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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暴雨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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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下半场庭审，成步堂龙之介逐步揭开了案件的真相。西斯医生不仅杀害了梅宁格恩，还协助了教授越狱。反观主谋伊诺克·多雷巴，他的罪行放在西斯医生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坐在旁听席的我心想，西斯医生作为科学搜查班的领头人，闭庭后定然会受到伦敦民众的抨击，沃尔特克斯极力推行的科学搜查的未来，恐怕要就此断送了。
距离国际科学搜查大讨论会只剩下八天，我开始怀疑它究竟能不能如期举行了。
“……班吉克斯卿有事找你。”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亚双义一真将我拦下，“就在法庭里。”
“哦，好。”
我茫然地眨眨眼，班吉克斯是有什么要事非得在这个时候说不可吗……
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坐在位置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记录现有的想法。我可没忘记这个案子是需要回去交报告的。
在我把案情梳理完毕并补充了关键词时，班吉克斯才和成步堂龙之介及御琴羽寿沙都踏入法庭。
检控席站着班吉克斯和亚双义一真，辩护席站着成步堂龙之介和御琴羽寿沙都。
很好，那么我该站哪呢？
我不禁向自己提问宇宙的究极命题：世界的尽头在哪？
唉，我还是站证人席吧。
随后，把我们叫过来的班吉克斯不紧不慢地讲述了十年前的「真相」，准确来说，时间还可以追溯至更远的十六年前。
班吉克斯从罗莎夫人那里借来了面具的钥匙，走到教授蜡像的旁边。
等等，今天的庭审本来就涌入了一堆重要信息，而且教授的真面目……这是我能看的吗？！我不会看了之后下一秒就被灭口吧！
但我觉得这时候不看也得看了，辩护席上的两人更是急忙跑出来直面教授的蜡像，一左一右站在我面前，他们有一颗胜过我许多的好奇心。
成步堂龙之介震惊道：“我从来没想过，教授竟然会是……一个日本人。”
结合方才言明的班吉克斯对日本人抑制不住的憎恨、十六年前的日本留学生、据说是藏在所有人的盲点中的教授——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怎么说呢，多亏我来英国的身份是克莱因的国籍，否则我早被班吉克斯赶出他的地盘了。
御琴羽寿沙都仔细端详着蜡像的脸，有些不可置信：“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然而，在我们三人惊讶之余，某个人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我转过头去，亚双义一真半伏在桌面上，他甚至差点把班吉克斯的神之瓶打翻在地。神之瓶在检控席上滚了两圈就不动了，我试探性地走过去把它顺走，然后隔着检控席停在亚双义一真跟前。
“……你还好吗？”
亚双义一真静默数秒后便抬头，动作利落地掀起身上的斗篷并扔到一旁，缓缓说出了那个在我意料之外又处于情理之中的词语：“父……父亲。”
我的目光随着亚双义一真的移动而移动。
他终于彻底恢复了记忆。
亲友相认，真是令人万分动容的一幕。
我默默退到班吉克斯身侧，感觉我们此时是多余的存在。
我双手捧着神之瓶献给班吉克斯，压低了声音说：“班吉克斯卿，你的神之瓶。”
班吉克斯诡异地看了我一眼，手上老老实实接过了神之瓶。
我和班吉克斯像是观众，安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重逢故事。
成步堂龙之介归还了亚双义家祖传的名刀狩魔，加上沃尔特克斯给他发的剑，那亚双义一真就是双刀流了。
亚双义一真说出了类似宣言一样话，对着父亲的蜡像拔出了刀——
“等一下！！”
我即刻冲了出去，抢在狩魔挥下去前抱住了亚双义一真的手臂。……似乎，他的手在抖。
愣神了几息，我感受到了大家强烈的视线。
“莉法，你……”被牵制的亚双义一真与我对视，“如果我刚刚的速度再快一点，你要怎么办？”
