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壁外调查/① ...
-
>>>EP 017
出墙的那天西甘锡纳区的门前很热闹。
道路两旁站满了附近的居民。
他们或是闲来无事凑凑热闹，又有些人目光急切而担忧地注视着在队伍中的家人，紧握在胸前的双手也带着祈祷的意味。可整个队伍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亲人道别，哪怕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因为大家都很明白，如果在此刻看向最亲之人的眼睛、拉住他（她）的手，那么或许存在于心中鼓舞着他们战胜恐惧，一往无前的那份勇气便会被不舍和不安吞噬掉。
橘枝看向身边的人。
伊莎贝尔左右张望似乎有什么好奇的；法兰伸手摸着马，微垂的目光中仿佛沉淀着思绪；而利威尔双手握紧缰绳，目光好似笔直穿过整个队伍到达最前方的位置。
她知道他是在看埃尔文，哪怕以现在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
钟声敲响警示众人，城门开启迎送勇士。
伴随着队伍最前方的团长一声呐喊，整个队伍开始前进。
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掩盖，橘枝握紧缰绳准备跟上前方，但此时有点模糊的说话声却清楚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快点啊——不然调查兵团都要走了！”
是有些急切地催促。
而橘枝有些好奇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迎接她的是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瞳。
那双深翠色的眼睛里遏制不住在迅速生长的并非是如同其他人那样被现在安稳的生活变得麻木的抵触情绪，而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对自己所未曾见过的一切而来的憧憬，以及对能够去往那样世界的人们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崇拜。
男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到她的这边。
橘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她的确如同想的那般小幅度地朝着对方挥了挥手。
然后下一瞬，愣了一秒的男孩便脸上便绽放出笑容为她送上鼓励。
“加油啊——！！！”
墙壁内的世界很宽广，但墙外的世界却好像一望无垠。
从没离开过地下街的三人望着头顶的天空有些出神，而正是从另一片蓝天下而来的橘枝只是看着身旁的利威尔。
他向来怒形于色，不高兴的时候特别好懂，但高兴的时候却很难让人分辨。不过此时看着阳光聚集在那双灰蓝色眼瞳的深处，她觉得现在他是高兴的。
离开玛利亚之墙还不太远，周围的旷野上零散分布着成片但面积又不是特别宽的树林，这有点妨碍队伍的展开，并且队尾才刚刚离开城门，所以埃尔文还没下令整个队伍散开。
橘枝来到这个世界后也还没出过墙，所以在还未发现巨人、又没开始试验新阵型的现在，她是开始走神地左右张望起来。
不远处似乎有野兔窜过，她的视线下意识追随，结果等听到怒斥声时，她才发觉走在前面的三人好像又跟队友发生了矛盾。
明明都是一个小队的，面对巨人的时候也会一起合作，但现在剑弩拔张的气氛看起来倒像是死对头聚堆一样。但好在最后也没发生什么大问题，大家就吵吵了几句，因为在利威尔出面护住伊莎贝尔后弗拉冈也把另外一名叫做赛拉姆的少年呵斥住。
因为走神而错过争执开端的橘枝觉得纷争能够平息真是太好了，结果一转头就见利威尔降低速度来到她身边，眼神紧盯着她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在干什么？在随时都可能出现巨人的情况下还敢走神，难道你是知道自己水平太菜都准备躺平变成巨人的屎了吗？”
