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个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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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辄走后，春迟又回到角落的房间里，将那还未完成的拐杖搬到后院去，又开始他的工作了。
后天就是爷爷的忌日了，他得尽快将拐杖做好，好让爷爷能用上新的。爷爷走时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再不能独自下地走路了，如今这根迟到了五年的拐杖不能再迟到了。
他抚摸着那雕刻的山，想起那些与爷爷生活在一起的时间，突然就觉得他在外面见过的那些山水，或波澜或壮阔，或巍然或仰止，终究还是比不上家门口的小山小水。
春迟拿起砂纸一点点打磨拐杖，直到光滑了之后这个流程才算结束。他又弄了一点抛光膏，用抹布仔细地涂抹在拐杖上，一个角落也不放过。
这根拐杖终于完成了。
红木制成的杖身，上面雕刻着几座小山，杖首弯曲成了一条河的形状，用线条雕了一些溪水。
这些都是老家的旧物，山水还是老样子，只是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了。春迟再如何找也缺了那些韵调，那不是简单的线条能概括的，那是春迟和爷爷两个人一起慢慢活出来的。
春迟将拐杖吊起来放到了榕树下面，打算在阴干两天。而他自己则进了屋子里面继续收拾那些陈年旧物。
二楼的一间废弃房间里面堆着一堆春迟的旧物，它们几经周转多次搬家，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春迟的身边。
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春迟翻出过废弃生锈的心形线圈，也翻出过齐辄的磁带。总之好的有，没用的小废品也有。得益于春迟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小垃圾的习惯，他现在的工作量足够他忙活好几天了。
翻了半天，大多都是没用的小东西。在春迟打开一个大箱子时，他终于看到了一本本子。
春迟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记录那些永恒的片刻”。
原来这是他以前的日记本，上面什么东西都有记载。春迟靠着墙壁，开始翻阅起来。他想找一些关于齐辄的东西。
他与齐辄的关系是一段背着所有人发展的未知，周边的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们认识。春迟想，或许在这笔记本里能找到他想要的所有答案。
只是翻完了这个本子，春迟也没有看到齐辄两个字。
唯一能算得上相关的东西大概是那句：
“今天在天台上拍日落的时候，我拍到了一个很好看的人。”
但后面再也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字句了，这日记本里有十几万字，关于他只有寥寥一句话，再没有其他。
春迟将手上的本子丢开，飞快地将那箱子全倒了出来。里面的日记本散落一地，从一个本子里落出了一页纸。春迟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画着一只与齐辄的纹身一模一样的纹身。
一模一样的线条，一模一样的春迟与蝴蝶。
“原来他是照着我的画纹的。”春迟自言道。
他将那个本子打开，终于找到了有关齐辄的记录。原来他不是不写齐辄，只是单独将他写作一处罢了。
只是里面的事件记载语焉不详，大多数都只是一笔划过。关于齐辄的长相、喜好和穿着倒是占了大半的篇幅。
春迟翻了许久，每一页他都要停顿很久很久，直到他看到了那句话：
“今天我去了铁轨，火车轰鸣一闪而过时，我想要是我躺在下面就这样一瞬间死去该多好。只是偏逢一池春苔，让我看到了他。于是我想再为他活一天。”
春迟知道里面的他是指齐辄，他也知道最后他真的自杀了。
春迟曾经见过一个人卧轨自杀，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会被逼死的，也在那个时候春迟明白了人不止活着一条生路。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再没有了后续。但后续春迟很清楚，他自杀了，齐辄跟着他到了铁轨，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此后，他们一个人失忆不知过往，一个困在原地走不出。
“齐辄。”春迟委屈地叫着齐辄的名字。
日记本里加载的不多，但有足够春迟看出来了。他爱着齐辄，在那些时日里，他们一起艰难地活着。
后来的他们都没了家，两个人彼此依靠，互为港湾，春迟才终于找到了一点家的感觉。
他们都是在外漂泊的船只，最后都要回到对方的怀抱里，即使千山万阻，也不能阻挡他们相拥。
命运要他们分离，他们紧握对方死死不放。
春迟拨通了齐辄的电话。
“我想见你，齐辄。”
“好，我来找你。”齐辄听出春迟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连忙回复他。
春迟急切地拒绝道：“不要，齐辄这次我来找你。”
“好，我也来找你。我们在路上见。”
春迟握着那张画着蝴蝶的纸飞奔出了门，他想见齐辄，好想好想。
春迟跑得很快，许久没有剧烈运动的身体发出了悲鸣声，想要让他停下。但他只是跑，一刻也不停地跑。
这一路上他一点也不想停，他想下一瞬就见到齐辄。
哪怕他只是窥见了一点过往，哪怕那点过往连他们之间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也足够让春迟失去理智了。
一路上他只想着为什么命运偏偏如此对他，想死的人没死成，想爱的人生不如死。
路过小桥时，春迟又见到运夏，依旧背过手去做蝴蝶飞舞状。他一见春迟便大喊道：“你长出了蝴蝶翅膀。”
只是奔跑着的春迟无暇顾及其他，他只想见齐辄。
春迟跑到小镇的池塘时，他终于见到了齐辄。
“齐辄，我……”
只是长久的奔跑让他眼前一黑，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晕倒在了地上。
齐辄急迫地跑上来搂住他，一面急切地按着他的人中，一面求着旁边的路人拨打120。
春迟只觉得眼前闪过了好多好多东西，那梦境里的树连成了一片铺天盖地地遮住他，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那雨和五年前春迟给爷爷送葬的雨一样大，五年来，它从未停过。记忆里的潮湿一到阴雨天骨头便会痛，一痛春迟就知道是自己又在想爷爷了。
在他的身旁旋转着线圈、磁带、ccd，他们飞快地转着，在春迟的眼前闪烁着，一刻也不停歇。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抓住你了，小蝴蝶。”
春迟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阵漩涡里，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他一个人奔跑在里面，看不到出口，也找不到一点光亮。
黑暗笼罩在里面，他孤身一人跑着，越来越慢，直至精疲力尽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背影。
他伸出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看着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春迟惊讶地发现那人也是自己——那是十七岁的春迟。
十七岁的春迟往前走着，在他的前面还有一个人，他走过去牵住那人的手，两人一起回过头来看着春迟。
十七岁的春迟与十七岁的齐辄时隔五年终于再次相遇了。
那场记忆里经久不息的大雨终于结束，新生的阳光穿过林荫照在他的身上，至此他真正走过了滂沱的春光，抵达了迟到五年的夏天。
他的世界终于天光大亮。
十七岁的春迟牵着十七岁的齐辄对春迟说：“雨停了。”
他们朝春迟挥了挥手，示意春迟跟上。春迟跟着往前走，黑暗轰然崩塌，在那尽头处是一个天台。
有人正在上面拍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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