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桑野行舟

35、罪状

　　一个郡县根本上不了朝，陈大人捧着那些信，跪在皇城外。那些上朝的官员纷纷看着穿着官服的陈大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低头私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问一句。

　　直到顾川上朝看到了他，他也好奇，便上前问，看到是陈大人，还假装很是惊讶。有人见顾川上前，也围了上来。

　　“顾将军您认识？”有人问顾川。

　　“这是安陵县的陈大人，我自小在安陵长大，后来陈大人来了，他体恤百姓，爱民如子，是位好官啊。”顾川上前扶起陈大人却被甩开，“陈大人为何跪在这里？是有何事要禀告不成？”

　　“滚，狗官。”陈大人横眉怒指，冲顾川那些人啐了口，“我要见皇上，我要揭发你们的罪行。”

　　其他人见他口出狂言，欲要上前理论，但是眼下上朝时间已到，时间已是来不及，他们也只能安抚着顾川，让他别跟这人见识，到时候自有他苦吃。

　　等他们一进了城，陈大人便开始喊。

　　“请皇上为百姓做主！请皇上为百姓做主！”

　　顾川跟那些官差道：“这位是陈大人，许是有什么冤屈，你们不可随意动手。”

　　那些官差了然。

　　堇成帝最近总觉得累，他也不知怎么了，看了太医也没瞧出什么问题。今日上朝也是没什么精神，他想快点结束，便早早就让他们禀报。

　　“皇上，城外有一县令在手捧信纸，不知是有和冤屈，皇上你可要看看？”有好事的官员想看热闹，便上前禀告。

　　既然有官喊冤，他作为皇帝就不能不管，他捂着额头，让他们传召进来。

　　那陈大人一进大堂，便跪下大声喊道：“下官陈清言拜见皇上，皇上，请您一定要卫堇朝的百姓做主啊，皇上。”

　　“何出此言？”堇成帝并不知陈清言是谁，他只想快点下朝，便随口一问。

　　“臣要揭发监察御史卫明和大将军顾川！”

　　此言一出，堇成帝即使再头疼，也惊到坐直了，他愣了下，问了句：“你说谁？”

　　“臣要揭发监察御史卫明和大将军顾川！”陈大人重复一句。

　　立刻有人跳出来指着他骂道：“大胆！皇上，这人我看是个骗子，竟敢冒充本朝官员来此胡言乱语，皇上，可将其逐出去，乱刀砍死。”

　　跳出来说话的是卫明党派最为拥护他的人之一，今日卫明身体不适不上朝，他可不允许有人趁这个时候来污蔑卫明，而顾川却镇定的很。

　　“且慢，皇上，陈大人一向公正无私，臣想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才让陈大人从安陵千里迢迢来到皇都，只为控告臣。而臣也想要个清白，不想被世人认为顾川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顾川看了陈大人一眼，脸上带着纳闷与不解。

　　“行吧，陈清言你可要知道，污蔑朝中官员，欺骗朕是要杀头的，你可想想清楚？”堇成帝道。

　　“下官明白！”陈大人把状纸呈上，道，“下官本带着妻女去内人本家，路过牛头峰，却发现有一群黑衣人路上埋伏杀害路过百姓。下官带人上前救助，后来才得知护送的却是告老还乡的旧朝老臣，而那些埋伏欲要杀害他们的人便是卫明和顾川派去的。这是大理寺卿许大人和其他五位大人所写的状纸，句句属实，如有造假，臣千刀万剐，在所不辞。”

　　“皇上，臣无能，作为安陵县令，只想着为一方百姓造福。但是如此重赋，如此苛征，百姓如何能活啊，皇上！那卫明勾结顾川，私底下横征暴敛，奴隶百姓，一有不顺就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如今这堇朝，民不聊生啊皇上。”

　　堇成帝不解，他微微皱起眉头，朝那些人望去，他们却个个低下了头，不发一言，而顾川，也只是低下了眉眼，这些人不敢说话。他看着状纸，越来越恼怒。

　　他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不时发生的流民暴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堇成帝怒吼一声，将那些状纸狠狠的扔到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成见过这个刚到弱冠的皇帝，从来都唯唯诺诺的皇帝，居然也有发火的一天。

　　“顾将军，里面可说的都是真的？”堇臣帝不相信，却见顾川不发一语，心里一堵，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捂着胸口，堇成帝怎么也不相信，如今这局面竟会成了这样，晕过去之前，他只听到那些人在喊，在叫，但是他只知道，这些人早已经盼着他死。

　　当晚他醒来后，屋里有顾川，有皇后卫氏，有卫明，还有他父皇。

　　“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堇成帝指着顾川他们，他想说话，却只能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所有人都出去后，只剩下他跟堇垣帝。

　　“好孩子，辛苦了，没事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堇垣帝摸了摸他的头，满脸担忧。

　　“为什么，父皇，为什么，他们，一个把持了朝政，一个拥有的兵权，却还不满足。我知道自己做不成什么，所以指望着他们，但是。”堇成帝叹着气，心里很苦，却无处可说。

　　这两年，他自知自己无能，也想保住这个堇朝，给堇朝的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但是，他带着鼻音，道：“他们瞒着朕，私底下打着朝廷的名义剥削百姓，那些百姓无处可说，那些流民暴动，并不是无事而起，他们是被压迫的。我对不起他们的啊，父皇，都是我无能，是我……”