虽然知道利威尔肯定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在隐藏着危险的情况下分心，但橘枝还是没忍住纠正他话里的错误，“虽然但是，利威尔先生…巨人不会排泄哦？所以就算我被吃下去也只会变成呕吐物被吐出来吧？”
有关巨人的知识橘枝是全都记得很清楚。
但利威尔说那些可不是想帮她巩固这些知识点，反正听她还真地假设自己会被吃掉，他脸色更臭，“这些东西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教你砍巨人怎么就蠢得学不会？”
闻言橘枝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很微妙。
她回想起利威尔给她示范的时候那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样的反手拿刀的架势，最后还是没怀疑这种方式被一般人学会的几率，而是干脆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你也知道我很笨的嘛。”
所以笨还笨得这么理直气壮？
利威尔看着橘枝那双真诚的眼睛，最后选择不跟笨蛋交流。
*
身后的玛利亚之墙渐渐看不见时，整个队伍路过了一片森林。
那森林与一般的树木并不相同，树干高大粗壮，枝叶繁茂。人要是行走在其中看起来就会变得跟蚂蚁一样渺小，橘枝觉得倒是更适合巨人在里面走走。
然而巧的是她刚这么想，最前方的基斯和埃尔文便遇到一只巨人从森林里以比较妖娆的姿势走出来。
一般来说调查兵团会竭力避开与巨人的战斗，而这也是埃尔文的长距离索敌阵最大的优势所在，但现在队伍还没展开，巨人出现的时间太巧、又距离队伍太近，所以根本没办法等到它离开。
基斯当即带领前卫部队的几人将那只巨人引到森林中，剩下的主力部队继续前进，结果谁知道就是这个时候又是一只巨人从森林里突然冒出来。
这只巨人更加高大，在两侧负责保护补给物资的小队也决定把巨人引开，但这只巨人却是并不会被人所吸引的奇行种，它直直地朝着马车跑去。
这只奇行种体型大速度就更快，防卫小队的人来不及回防，但队伍又拉得太长，马车周边没人看护，所以保卫任务就先落到了离得最近的弗拉冈小队上。
弗拉冈真是觉得霉到家了。
那么多支队伍偏偏他的小队遇到奇行种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队里的新兵们全都没有跟巨人战斗过，那就算他再有经验一个人也抵不住啊？
不过没办法，如果马车被破坏丢失了补给物资情况会更麻烦。
不过好在奇行种在接近马车前又慢下来，先前冲出去的三人也赶了过来，然后立刻开始切换到立体机动装置上，开始讨伐巨人。
但巨人这个物种在体型和力量都拥有决定性的优势，三人中的一人很快被抓住，等到一口下去就只剩下地面滴落的几滴血。
剩余两人却没被同伴的死打击到，而是准备抓住机会砍下后颈肉，但这只奇行种开始扭动身体，然后在两人因为固定器钉在它身上又是在空中不能调整姿势的情况下抓住他们，然后干脆吃掉。
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橘枝的面前。
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其中一人被啃掉一半的尸体像是垃圾一样随意地掉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冲过去救人，但却被拉住。
她有些木楞地转头，对上那双沉着的眼睛。
看穿她意图的利威尔摇摇头道：“来不及了。”
橘枝再回看，发现那具尸体只剩半个头。
这是立刻就死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救。
橘枝曾经也面对过尸体。
在她能够较为熟练地应用自己的术式后第一次被带去祓除咒灵时，跟在五条老师身后的她看到了被特级咒灵虐杀的人，那具尸体扭曲得不成人样，空气中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但那时她有过恐惧的情绪，却没觉得想吐。
