宜，橘枝十分感谢地收下了。
而埃尔文看她似乎并不抵触他，倒是略有好奇地问她是否知道他利用了他们的事情。
这橘枝当然知道，毕竟在她养伤第一天伊莎贝尔就跑过来跟她嚷嚷过这件事，并且还生气地说总要找个时间把埃尔文打一顿。
她当时也跟着附和了，但显然这个事情就不用说了。
埃尔文并没有过多跟橘枝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很快将本次谈话的主题抛出，“ 利威尔向团长递交了你们四个的退团申请书。当然，结果还没批准下来，不知道这件事他跟你商量过没有？”
橘枝知道利威尔决定回地下街，这件事是他在回来后的第一天就跟她说的。但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她也就这个问题也跟伊莎贝尔和法兰聊过。
伊莎贝尔虽然因为这次被巨人啃食差点丧命，哪怕外伤治愈后深入骨髓的痛也仍旧存在，但即使她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在谈及想不想回地下街时也说不想。
——“见识过那么辽阔的大地之后又怎么会想要再回地下街呢？哪怕要一直跟巨人战斗也没关系，我想生活在阳光下面！不过…大哥说要回去就回去吧，因为比起地上的居住权我还是想跟大家在一起！”
法兰被问及时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干脆。
——“跟巨人战斗的确可怕，但留在调查兵团或许就是我们唯一能够定居地上的机会。人生不就是赌博嘛，没有能够赌上的东西，又怎么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利威尔说要回去的话…我也会一起回去。”
哪怕见识过巨人的可怕，两人也仍旧想要留下。是啊，因为见识过太阳的眼睛再也装不下日升月落后的夜色以外的黑暗。
橘枝也不想回地下街，因为她忘不了出墙时利威尔望着天空时的眼神。
而且她也觉得，他不该是属于地下街的。
埃尔文没有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橘枝没有回答他有关于退团的事情，但他却好似看透她一般，留下这么句话，“调查兵团不一定是个好去处，但是你们打算一辈子都如同老鼠那样蜗居在地下街吗？虽然见识过光明的人不打算追逐光明，但你就要选择这样放任他么。而且这或许是你们此生唯一的机会。所以，做出你的选择吧。”
橘枝在埃尔文离开后睡了很久。
久到梦里都把这四年在地下街发生的事情全都回忆了一遍，等她再次醒来时窗外都已经明月高悬，她拿过一边的杯子想要喝水，却发觉里面的水是温热的。
是有谁来过。
不会是伊莎贝尔和法兰，他们从来不会深夜来看她。
橘枝立刻意识到是利威尔。
其实她自前日过后就再没见到他了，有点意识到他似乎是故意不来，但现在看来他或许都是夜半才来，而一般这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此时知道他或许一直都有来过，她就分外想见他。
杯中的水还有余温，人应该没有走远，橘枝立刻追出去。
光着脚踩在地面冰冰凉的，但脑袋却又变得格外清楚。
橘枝想，见到利威尔时她一定要大声地说想他，然后再问问他有关于回地下街的事情。
夜色下的走廊幽静，虫鸣声埋伏在四周。
橘枝一眼看到前方的那道身影，便在加速冲过去的同时喊道：“利威尔先生——”
利威尔有些诧异地转身，刚好被她扑了个满怀。
夜风和寒凉为他们促成这个急不可耐地拥抱，而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神显得格外委屈，“我好想你，你怎么白天都不来看我？”
利威尔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橘枝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她只是在抱着他好几秒，随后才像是满足似的退开距离，然后转而询问另一个问题，“真的要回地下街吗？”
利威尔没跟橘枝谈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一向尊重三人意见的他在这件事情上却仿佛独断专横，自己就决定了回去，然后直接把结果通知给他们。但伊莎贝尔和法兰听后虽然神情各异，想必各自也有不一样地想法，却都跟随他地选择。
她却不一样，很直白地就来问。
“能不回去吗？”
“不能。”
利威尔很干脆地给予了否定回答。
他的神情晕染在夜色下，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可橘枝好像看到他隐藏起来的那几分不一样的情绪，突然就想起那天给大家治疗后的路程她虚弱地躺在原本是运送物资的马车上，他就时不时骑着马过来看一眼。
只是看看，不会跟她说话，但眼神里的关心却不作假。
