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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饭后最好漱口 ...

  •   小吉记得今天是周瀚宇的生日。

      与人事部的佩卓姐打完招呼,早上路过便利店顺路就取上生日蛋糕。

      刚烤出炉的蛋糕真的很诱人,清清甜甜奶香混合着鸡蛋味道,在阿姨封上包装前忍不住用力吸进一大口空气。这样肺部就是甜甜的味道四舍五入我吃了嘿嘿。

      蛋糕坐在腿上,每片刷着糖水亮晶晶的芒果片透过塑料盒向她疯狂招手,来呀来吃我啊。已经轻断食两个小时的她,正竭尽全力抑制体内的魔性,要是条件允许法务部经理都能蘸着奶油给她炫咯。

      周瀚宇准点儿进工作室,她特地提早一小时出门,即便每个人都知道生日时办公室的冰箱必有蛋糕,想到要把蛋糕埋到冰箱深处,小吉十分雀跃,甚至开始有点儿癫痫。

      她十分喜欢周瀚宇。

      但不是爱情。是某种,在阴暗处扭曲爬行打滚的尖叫喜欢。

      很难懂。

      在她开开心心坐了五六个站从地铁口出来一路顺畅抵达公司门口,才发现佩卓姐的未接电话。

      “蛋糕先别买。”佩卓姐说,“买了就算了。”

      上午太阳正好的时候,年轻同事喜欢挤在有大玻璃窗和绿植墙的茶水间聊天。

      有聊几句工作,聊几句生活琐碎,美食穿着,赶着开会前进来倒咖啡泡茶顺带问好的,各有各的兴趣对标,但热热闹闹,像凑在枝桠上打堆的北长尾山雀们。

      男同事举着手机问,最近有什么好吃的啊。

      他们说,那要看你想吃什么啊,好吃的多了去,中餐日餐韩餐西餐烧烤火锅早茶下午茶夜宵。

      甜的,想吃甜的。男同事从来往询问建议中逐渐找到新的话题方向,好吃的甜点。

      甜点啊,从各类面包不同口感到季节限定栗子芋头水果花朵小点心到冰粉糍粑牛奶冰地方糖水。甚至还提到便利店给每个员工每次买的水果奶油蛋糕。

      忽然有人问,你们谁吃上了Duchess的蛋糕吗?

      大红笔记上不少人打卡,高级烘焙店,一把子好吃,好吃到哭,为了这一口专门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必吃店清单。

      那是一间烘培学校老师开的法式烘培店,因为蒙特利尔的工作经验,便将能想象的法国情怀以及带高级字眼的东西全力拉扯拼凑,大面积白色细黑框穹顶,古董家具球形绿植鲜花,小玻璃照灯与大水晶吊灯,店内二分之一的对外面积都给了定制大型多层玻璃展柜,从左至右足足四座,每座都是能躺进成年人的容量,上下铺得玲琅满目,荒唐却靠着高水准的烘焙技术与捞钱自信支撑。

      另外蒙特利尔说法语,但不在法国。

      然而没有多少人能吃到Duchess的蛋糕。店铺在闹市,周末有去过,因为热度十分拥挤不说,前不靠商圈后不靠地铁公交,主街繁忙却只有平行停车位还回回停满,每次路过转两圈便被劝退,完全无从下手。

      也有工作日尝试去的,刚好在附近谈业务,午餐时间步行十五分钟,店内依旧塞满了人,找不到座。只点可颂或三明治也需要排约莫半小的队,匆忙间只能作罢。

      小吉倒是运气好吃过一回,正午将近40度高温,人稍微少些,甚至角落沙发刚清出空位,有马克龙有司康有派有塔有玛德琳,她要了杯红莓柠檬汽水和什么开心果马卡龙G?teau。外层洒着层柠檬皮碎屑,三块切开草莓,里外缀着雪白轻绿奶油霜,手掌般大小。四周白墙百合漆木大理石的氛围包裹着她,香甜,齁也是真的齁。

      另一只北长尾山雀凑近,“跟你们说哦,他家的duke cake也是一绝。“

      Duchess蛋糕只有两款,杏仁糖衣红莓果酱戚风的Duchess和海盐焦糖奶油巧克力的Duke,其他只叫G?teau。

      “每天只卖十份,不接受预定的,可横了。”

      谁会……谁会给蛋糕取名公爵和公爵夫人啊?