我的嘴动得比脑快：“这、这可是两百英镑！总之，不管你怎么想的，蜡像是无辜的！这是罗莎夫人的心血啊！”
成步堂龙之介的神智也恢复清明了，他附和道：“是啊，亚双义，一尊蜡像至少要两百英镑。”
御琴羽寿沙都翻着她那本神奇的小册子，“没错。如果一真大人把它砍了，我们是赔不起的！”
我又补充道：“要是你真的很想动手，那就把头完整地切下来吧。这样罗莎夫人还能接回去。”
成步堂龙之介：“……确实。”
御琴羽寿沙都：“确实。”
亚双义一真：“……”
原本凝重的气氛已经被我毁得差不多了。
“我这就把狩魔收回去。”亚双义一真无奈妥协。
我松开紧锁着他那只拿着狩魔的手臂，后知后觉地道歉：“有点冲动了，对不起。”
然而亚双义一真却一反常态，闭口不言，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异常陌生的眼神，注视着蜡像的脸。
我忽然想到了那天我们上门委托福尔摩斯的事情。
或许，亚双义一真需要灵媒的帮助。但我还得再仔细考虑一下。
在班吉克斯那里拿走钥匙，我重新将教授的头部用面具锁好，一会得托人送还，对于罗莎夫人而言，蜡像是她的无价之宝。
最后，亚双义一真独自离开了法庭，班吉克斯接着说了两句也回去了，徒留我和对面辩护席的两人面面相觑。
御琴羽寿沙都说起她和亚双义一家的往事，因父辈的交情而自幼相识，亚双义一真立志要当辩护律师，所以御琴羽寿沙都努力取到了法务助手的资格想要帮上他的忙……
这么看来，似乎只有我和成步堂龙之介和十年前的事毫无关系，仅仅是在机缘巧合下见证或参与其中。
成步堂龙之介还问我：“话说回来，莉法居然也被叫到这里了啊。”
“什么叫「居然也」。”我反驳他，“我可是班吉克斯卿的得意门生。”
御琴羽寿沙都托着脸，“如果是以印象最深刻作为标准，莉法大人必定是班吉克斯卿最在意的弟子。”
“不说这个了。寿沙都，我有件事想问你。”我指着蜡像，“你知道亚双义父亲的名字吗？”
御琴羽寿沙都叉着手，面部略带难色，她垂眼回忆着，“应该是……玄真。亚双义玄真。莉法大人为什么会想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多管闲事吧——开玩笑的，毕竟我们也认识了三个月。至于为什么单单问名字……这样，你们去问福尔摩斯先生，他不愿意说的话，那就等我之后告诉你们。”
总之，我回去赶了一个晚上的报告，在凌晨前勉强写完。
随着西斯医生伪造解剖记录的事实公布，伦敦市民陷入了坚决抵制科学搜查的热潮之中，沃尔特克斯不得不暂时放缓了推行速度，科学搜查班的风评急转直下。
他们没有彻底解散而是在伦敦市民的眼中消失，沃尔特克斯肯定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况且，各国代表没几天就要都到伦敦了，国际搜查大讨论会可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东西，我的学习计划同样还没泡汤。
亚双义一真恢复记忆后，听说他依然在检控局当班吉克斯的随从兼弟子，不过比以前失忆时更自信了一点，具体表现为他会主动向人搭话而不是继续做哑巴。
平静又繁忙的日子过了几天，我以为在国际科学搜查大讨论会上才会有重大消息宣布，但沃尔特克斯突然通知我说大会延期了。
“鉴于此次案件性质的恶劣程度，我们必须展现大英帝国的破案效率。”
沃尔特克斯说得我也像是英国国民一样，丝毫不留给我拒绝的余地。
今天下午五点，格雷格森刑警的尸体于一间偏僻的出租屋被人发现，目击者有三人，还立即逮捕了凶案现场拿着手|枪的嫌疑人班吉克斯。
——我被这炸裂的信息冲得头昏脑涨。
嫌疑人是我最不相信他会成为杀人犯的班吉克斯检察官，被害人是我在苏格兰场里最尊敬的刑警。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戏剧性。
“负责本案的检察官是亚双义一真。”沃尔特克斯说，“他亲自向我递交了承接案件的申请。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克莱因。”
我安静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亚双义一真毕竟是头一回以检察官的身份登上法庭，不是我不信任他的能力，但在特殊时期，我想还是稳妥处理更好一些。明天，我会安排你和亚双义检察官一起上法庭。”
……说得倒是好听。沃尔特克斯多半是想让我替他看着亚双义一真，以免做出什么损害大英帝国脸面——或者说超出他预料的事情。
