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小食堂》乐乐大王

13、第13章

　　“是牡蛎肉呀。”

　　昔颜看着顾洵夹在筷子尖上的整块牡蛎肉，淡定地解释道。

　　“牡蛎肉？你竟然炖了牡蛎？”

　　顾洵的声调似乎变得更加难以置信。

　　“我没有炖牡蛎啊。”

　　昔颜声音缓缓的，顾洵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确切地说，我是蒸了牡蛎，炖得不好吃。你喝的面汤，就是用鲜牡蛎汁调制的，味道鲜美吧？”

　　烛灯上的火苗晃了晃，顾洵的气场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不同于刚才好为人师时的和蔼可亲，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感，让昔颜感觉不太妙。

　　“那个……大人，这牡蛎不能吃吗？我看着挺新鲜的呀。”

　　顾洵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把目光停留在那块完整的牡蛎肉上许久，才心痛地开口解释。

　　“我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烹饪牡蛎的人，才把它们暂时养在水缸里。”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这牡蛎也不难做嘛。”

　　简单的海鲜，完全无需复杂的步骤，直接上锅清蒸，便可让海鲜再现鲜美的原汁原味。

　　扔到锅里，盖上盖子，这有何难？

　　“不是难不难做，是本地没人知道该怎么做这海货。”

　　顾洵满眼惋惜，昔颜则更不解了。

　　“这不找到了？”

　　顾洵没有搭话，昔颜以为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

　　“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会做呀。”

　　顾洵并没有因有了会做牡蛎的人而开心，反而更加担忧。

　　“会做的人有了，可是牡蛎却没了。”

　　“大人从哪买的，再买点就是。”

　　“这可是海货，哪有这么合适的机会去买？”

　　顾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一缸也是偶然遇到福州漕运船，才得来的。”

　　“那……”

　　昔颜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安慰顾洵道：“买来不就是吃的嘛，大人这也吃到了，没什么可惋惜的。”

　　“是买来吃的，但不是给你和我吃的。”

　　顾洵满脸生无可恋，口气也更加无力。

　　“这是送给知州大人的到任贺礼，县衙二十八名衙役两个月的工钱没发，还等着州里拨银，全靠这一缸牡蛎去打点关系，现在却……”

　　事情已经发生，再惋惜也是无用。

　　昔颜向来都是往前看，她劝道：“要不换样海鲜或者河鲜试试？”

　　“如果这么简单，我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听说知州喜欢海货，河鲜什么的不稀奇，入不了他眼。”

　　顾洵将夹了半天的牡蛎送入口中，鲜嫩的口感，暂时弥补了失去它的遗憾。

　　“大人，明儿一早我就去码头看看，兴许运气好，还能再买点牡蛎。”

　　“就你？”

　　顾洵不可思议地看着昔颜，冷声道：“这事你办不了，漕运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明日让陈思去看看吧。”

　　昔颜点点头，暗暗松口气，看来真得好好收拾收拾小食堂，最起码分清楚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省得麻烦。

　　“我看你刚行囊简易，可有带被褥？”

　　沉默片刻，一碗海鲜打卤面下肚，顾洵的坏心情转好了些。

　　“我没有被褥，现在天气暖和，晚上和衣而睡也没问题。”

　　昔颜在没找到合适的住所前，晚上从来不敢解衣休息，生怕被别人发现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衙役们休息的地方，有新的被褥，一会儿你去的时候，可以取来用。”

　　“嗯，我看小食堂外面就有个小屋子，大人，我就在那休息吧，在这干活也方便。”

　　“小屋子？”

　　顾洵疑惑道，霎时又明白过来。

　　“哦，你说的那是柴房，里面全是柴火，连张床都没有，没办法休息。”

　　昔颜给自己安排好的住处，竟然是柴房？

　　“哦，天色已晚，我看小食堂也挺宽敞，席地凑合一晚吧，别去打扰衙役大哥们了。”

　　“衙役休息的地方比这宽敞，还有沐浴池，你放着好地方不去，为什么非要在这席地而睡？”

　　说到沐浴池，顾洵又回忆起昔颜在船上为他推拿之事。

　　不知为何，顾洵每每回想此事，总有些莫可名状的情绪，在心头暗暗浮动。

　　听到沐浴池，昔颜可更不敢去了。

　　“我打地铺习惯了，天不早了，大人用完晚饭，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洵透过窗子望了望天，弯弯的月牙已到了天空正当中，冷冷地散着洁白的光芒。