      这是重点吗?

      “十份怎么抢啊?”有聪明的小山雀说,“自己做呢?”

      小吉那杯榛子味的咖啡刚弄好,抬起头,周瀚宇已经到了工位,从打印机房里出来。

      她快速放下杯子跟着过去,周瀚宇正挑个没人的会议室坐下,手上握着些文具。

      两个人互相道早,周瀚宇淡淡说,下午开会之前看看材料。

      手下一份装订好的纸质文件,他开始用荧光笔勾重点,慢慢撕下标签贴纸在段落做标记。

      周瀚宇比小吉高出大半截,见她还在提问,便这个地方坐下来,选择个小吉方便的视线水平。

      与茶水间的哄闹与办公桌的忙碌。他像是中间切入了一个平衡点。组长说周瀚宇是典型,加班听不到怨言,功劳听不到声音。

      小吉嘿嘿凑上去,周瀚宇两声鼻音模仿她的音调,哄小狗般的应付。

      私底下好亲近温和有趣的人。

      这个人家里不是有宠物,就是有小孩。

      “说到下午的会,是要我口头报告对吧?”小吉边说着边拽起电脑。

      “我琢磨着还是写了个大纲,这个思路能帮我看看对吗?”她这么说着很自然挤了挤,周瀚宇替她拉开椅子,桌上又腾出空余地方给她放电脑。

      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她从会议定好日程那天开始,就写了好几个晚上,反复删改增填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纲,而是篇完整的发言稿。

      小吉有自己的烦恼,入职时长两年半,佩卓开始询问她的假期时间表,紧跟着薪水突然上调了10%,这表示她在同批年轻人受到了重视。

      不知由谁推荐,在公司新合伙人老板的会议里被点名要求参加。

      那是这几批连招的新人见也没见过的老板啊。

      她还在工作出纰漏会感到过分内疚的状态。知道这样的事起初她是雀跃的,忽然又开始有些举棋不定。佩卓作为分配给她的职场导师给出直接答案,因为整个组里你的表现最活跃。

      活跃吗?

      有什么不好呢?佩卓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德不配位。小吉脑里突然来了这个词。

      公司附近的日料店是两人常聚的咖啡咨询地点。公司报销导师的咖啡咨询费用,佩卓每次说的喝咖啡,实际上是去炫午饭。

      无菌蛋黄与海胆鲷鱼蝶鱼甜虾金枪鱼肉花花白白的肉搅拌,肥糯油润,米颗颗饱满。佩卓还在等菜,示意让她先吃。

      勺子举到嘴边又放下,“我认为公司的提拔制度不太公平。”她想说出这样漂亮的话。

      憋回去。佩卓给了个眼神。

      “我觉得不合适。”

      “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同期不说,还有周……别的老员工呢。”

      “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公司里的老人,本本分分,沉默寡言并不受关注的情况有。”佩卓说。

      因为公司扩张,挖角或招聘来的优秀新人过分挤压老员工生存空间也都是常事,再加上付出与表现完全不对等时,让部分不善言谈的群体更是雪上加霜。

      话虽如此。

      “别为此而愧疚,发挥好你的长项。”刚说完菜就上了,两条缀着□□的盐烧小香鱼和一碗酒焖蚬子汤。

      “你不是素食主义吗?”小吉震惊。

      “早戒了。”佩卓说,“我要吃肉。”

      别为此而愧疚,发挥好你的长项。她的脑中从此像刻上这句话似的。

      有什么长项?