奇行种继续前进，死去的三人却被永远留在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骑这么远太颠簸，也或许是刚才那具尸体带来的后遗冲击，橘枝感觉到胃里好像翻涌起来。明明早上很早吃过的食物到现在应该差不多全都被消化，她却像吃得很撑那样觉得胃内绞痛，她不由捏紧缰绳，指甲也有点刺进肉里。
就是这时，嘴巴里被强势地塞进了什么，她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到，但等看清身旁的人是利威尔，这才下意识张嘴把东西咬进去。
利威尔收回手，指尖有点湿润。
按照平时的习惯他这时应该会先擦手，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只是留下一句“调整好状态，别跟丢了”，然后便立刻提速冲上前，带着法兰和伊莎贝尔向着那只奇行种而去。
被咬在齿间的东西没有什么味道，舌尖感觉还有点粗糙。
橘枝却没在意，她只是看着利威尔。
看着他在法兰和伊莎贝尔的助攻下顺利切掉那只奇行种的后颈肉，而他平稳落下时深绿色的披风上交叠的羽翼如同翻滚的波浪。
在弗拉冈和赛拉姆震惊的神情中落回马背上的利威尔没有参与法兰和伊莎贝尔兴奋地讨论，他再次回到橘枝的身边。
等看她脸色似乎缓和不少，这才松心些。随后又想起刚才塞给她的那颗糖因为情况紧急没来得及撕开包装，这才问道：“你吃之前把包装纸撕掉了吗？”
橘枝这才知道刚才舌尖感觉到的粗糙是糖的包装纸，但现在知道也晚了。毕竟刚才只顾着看利威尔，又因为没感觉嘴巴里的东西有什么味道，她干脆就直接吞了，还差点被噎着。
有点飘忽的眼神和默不作声的样子一看就不对。
绕是利威尔知道橘枝是个笨蛋，但也不知道她能笨到这种程度。他像是嫌弃地看着她，“我觉得只要舌头没问题的人都应该能感觉到问题。”
橘枝没回他，但却小声嘟囔，“但是谁会把没撕开的糖塞别人嘴里啊。”
都直接把糖塞嘴里了，一般人不都会以为是撕好的？
利威尔耳尖，把橘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又看她好像还委屈起来似的皱着眉毛，顿觉麻烦。但又想起她之前看着那具尸体时难看的脸色，最后还是伸手又拿出来一块。
这次是递给她的。
“想吃就自己撕开。”
*
天黑前调查兵团到达一处城堡遗迹。
虽然看起来是很轻易就会被巨人破坏掉，但好在天黑后巨人不会活动，所以只是过夜倒也没什么问题。
全员在城堡内落脚。
大家各自跟熟悉的人凑在一起，而利威尔他们就讨论了一下有关于那份资料的事情，最后决定干脆趁着埃尔文和团长离开的机会直接去搜一下。
利威尔负责在通道望风和拖住埃尔文，剩余三人就去搜行李。
行动进行得很顺利，但很遗憾资料好像是被随身携带。
四人空手而归。
回去的路上法兰骂了句“狡猾又谨慎的家伙”。
而在回到休息的地方前橘枝提出要去一趟厕所，但回去时她却迷路了，不过好在遇到同个小队的赛拉姆。
虽然少年总是很不爽他们这四个地下街出来的混混，尤其是零基础进来的橘枝，但还没有讨厌到遇到迷路的队友都不愿意顺便带回去的程度。
橘枝在半路就遇到了利威尔。
他看起来是来找她的，而看到她的瞬间就把目光移到一起的赛拉姆身上，等确定少年的神情没有敌意，这才朝着她道：“去这么久，还以为你掉进粪坑里了。”
橘枝沉默一秒，然后好奇地问：“那真的掉进去了利威尔先生会把我捞起来吗？”
回答她的是利威尔地死亡凝视。
而且她觉得他好像在无声地说，——真敢掉进去就做好一辈子都在里面过日子的准备吧。
白天经历了很多按理说会很疲惫，可橘枝睡下后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躺在睡袋里，左右看了看，在大厅其他地方安置下的人大多都睡了。就连身旁的伊莎贝尔也睡熟，睡姿都开始变得四仰八叉起来。
而伊莎贝尔枕边那袋据说是在她去厕所的期间被人送的甜食袋口没系好，所以她轻手轻脚地拿过来系好后再放回去。
又闭着眼睛眠了一会儿，睡意似乎有点上来，但橘枝却还是睡不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看到有人被巨人吃掉的缘故，只是想起曾经第一次见到被咒灵残害的人的尸体那晚，她也没有睡着。但是现在跟那个时候不一样，明天还要继续前进，如果不休息好可不行。