而且夜晚就地扎营，明明有值班警戒的人在，可午夜梦回她发现他一直都没休息在守着他们。所以会不会“回地下街”这个决定最初的思考方向就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他们？
为了他们不再陷入那天那样的绝境里，也为了他自己不再重复那种绝望和恐惧的经历。
橘枝明白利威尔的意图了，他只是想要保护他们。
那他自己真实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久久凝视利威尔后，橘枝突然问道：“回地下街这个决定是因为我们吧。那利威尔先生你呢，你自己想留下来吗？”
利威尔并不意外橘枝能够猜透他的意图，因为她虽然平时很笨，可有些时候却意外地敏锐。
至于他是否想留下来？答案是肯定的。
离开地下街是他自母亲离世后就渐渐生出来的念想，不仅是因为地下街肮脏混乱、住在下面的人不被当做人看，更是因为他想要去看看母亲口中所说的一切。
——春季的落花、夏季的蝉鸣、秋季丰收的水果、冬季的雪。
那些曾经所有都只能在梦里窥见的景色他也想紧握在双手中，但现如今唯一能够让他留在地上的方法就是加入调查兵团。
与巨人战斗他并不害怕，事实上在他某一刻发觉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完全操控自己的身体后，他就意识到自己以后会比任何人都更强，所以哪怕巨人更占优势，他也能肯定的说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够轻松地解决巨人。
但他肩负的并不只有自己的性命，还有他们的。
所以他永远不能那么随便又轻易地作出任何决定。
“我不能再作出错误的选择了。”最后，他只是这么回答着。
“所以利威尔先生是怕留下来是个错误的选择吗？”可橘枝却已经窥见他的内心。她凑近他，漆黑的眼瞳仿佛光收束起来，将他网住，“那既然这样，就让我来帮你做决定吧。”
利威尔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可橘枝却已经退开几步，然后在月光洒落的长廊下，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利威尔先生你害怕留在调查兵团里还会遇见这次那样的情况吗？可是无法舍弃的人就无法得到，我们或许能够退居回地下街安稳度过余生，但曾经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这段时间，会成为我们以后不断后悔的根源。纵使谁的人生都会有后悔的时刻，但我不想在明知这么做自己会后悔的情况下作出这个选择。”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们才决定回地下街，因为留在调查兵团里很危险。哪怕你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自保，却不能够肯定能够保护好我们。那既然这样，我来帮你。”橘枝说得很认真，“我或许还不成熟，又总是笨手笨脚，但我愿意为你赌上我的一切。”
“你握刀，那我就持盾。你不用做到面面俱全，只需要一往无前，而我会站在你的身后，让你毫无后顾之忧。”
橘枝的眼中一直都有信念之火。
平时总是隐匿在眼眸深处，但此刻浮现，比烈日更瞩目。
“或许我的成长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利威尔先生，就像我愿意将一切都赌在你身上那样…我希望，不——”
利威尔看着她说话间又往前几步，出现在自己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然后便半鞠躬，十分郑重似的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那日血腥味混在雨里，他看着橘枝和伊莎贝尔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总有些恍惚。
就好像他用四年的时间做了个长梦。
而那一瞬间，梦突然就醒了。
“请把你的未来托付给我吧——！！”
但现在她又想要带他去做一场更长的梦，梦里有一切美好的东西和熟悉的他们。
利威尔不否认自己的确心动了。
“…真是输给你了。”
——所以他握住了她的手，选择相信她。
而她又怎么会让他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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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壁外调查/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