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桑野行舟

28、死亡

　　十五，月满。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红绸挂满门房，连那门口的狮子都带上了红布，两盏大红灯笼亮的非常。府内人声鼎沸，皆是来道贺祝喜。

　　人群中，小包和邓头一群人站在一块，李嫂子不在，说是心情不好，眼不见为净，他们皆看着不远处的顾川与那些人推杯换盏，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宋凝今晚虽没有过来，但却让小包带了贺礼。

　　顾川看着那贺礼，也只是一笑置之，转身便跟他人喝起酒来。

　　“诸位，今日是我顾川大喜之日，感谢各位的到来，我顾川，敬各位一杯，喝！”

　　邓头他们手里都拿着酒，此刻却一口也不想喝。

　　“我喝不下去。”张为把酒放到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邓头拉住。

　　“今日是寨主大婚，咱们不可以走，这是寨里的规矩。酒可以不喝，但是人得在这。”邓头也看不下去，便跟他们道，“走，去后院，咱们这些人喝。”

　　房内，卫姝正盖着红盖头，一直抿着嘴笑。

　　“明月，眼下是何时辰了？”她问。

　　“戌时三刻了，小姐。您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明月问她。

　　卫姝摇摇头，笑道：“我不饿，你说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你知道我多开心吗？明月，原来心想事成是这种感觉。”

　　“可是，小姐，你甘心吗？”明月心有不服。

　　她听府里的人说过，那顾将军貌似心有所属，而且这事小姐也有听闻，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嫁给一个心里不喜欢自己的人。

　　卫姝拉着明月放在她膝盖上的手，笑道：“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我相信，我们成了亲，日后相亲相爱，相濡以沫，他定会喜欢上我。我不介意他心里有人，他要娶那人为妾，我也是愿意的，只要他心里有我，这就可以了。”

　　“如果他心里没我，当时他可在宴会之上拒绝，以他的位置，皇上也不会强求，但是他答应了。他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说明他心里是有我的。他是记得我的。”

　　想到这，卫姝只觉得心里高兴。当年将军府相遇，顾川冲她一笑，夸她长的漂亮，自此她便沦陷，脑子里满是顾川。

　　如今顾川娶了她，以后他会爱上自己的，卫姝相信这一点。

　　宋凝整理了下背上的行李，看着顶上的月亮，月上树梢。她该离开了。

　　刚出城没走多远，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却是顾川。

　　月光下，他一身红衣格外醒目。

　　顾川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微醺，连朝宋凝走来，脚步都有些凌乱不稳，却直直往宋凝这边。他手里拿着酒坛子，上面还贴了个喜字。

　　周边三三两两有人走过，出城的进城的，他们偶尔朝这两个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个显然是新郎官的打扮，另外一个却是身着黑衣，高高坐在马上。

　　看着顾川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宋凝心想，他不是在成亲吗？

　　过不了多久，城门就要关闭，顾川在这里是做什么。宋凝跳下马，刚准备开口问，顾川却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宋凝不得不伸手将他扶住，靠在自己肩膀上。

　　宋凝转身往后看去，现在回去叫邓头他们几个来怕是来不及，她现在带顾川回去还来得及。

　　“我送你回去？”

　　顾川趴在她肩膀上，叹了口气：“宋凝，你还能再扫兴一点吗？”

　　狠到眼下都能如此镇定自若，平淡的跟他道一句送他回去。成亲之夜，他把众人留在府里，找了借口溜出来，他知道她今晚会离开，却没成想她又是打算不告而别。

　　他受够了。

　　“宋凝，你之前告诉我，你没成亲，因为你半途跑了。”顾川忍不住伸手将她拥住，心里那块疼的很，他道，“可是我成亲了，礼成了，我，我没能跑成功。答应赐婚，是他想牵制于我，但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对他有所牵制。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节外生枝，不想那人生疑，所以我应下来了。”