又翻了个身，但睡在右侧的利威尔是侧躺着的，所以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但按理说他有失眠症，应该没睡着。
“利威尔先生…？”
橘枝很小声地喊了喊，但没回应。
她以为是白日里讨伐巨人耗费了体力，所以他今天很难得地睡着了。然而就在她悄悄地移过去挨着时，背对着的人却瞬间睁开了眼睛。
利威尔当然没睡着。
但他发现移过来挤着他的橘枝很快就睡着了。绵长匀净的呼吸很细微，他小幅度侧身去看，黑暗中她面向他也侧躺着，蜷缩起身体看起来像是有点不安。
又好像是做梦了，原本搭在脸颊前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抓什么，最后胡乱在空气中抓了一通，就有些泄气地皱起眉头。
同时还梦呓起来。
利威尔没仔细听橘枝在说什么。
但听语速和语调的高低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梦，原本他不打算去管，毕竟多一会儿说不定就安静下来，可呢喃在耳边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久。
虽说他也并没有睡意，但为了防止其余两人被吵到，他最后还是翻过身跟她面对面，然后把自己的手搭过去。
然后在他的手触碰到橘枝掌心的瞬间，她便握紧他的手指。
很快，梦呓就停了下来。
还真是个小鬼。
看着把自己的手指捏得紧紧的人，利威尔也慢慢闭上眼。
隔日，长距离索敌阵开始试验。
而一切都如同之前埃尔文解说的那样很顺利，哪怕是遇到了巨人也能够及时回避，避免了很多无谓的伤亡。
但很快，云层有了变化。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原本还算是晴朗的天气瞬间就下起了雨来。
长距离索敌阵主要是依靠信号弹传递信息，但现在下起大雨信号弹无法使用，哪怕发现巨人也无法及时通报。
但更糟糕的是渐渐又起雾了。
情况变得越发复杂和糟糕，利威尔立刻让三人不要离开他的身边。而在雾和雨的交加下，四人很快和队伍其余两人走散。
这时法兰想起更不妙的事情，如果埃尔文被巨人吃掉的话那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份资料，不过正好他们可以借着现在的机会悄悄前往最前方。
利威尔觉得四个人一起目标太大，而且这样被他们抛下的小队就会人手不足，可他一个人去又很难保证之后还能再汇合。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自己去。
法兰和伊莎贝尔都不同意，这样实在太危险。橘枝觉得一个人行动的确不会引人注目，而且如果中途雨停出现在离队伍很远的地方也可以说是迷失了方向，但考虑到现在天气恶劣，她也并不赞同。
可利威尔最后还是说服了他们，他们都相信他能行。
而临别前橘枝对他道：“一路小心，我会保护大家的。”
与利威尔分别后的三人遵循音响弹的声音跟弗拉冈和赛拉姆汇合，关于不见的利威尔只是解释走散了。
雨越来越大，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
橘枝的耳力在这种时候并不能派上用场，更遗憾的是她的危险感知仅限于有自主意识的生物针对发出来的恶意才能被她感受到。很明显巨人并不在列，所以直到那只矮小的巨人从浓雾中扑过来之前，她都完全没有发现它。
几乎是瞬间，橘枝反应极快地调转马头躲开，但地面泥和水混在一起，泥泞让马蹄打滑。视野翻转的瞬间她看到又一只巨人朝她冲过来，张开的嘴巴甚至能让人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不过身旁的赛拉姆及时应对，切掉了巨人的后颈肉。
法兰和伊莎贝尔也赶紧调转马头想要回来查看橘枝的情况，但那瞬间两人身后一起冲出来三只巨人。
“后面——！！！”
弗拉冈大喊的同时立刻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法兰和伊莎贝尔也赶紧切换到立体机动装置上应对。
橘枝被摔得脑袋发晕，等她费力起身时却看到赛拉姆被最开始袭击她的那只巨人捏在手里。
“快点…动起来……”
