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桑野行舟

31、埋葬

　　李嫂子离开后，顾川只和他们说李嫂子也算是和宋凝相识一场，对自己生了气，去了城外的弘延寺，一是给死去的宋凝超度，一是不想看到自己。府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想，况且现在府里还有个将军夫人，目前她才是府里最大的女主人，自然巴结她去了。

　　从皇都陵水到绥延城也要三五日的路程。他们出了城，便租了辆马车，运着棺材往绥延城那边去。没走多久，小包就看到城外小路上有一堆人坐着，他们或断手或断脚，都是宋凝藏在那破落村子里的流民。

　　一见小包，五叔便哭了出来，虽是在村落里，但他也听闻了宋凝死去的消息，便带着这些人冒险出来送宋凝最后一程。

　　“宋老板是个好人啊，怎么会这样，老天无眼啊。”浑浊的泪水很快在他眼里打着转，随即从满是沟壑的脸上滑落，其他人见状也都小声抽泣。

　　“五叔，你们快回去，大凝一直都想你们好好的，如果因为她你们被发现被抓，她不会安宁的，听我的话，回去。”小包见状，赶紧冲过去，将五叔扶起，他看了下周围，虽然这里离皇都已有一些距离，但是人来人往的，难免会生出事端。

　　五叔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宋凝冒着危险，给那些官差交了钱，再一个个把他们藏在那破落没人发现的村落，让他们活着。说白了这条命也是宋凝她给救了的，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想着这辈子要是能有一两件事能够帮得上宋凝的忙，结果没等到，却等来了她死亡的消息。

　　他擦了擦泪，带着那群人给宋凝跪下，拜了三拜。小包见此很不是滋味，但他要是再阻止，便会误了时间，也就随了他们。劝服了五叔他们回去后，小包不是很放心，便让张为偷偷跟在后面护送。

　　五天后他们到绥延城，小包带着邓头他们将宋凝葬在城门外，与他们父母的墓排成一排。邓头想着怎么也给宋凝举办一场法事。小包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摇头。

　　“大凝以前是喜欢热闹的，但是后来。如今她愿望未实现，再热闹的法事她是不愿意看的。”

　　“可是……”邓头还想说着什么，张为拉了拉他，摇摇头。

　　既然法事做不成，但也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将宋埋了。邓头他们买来了酒，齐齐围坐在宋凝的墓前，十几个人安安静静地喝了一晚上的酒。

　　卫府内，卫明背着手，听着那人述说着。说话的便是他安排在小包府里的那几个人之一。

　　“大人，小的亲眼见到那宋凝被放入棺材，一路跟着他们去了绥延城，中间那棺材没有打开过，到了绥延城便下了葬，小的猜想，不会有错了。”

　　他派人私底下给周寒用刑，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他总觉得那顾川杀死宋凝有蹊跷，即使那晚听闻之后他有些震惊，但事情得万无一失才行，结果那周寒愣是没说出一点什么。

　　而顾川放了周寒一马，让他心里更加笃定，于是派人一路跟踪，直到亲眼看到宋凝下了葬，那人又在附近守了三天，发现没了问题之后才回来跟卫明复命。

　　“这么说，是真死了。”卫明嗤笑一声，也好，死了就死了，周寒还有之前一直跟着顾川的那群人全都离开，如今只剩顾川一人，他从小没有家人，如今那些兄弟也不要他，姝儿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来人，准备笔墨。”卫明道。

　　小包一行人出城后，李嫂子就一直跟着，果然，有人在跟着小包他们。她也一路跟着那人，心想，这卫明果然狡诈，不仅跟到了绥延城，还整整盯了三日，直到见宋凝确实下了葬，而且小包他们行为也正常，才没了疑心，回去复命。

　　顾川这小子不愧是当寨主的料，从小就会看人，还准，不然也不会能当上寨主，降服的了那一群人，对他心服口服。

　　李嫂子直到那人离开，跟着他一段路，发现那人快马加鞭往回赶，才敢确定那人不会再回来。她才去找了小包，然而小包因伤势比较重，又是舟车劳顿的，出狱第二天就跟他们离开皇都，到了绥延城又是忙着下葬什么的，没怎么休息，这停下来，他就算再能撑，他身体也不允许了。

　　“相信我，宋凝会没事的。” 李嫂子给小包掖了掖被子，跟他保证。见小包脸都瘦了，她也有些心疼，确实是辛苦小包了。

　　即使后来顾川提醒了他，但宋凝没醒来，卫明那人不会轻易相信，如今宋凝确实埋在地里，她不醒来，他就不放心。邓头直接请了大夫给他下了猛药，逼着他躺下，他才闭上了眼，但李嫂子一来，他就醒了。