      年轻人的优势,急于表达,不计后果。

      因为急于表达不计后果,添了不少麻烦,这样的行为在同期中不在少数,可她真是运气好的人。

      周瀚宇认真看稿,替她标出新的章节顺序,删掉重复段落。小吉的心跟着他的手慢慢平缓落地。

      “不要紧,今天只是smart start,你的表达比我们更有条理,也清晰。平时怎么说,待会儿就怎么说。”

      “实在有没想到的,我会帮忙做补充。”

      小吉想,不抢风头,不出彩,但又不出错,面对自己的野心蓬勃,周瀚宇平坦得像汇入汪洋的一道川流。

      她的运气来是因为遇到很好的长辈,组长会包庇,周瀚宇会点拨,才会肆无忌惮的活跃着。

      周瀚宇说完又回到纸上沙沙划过几笔,小吉在电脑上的文件调到同页跟上他的进度。两个人坐着,一高一矮,更像补习班的老师与学生。他的手指上还粘着标签纸,阳光洒进来。小吉下意识看了眼,那是双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的手。

      真白。吸溜。

      上下审批意见共享文档里能看到,工作大部分也是在电脑上,这么单拎出来说有些奇怪,但实际上除了周瀚宇,同层办公室里就连中老年组同事都很少在用与纸相关的辅助文具了。

      他也用大众通用的方式交流工作,所以这些打印副件是是额外留给自己的。周瀚宇会的办公桌有一处小书桌,单放整整齐齐的纸质材料,,每份都像是做着课上笔记般排满好看的手写字,各种勾画和贴纸,按分类排序。

      有时候一个项目的周期最短就只有两个星期,内部档案服务器里也有工作存档,因此根本没人在意这些细节。

      小吉也是偶尔有次好奇,随手翻看周瀚宇归档后即将扔掉的文件,心里随即出现不小的震颤。

      整个过程形容下来,便是晦涩难懂的词语,复杂的责任说明,冗长的阐述性章节,顷刻浅显易懂。

      小吉那天坐下用两个小时安静的读完所有的纸页。

      在你人的生中有没有片刻,被不经意间透露的细节打动过。忙忙碌碌时,忽得听闻说出那样的话来,弹出那样的音节,看见告别后遥遥相望那样的眼睛。从此对一切境遇有了新的见解和思路。每每想起来,周遭会开明,心里却有份婉转的忧伤,不得说法。

      周瀚宇真是优秀的人啊。

      优秀却不被人看见。

      她忽然问道,“你的假期批下来了吗?”

      周瀚宇说,“没有。”

      她为因沉稳少言在职场与社会中会被惯性默化的他而不平。

      今天也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想想更难过了。

      佩卓姐倒是记得住。

      早上在小吉捧着蛋糕进门后,手机也跟着叮叮两声。那是条来自公司顶楼的短信。打开读完,再看看朝自己蹦哒来的小吉,“啊买了就算了。”

      小吉没听明白。

      紧接着午休结束后,那个身材高挑在顶楼工作的姑娘罕见出现在办公室,佩卓也是愣了会儿。组长贼头贼脑过来小声问,“她怎么来了?”

      佩卓说,“真行啊。”姑娘冲她甜美一笑。

      是一个圆润而饱满,丝绸垂顺质地,由薄薄金纸盘承载,装裹细碎脆片镶边的的duchess限定盐焦糖巧克力蛋糕。似乎取得很匆忙,但姑娘依旧保持的柔韧有余的步调。

      “来送蛋糕的?”组长瞪大了眼睛,“谁送的?给谁送的?今天谁生日?”

      佩卓的嘴角上扬,苹果肌堆得圆润饱满有光泽。

      在日料店时,看着有些不安垂着头的小吉,佩卓还说过这么段话,也不知道对方那二十几岁的脑瓜子能不能容得下。

      “要有信心。“ 她说。

      “在这里生存下来的人,你也好我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是形态各色的发光体。”

      “因为发着光,可能看不到四周,但这不代表,会被人遗忘。”

      “一定要保有信心。”

      周瀚宇晚上在大门口送完妈妈,往回走,被保安室的大爷给叫住,说有个包裹。

      我的包裹?他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后带着疑惑当场打开,不由愣了一下。芒果包裹不甜的动物奶油,红色糖霜写着生日快乐。

      “你生日?”大爷在他离去的路上金银花藤下朝他摆手,“祝你生日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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