　　“我没和你说过，但是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 ，宋凝。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不一样。那一天，你穿着起义军那身衣服，头发高高扎起，将短剑抵在邓头他胸口，你微微仰着头，倔强，傲然，不服输。那时候我便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你下山，是复仇，也是想继续看着你，你在困难绝境面前那一脸的淡然，在你眼里，似乎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是，我在你眼里，从来没有见过我的身影。你的目标是复仇，是关乎天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我。那时候我中毒，你对我发脾气，其实我很开心，我觉得你是关心我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宋凝，如今我想问你一句，你可对我有过一丝的在意？哪怕一丝一毫，有过吗？”

　　有过吗？宋凝也问自己，是有过的，但是她觉得自己对顾川的感觉，和小包他们没什么区别。他们把酒言欢过，也出生入死过，都曾把命交给过对方。她更把顾川当挚友，而不是喜欢。

　　顾川身上的酒气很重，而且还在中途跑出来，他不应该这般任性。他是青云寨的寨主，青云寨的人靠他佑护，他是堇朝的大将军，他要守护堇朝的百姓。他答应了娶一个欢喜于他的女子，那女子爱慕他许久，如今正满心欢喜，盖着红盖头在屋里等他，等他掀开。他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顾川抱过她两次，两次她都没有伸手抱过顾川，这一次，她伸出了手。

　　她拥抱住了顾川，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字跟顾川道：“顾川，卫姝正在等你回去，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答应了娶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今晚过后，她便是你妻子。你应该忠心于她，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应该护着她。我宋凝，会是你的挚友，你的宋老板，或者小师妹。我感谢你帮我做这一切，谢谢你，师兄。”

　　路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听到顾川在她身后笑了笑，带着惋惜，他手动了一下，宋凝不知他要做什么。顾川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满眼满眼都是她宋凝。

　　被顾川盯着看，宋凝不自在的有些想转过脸，她低下头，下了决心似的，随即抬头看着顾川。

　　“顾……嗯！”宋凝眼睛一下子睁大，顾川嘴唇有些冰凉，贴在她嘴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进入她嘴里，她只觉得有些苦涩，奈何顾川压着她，她被迫将其吞咽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她要想一下，顾川很快松开了她，一副疯子模样看着她，他厉声道：“宋凝，枉我顾川对你一片真心，既然我得不到，那别想他人得到。”

　　说完，他便狠狠的掐住宋凝的脖子，宋凝喘不过气，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往身后抽剑，顾川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音，“很快你就会死了，宋凝。”

　　死？不对劲，顾川虽然还掐着她，但是已经松了力道，抽剑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顾川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只能看到他脸上的狠。

　　没有窒息而死，但是宋凝却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往地上拽，将她拖入黑暗之中。抓着顾川的手无力般耷拉下来，全身没了力气，瘫软在顾川怀里。

　　整个人真如死了一般。

　　顾川哼了声，把宋凝扔在地上，再也没看一眼大步离开。

　　有人出城，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宋凝，有些奇怪，便伸手探了下鼻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赶紧往城门那跑去，指着宋凝的方向跟那些守城的人述说着。

　　“那边死了人了，官爷快去看看。”

　　守城的人互相看了眼，往宋凝那边跑去。他们检查了一下宋凝，发现确实是没了鼻息。而她身前，恰好掉出一封信。他们打开一看，赶紧起身，叫人往周府跑去。

　　“这是你们大人的吧？”来人把信封交给周府的管家，管家看了眼，点点头。

　　“怎么了官爷，发生什么事了？”官家问他。

　　“有个叫宋凝的，我们发现死在了城门外，如果确定是周大人的亲戚，麻烦你们赶紧告知一声。”那人跟管家道。

　　宋凝管家是知道的，她离开还跟自己道了别，怎么没走多久就死了呢。管家不敢相信，又惊又怕，周大人目前在将军家喝喜酒，他只好派人去通知，自己跟着官爷去了宋凝那边。

　　“喝，喝醉算了，我就替宋老板不值，想当年，她上山那会儿，可英姿飒爽了，咋就怂了呢。”张为打着舌头，有些醉了。

　　小包没说话，他虽然喝的不多，但也是没停过，他想，现在宋凝应该走远了吧。

　　“大人，有人找您。”有人进来通报。

　　小包看去，这不是自己家的阿福吗？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有啥事？

　　阿福很是着急，也不管小包同没同意，他便上了前，附在小包耳边说着。

　　大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