　　邓头一群人本来在这见到李嫂子都惊了，听到她要把宋凝给挖出来更是不可置信。

　　“不是，婶，这人下了地，没事可不能随便挖，下辈子会不安宁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呢？”邓头不明白，但话一落，那李婶子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头上。

　　“我说挖就挖，那么多废话。张为你带李胖几个守着，邓头你去找些，挖坟的器具来，今晚半夜，咱们就行动。”李嫂子没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一个一个赶着他们去做准备。

　　半夜，绥延城连狗都睡了，他们一群人悄咪咪的去了城外，开始挖着埋下不久的宋凝。土是翻过的，挖起来也快，没多久，棺材便挖出来。邓头几个把棺材撬开，看到宋凝脸色还是那般苍白，但却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这不像是死人。

　　在李嫂子的指挥下，邓头把宋凝抱起来，其余的人把棺材重新摆放好，将墓垒起来，恢复原状。随后把宋凝带回了小包的家。

　　李嫂子从包袱里掏出银针还有一包药粉，她往宋凝身上扎着针，没多久，邓头便看到宋凝胸口有了起伏，一时惊呆了，李嫂子看他们那惊住的样，嫌弃的摆着手，让他们让开点。

　　“凑那么近干嘛？本来还能呼吸的，都被你们挡住了，让开点，辫子张，给我倒杯水。”

　　张为赶紧给李嫂子倒了水，他们看着她把药粉倒进水里，搅和搅和，接着把宋凝扶起来，一口一口喂着。

　　喂完了药，她把宋凝放下，跟他们道：“最快明天早上就能醒来。”

　　听到宋凝还能活过来，邓头他们又震惊又有些开心，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但是转眼一想，这是为什么啊。

　　他们看着小包，小包比他们淡定，显然是知道的，但是此刻他却摇了摇头，他们随即又看向李嫂子。后者见他们是真的又愣住又迷茫的。

　　她才叹了口气，解释道：“李家世代相传秘药，能锁住人的穴位，一个月不吃不喝不呼吸也不会死，但是过了一个月，如果没有解药，那就会从假死变成真死，我就救不回来了。”

　　但是，邓头他们还是不解。在峈山多年，李嫂子一直都是给他们做饭，几十年厨艺也不见长过，看着就一暴躁老大婶，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说过。

　　“等等，所以说，顾川，小包大人，还有婶你们都是知道的，就我们不知道？”张为想了想，发现事情不对劲，小包的反应和李嫂子的举动，显然一开始就知道的，他不解，“那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啊？”

　　“对啊对啊，为什么啊？”其他人也不服。

　　小包赶紧解释：“一开始我也是不知道的，是我在牢里时，顾川跟我说的，但是他也只是跟我说李嫂子有解药，还要我带宋凝回绥延城，正常操办，直到李嫂子出现，其他我是不知道的。”

　　邓头他们看着小包，心想那天晚上小包的反应，确实不像是假的。他们又把目标指向李嫂子，吵着闹着要给个解释。

　　那李嫂子被他们吵的心烦，一人一巴掌，一巴掌一句话：“就你们，这大嘴巴子，吵吵闹闹，跟你们说了，不得被卫明知道。就你们，来绥延城，这段路，他都派人跟着。守了三天才走，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那老狐狸，奸猾狡诈，你们这脑子不是他对手。”

　　说完，她才松了气，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吹，看着他们捂着脑袋不说话，倒是安静了下来。

　　“那婶，顾川是怎么知道你有这秘诀的，我们都不知道啊？”张为呲牙，李嫂子下手从不手软，脑袋疼。

　　李嫂子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为那破道士是怎么从尸山血海中将顾川救出来的。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带着顾川从几千堇朝将士围困中飞出来。”

　　想起这事，那老道士带着只有五岁的顾川交给她时，她也才知道那老道士当时问她要药是这原因。那老道士跟顾府有交情，应该是早就猜到了，才做了这一手的准备。

　　虽然李嫂子解释清楚了，如今宋也能够醒来，但是顾川用这一招也是够狠，除了李嫂子没一个人知道，而且还把他们全部都逼走。不过顾川向来谨慎，暂时应该不会被那老狐狸怎么样。

　　宋凝一醒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揉着自己的脑袋，睁开眼，却发现满屋子都是睡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