　　见堇成帝气喘不上来，堇垣帝赶紧将他扶起，顺着他的背，却见他又吐出两口血，他一惊，赶紧叫道：“顾川！顾川！快进来！”

　　顾川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进去，却见堇成帝脸色已没了血色，他心里一沉，朝外面吼了声：“太医！”

　　“怎么办？怎么办？顾川，我的麟儿他可不能有事啊，你快救救他，快！”堇垣帝眼瞧着堇成帝呼吸越来越弱，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顾川身上，他知道，天塌下来也有顾川顶着。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太医慌慌忙忙进来，看到堇成帝这样，也是慌了神。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好不容易才把堇臣帝的命给救了回来，然而人却说不了话了。

　　堇成帝病倒，而南方暴乱不断，朝中无人主持大权，只能由皇后出面暂时稳定局面，以卫明和顾川为辅佐。

　　然而人人皆知，堇臣帝一死，他又无子嗣，这堇朝迟早落入到卫明手中。卫明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而他现在最主要的，便是要将顾川的兵权为自己所用。

　　将军府内，卫姝扶着腰，问彩月：“将军何时回来？”

　　“夫人，将军跟老爷在朝中商议事情，说是今晚会很晚才回，让人回来禀告，说是让您早些歇息，不用等将军回来。”彩月扶着她坐下，道。

　　卫姝摸着肚子，感叹：“自从皇上病倒，父亲和将军就一直忙活着，都快半个月了，将军甚少回家来，彩月，你让人炖着鸡汤，等将军回来给他端去。”

　　延寿殿内，顾川走进时里面却安静的很，没了往常那些热闹，堇垣帝衣裳凌乱，走在地上喝着酒，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他听到有人走进来，抬起头，看到是顾川，嘴一撇，便哭了起来。

　　“表弟，你救救麟儿好不好，他是你侄子啊，你救救他，只要你救得了他，这天下，我都给你，都给你。”他搂着顾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川拍着他的肩膀，他刚从堇成帝那过来，听太医的意思，是活不过一个月了。堇成帝突然病倒他也怀疑过，就算是他一直都不知道那些税赋的事，也不应该动气如此。他便着手调查。

　　那卫明狗贼，竟然一直让皇后给他下药，如今药入骨髓，谁也救不了。他有想过卫明会篡位窃国，想着那时候自己或许能护着这两个人，却没料到卫明会用下毒这一遭。

　　“表哥，麟儿的仇，我会帮你报！”他声音很小，很小，堇垣帝愣了一下，他模糊的双眼看着顾川坚毅的脸，他的眼神中有悲悯，有无奈，他看明白了。

　　“我的麟儿！”

　　顾川离开前，特意让人好好守着这延寿殿，他不能让卫明再害了他。

　　当晚，他去了卫府。

　　“岳父。”顾川见到卫明便叫了一声。

　　卫明正在查看各地那些传来的奏折，见到顾川来了，便招他过来，递给他基本奏章：“你看，这几个地方都有流民叛乱，从这些地方官员的描述中看，许是有组织的。如今这朝政不稳，再乱可不行。”

　　他意有所指，顾川自然也明白。

　　“没事，岳父，这事交给我。”顾川只是看了几眼，便放下，想起什么似的，跟卫明道，“岳父，今日您去看了皇上，太医怎么说？”

　　“活不过几日了。”卫明说到此，嗤笑一声，他可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但是，他看向顾川，“顾川，到时候你可要助岳父一臂之力啊。”

　　顾川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您是姝儿的父亲，又是我孩儿的外祖父，于情于理，我都会站在您这边。我这次来，也想想跟您说一声。”

　　“说什么？”卫明重新把目光投入到那些奏折中。

　　“我想，这堇朝很快就是您的了，堇朝的兵权却还在我手里。”顾川从袖子里拿出堇朝的兵符，拥有了这兵符，便能调用堇朝所有的将士，他把兵符递给卫明，后者怔住了，他假装没看到，继续道，“之前是我没想明白，占着这兵符想着有了兵权才能护住自己，但是现在不需要了。而这兵符，我还给岳父。”

　　还给卫明，便是侧面认可了卫明未来皇帝的身份。卫明自然懂，只是他没想到顾川居然真的愿意把这兵符交给他，他立马接了过来，放在手上仔细瞧着，没有错，这就是堇朝的兵符。

　　“顾川，你可想明白了？”卫明担心顾川反悔，兵符拽在手里，问他。

　　“不久，这天下便是岳父您的，我必然还是大将军，这兵符于我而言，用处不大。”顾川笑着，坐下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道，“岳父你可不能夺了我大将军之位啊。”

　　“顾家世代为将不会变。”卫明道。

　　安陵，陈府。

　　宋凝他们接到了信，其中一封是给陈夫人的，信是陈大人写的，因为堇成帝病倒，他依旧还关在牢里，但因为顾川私底下照顾，他也没受什么罪。陈夫人才松了口气。

　　看着顾川写来的信，宋凝抬起头对他们道：“永成帝死，卫明篡位之时，起义进攻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