　　昔颜忙活了一天，这会儿胃里暖暖的饱饱的，脸上不自觉打起了哈欠。

　　看着昔颜满脸疲惫，顾洵轻轻点头，回了句“早点休息”，便出了小食堂，消失在漆黑的甬道里。

　　次日清晨，天际刚刚泛出鱼肚白，昔颜就起来干活了。

　　先是磨了豆浆，又用现成的蔬菜烫熟、切碎，混着鸡蛋液，过油煎了鸡蛋蔬菜饼。

　　暖黄的鸡蛋饼，点缀着各色蔬菜煞是好看。

　　闻着油香味，鸡蛋饼入口松软，豆浆细腻清香。

　　除了几个衙役，还有陈思，今日来吃早饭的人并不多。

　　倒是刚下夜班的周成，上来就喝了一小盆豆浆。

　　抹抹嘴，周成直呼口感丝滑，比外面卖的带着豆渣的好喝得多。

　　剩下的几张蔬菜鸡蛋饼也被周成一扫而空，今日的早饭也算圆满。

　　当阳光透过院子里的石榴树叶，斑驳地映在小食堂外墙时，顾洵来了。

　　来到清渊县后，昨晚是顾洵睡得最香的一晚。

　　幸好今日休沐，顾洵便索性起得晚了些，错过了早饭的时辰。

　　洗刷完，昔颜抱着一摞碗筷往厨房走，正巧在门口遇到要进门的顾洵。

　　“大人早！”

　　面对金主大大，昔颜特别热情地招呼着。

　　顾洵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还是因为牡蛎的事情？昔颜心里小声嘀咕。

　　“大人，有个好消息。”

　　小心放好碗筷，昔颜拉住顾洵的袖子，就往厨房里走。

　　“你看！”

　　打开水缸盖子，昔颜手指缸内，喜上眉梢。

　　“我就想昨晚用得也不太多，今早天刚亮就来看，果然这里面还有半缸的牡蛎呢。”

　　顾洵试探地往缸里看去，果如昔颜所说，里面确实还有不少牡蛎。

　　“现在牡蛎还有，会做牡蛎的人也有了，大人，这算不算个好消息？”

　　看着眉开眼笑的昔颜，顾洵不禁嘴角也弯了弯。

　　“嗯，过几日便给知州送去。到时你也一起去。”

　　“好，小的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昔颜连忙抱拳作揖，金主大大开心，她这小食堂的差事就稳定了。

　　今早，衙役们来吃早饭的不多，据周成讲，听说来了新厨子，不少人还在持观望态度。

　　毕竟在小食堂的吃饭要交饭钱，新厨子要是做的饭不好吃，钱就打水漂了。

　　还不如在外面小摊子上，随意吃点味道对口的。

　　现在，昔颜不仅要稳住顾洵，更要张罗着让更多的人来这吃饭。

　　人多热闹，工钱涨得就快，昔颜下厨也更有动力。

　　“对了，大人还没吃早饭吧？”

　　顾洵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在京城时，顾洵也常常因起晚而错过早饭，早习惯了。

　　“时间不晚，我给大人留着饭呢。”

　　说完，昔颜转身打开旁边桌子上扣着的竹筐。

　　一碗热热的豆浆，一盘金黄暄软的鸡蛋蔬菜饼，正安静地摆在桌上。

　　顾洵原本没有计划吃饭的胃，看到这诱人的早饭搭配，顿时也来了食欲。

　　没有多言，顾洵又坐回昨晚吃面的那个位子上。

　　宁静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桌面，顾洵轻轻端起豆浆，浓浓的豆香气扑鼻而来。

　　稍稍抿上一口，细腻丝滑的豆浆从顾洵舌尖划过，温柔的愉悦感，悄然攀上他的心头。

　　昔颜去拿个勺子的工夫，回来就看到顾洵已经坐下吃饭了。

　　勺子递过去，顾洵抬头接过，昔颜看到他唇瓣的上方，沾了一层淡黄色的豆皮。

　　真材实料的热豆浆放置一会，浮在表面的豆脂，会因为受凉而凝固成一层薄薄的豆皮。

　　顾洵一会儿还要出门，看着那如白胡须般的豆皮，他肯定还没发现。

　　这要带出门去，被人笑话了，顾洵怕不是要怪罪自己。

　　昔颜不允许任何影响自己铁饭碗的情况出现，她转身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在顾洵上唇轻轻一划，豆皮被轻柔揩掉了。

　　“大人，这是干净的帕子。”

　　看到惊呆愣住的顾洵，昔颜想，顾洵是不是以为她刚刚拿了抹布。

　　从来没有人如此亲密地触过他的唇，顾洵当即感觉喉咙发紧，呼吸紧促，无措的眼神也不知该放在何处。

　　怦怦的心跳，一声一声回荡在顾洵耳边，就算新进士殿试，看到皇上时，他都没有如此这般紧张过。

　　微微动了动喉结，顾洵只觉有些心烦意乱。

　　放下勺子，起身走到外间，顾洵看到昔颜正在洒扫。

　　让自己强行定定心神，顾洵的声音在昔颜背后响起。

　　“你收拾一下，跟我出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