赛拉姆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更是一口血吐出来，好像是被捏伤了内脏。
橘枝近乎傻掉地看着他被巨人送进嘴里，直到耳畔是谁地怒吼让她回神，然后立刻拔出刀刃，用立体机动装置冲向那只巨人。
橘枝的立体机动装置用的不算好，一个人正面对上巨人肯定够呛。但现在有赛拉姆帮她吸引注意力，所以她很顺利切下了这只巨人的后颈肉。巨人倒地前，她把赛拉姆救下来，放到地上后再转身，那边三人跟巨人之间地缠斗也并不占优势。
雨和雾会影响人的感官，并且下雨天巨人的身上湿滑不容易让人落脚后站稳。
弗拉冈因为失误已经被巨人咬住了腿，看到橘枝冲过去时他还在大喊让她带着赛拉姆跑。
可她不能让还活着的他被巨人吃掉，而且还有伊莎贝尔和法兰，她也不会丢下他们。
橘枝还没救下弗拉冈，却又来一只巨人。
这只好像是奇行种，不会很在意人，但它在他们与巨人缠斗时却又会很突然地张着嘴咬过来。
情况大为不利。
因为橘枝去做诱饵，被咬断腿的弗拉冈被巨人扔下，然后那只巨人又开始抓她。而那边伊莎贝尔跟法兰合作发起攻击，但却不慎脚滑被钢索倒吊起来无法调整姿势，同时那只奇行种抓住时机咬过去。
法兰前往解救，但刀刃砍偏，奇行种嘴里咬着伊莎贝尔的半身，齿间用力就鲜血喷涌。
惨叫声让橘枝分神，下一瞬间她也被死死抓住。
橘枝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腥臭味萦绕鼻尖的瞬间，一半的身体也感受到有什么重重地压下来。巨人的牙齿并不锋利，但持续咬下去的时候肉和骨头都会混在一起碎掉，剧烈的疼痛之下仿佛大脑切断了人对身体的感知，那一瞬间她什么也没体会到。
但就在下一秒，如同爆发的山洪，猛冲而来。
“橘枝——！！”
意识好像因为疼痛和失血开始变得模糊，但那声惨烈地呼喊却好像比音响弹更冲击她的耳膜。
橘枝有些迟钝的转头，她的视线扫过落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伊莎贝尔和同样已经被巨人抓在手里的法兰，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她也看到了。
雨和雾的尽头里，利威尔骑着骏马赶来。
他张着嘴似乎在喊他们，但现在又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但她能够从他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惊慌和恐惧，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
可她还是最喜欢他冷静自持的模样。
但现在的情况下利威尔怎么可能冷静。
明明在发现不对之后他就立即赶过来，可好像一切都来不及。
跟他说“一定要活着回来”的伊莎贝尔躺在地上没有动静；跟他说“我相信你”的法兰即将被巨人送进嘴里；还有橘枝。
她之前笑着跟他说“一路小心，我会保护大家”，但现在呢？
丑陋的巨人咬住她一侧肩膀到腰部的位置，从脖颈间喷出来的血不断滴落，仿佛这雨都是红色的。而她向来明亮的眼睛或许瞳孔都已经渐渐散掉，那双给他折过花、昨晚还握紧他手指的手也无力地垂落着。
她仿佛已经死去。
而法兰却还活着。
利威尔刚刚做过一次选择，但他选错了。
而在他切掉巨人的后颈肉救下法兰、听到来自头顶上的微弱声音时，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又选错了。
“利威尔先生…”橘枝正垂着眼睛看他，雨水从她额前濡湿的黑发上往下蜿蜒，再从眼角流过时更有那么几分像是眼泪。而哪怕巨人正在用牙齿咀嚼她的身体，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样用苍白的脸对他露出笑容，“你没事…就太好啦……”
话到最后，从她嘴里滴落的血正中他的眉间。
混着雨，明明是冰凉的，却仿佛烧灼了他的心肺。
刀刃再次出鞘时，刀锋铮鸣。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壁外调查/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