本来以为我能因为大会的延期早睡一天好好休息，但沃尔特克斯晚上把我叫去首席法官办公室派发任务，我又得赶在凌晨前匆忙过一遍案件概要，睡醒了再详细看一遍。
于是这就导致了我在亚双义一真面前是以一种十分颓丧的摆烂状态出现。
“我就知道沃尔特克斯卿说的助手是你。”亚双义一真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尽管他再三提醒了我一些注意事项，但仍对我抱有怀疑的态度。”
如果我没有在伦敦学习一年多的丰富经验，沃尔特克斯恐怕还不会这么信任我。
我还在恶补案件细节，试图尽力做到开庭后跟上检辩双方的思路。上次成步堂龙之介的庭审我连他在说什么都得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前因后果的关联。
“可是，亚双义，”我从文件的海洋中抬头，“你一定要接这个案子是为了什么？”
亚双义一真揭开的身世算是补全了我设想的最后一块拼图。
十六年前，日本派遣了三位留学生到英国学习。六年后，其中一位——亚双义一真的父亲亚双义玄真被指控为杀害了五名贵族的真凶「教授」，秘密处刑后，尸体埋葬在监狱附近的墓地中。
显然，亚双义一真并不相信父亲会是做出那种事的人，支撑他来到英国的使命的理由便是探究十年前的真相。
十年前还发生了另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那是中央刑事法院的「死神」出现的时期。
而最终负责教授案的检察官是巴洛克·班吉克斯，背负死神之名的优秀检察官。他的哥哥克里姆特·班吉克斯成为了第五位、最后一位受害者，想亲手制裁教授的意愿自然强烈。
亚双义一真和班吉克斯之间，有着杀父与杀兄之仇。
“……”
“…………”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但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什么。”
亚双义一真郑重地对我说：“这次庭审的辩护律师是成步堂，我……也希望有人能站在我这一边，和我一起见证「终结」。”
我很少有沉默的时候。脑海里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一个具体的音节都发不出来，思绪非常混乱。
此时的亚双义一真，在我眼中既坚定又脆弱。那份执念宛如诅咒一般缠绕着他，单独追逐真相的无助与无力也体现在细枝末节上。
……看起来，需要我灵媒的时机正在接近。
我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亚双义一真确凿地复述了一遍我当时告诫他的话，“我正是因为找到了真相，所以——”
我打断他，语似连珠：“那是你以为的真相。我理解你的心情，任谁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完全做到客观冷静。你真的思考过每一处细节、探究每一条线索了吗？你真的能摒弃偏见，好好梳理整个经过吗？你真的清楚你了解到的就是全部吗？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被你忽略了？”
亚双义一真被我一连串的质问攻击到哑口无言。
“你可能不知道，死人也是会说谎的，更不用提这种涉及两国关系的要案——背后隐藏的可是会把我们牢牢吸进去无法脱身的黑暗。”我话锋一转，“但是没关系，有我在。不如说，正是你需要我的时候，需要我莉法·梅尔维尔·克莱因！”
我切换回了平日里经常乱说话的模式，古怪的气氛一扫而空，亚双义一真却还没立即适应，半晌才吐出一个词：“克莱因……？”
“这就是我对你隐藏的惊天大秘密，其实我的姓氏是克莱因哦。另外，关于这一姓氏，我还有杀手锏没用上。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我就用它帮你的忙。”
我刚说完就听见法警的催促：“检察官和助手！到上庭时间了！请立即前往法庭！”
“不过，也有那种不得不用的情况。”我笑着安抚道，“站在你这一边……真相是如何我还不确定呢。但我可以保证——亚双义，我会陪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愧是莉法前辈，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亚双义一真露出那么纯粹的笑容。
“我会向你证明的。就请和我——不，就让我们一起战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