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神的故事》Sun森森

93、第九十三章

　　太威帝是先帝唯一的一个儿子。
　　在他出生那天，天空中隐隐传来龙吟之声，久久不绝。
　　其天生便身怀“龙威”之力，因此人们时常会莫名被这个婴儿震慑住。
　　这种气势很快就遭到了他叔父们的忌惮，于是，他们抢在先帝驾崩之前发动了宫变，要夺他的至尊之位。
　　在当时的保皇势力的庇护下，他的叔父们宫变失败，但先帝也因此气绝而亡。
　　此后，一岁的太威帝继位了。
　　所有人都以为年幼的太威帝没有记忆，但实际上太威帝不仅清楚地记得叔父们的猜忌，甚至还记得连先帝看他的眼神也如大敌。
　　年幼的太威帝无法亲政，便由保皇势力掌握夏国大权。在他的老师卞少理带领下，有不少人都支持新法，这也就是后来的新法派。
　　太威历六年，新政开始了。
　　自新政开始后，国库充盈，边军强盛，百姓不说富足，但也得以在日益繁重的税赋杂役中得到喘息之机。
　　大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十岁那年，他有一次逃出宫去城中玩耍，救下了一个快要被打死的小乞丐。他见这小乞丐虽然瘦骨嶙峋，身上却有莫名的法力流转，看上去是个可造之材。随后太威帝将他带回宫中，做了自己的玩伴。
　　小乞丐比他小一岁，从此与他一起修习道法、读书写字，既是他的侍卫，又是他的伴读。
　　小乞丐没有名字，太威帝便叫他卫一。
　　从卫一的口中，太威帝真正了解了自己治下的这个大夏究竟是个什么样。虽然新法已经实行，但还远远不够，人间还有太多的苦难，百姓仍受盘剥，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了。
　　于是，太威帝钻研经史子集便更加刻苦了，想要有朝一日让大夏再复上古盛况。
　　卫一和其他人不同。在这皇宫里，所有人都怕他，不知是因为“龙威”，还是因为他皇帝的身份。可这卫一却完全不怕他，反而让他觉得极好。
　　但后来好像有些好过了头。
　　卫一爱上了他。
　　从十六七岁开始，卫一就不停地向他求爱。这让太威帝盛怒，又有些尴尬，还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侍卫，但一看到他的脸，却又莫名心软了。
　　他知道，他不时漏出的杀气，卫一一定感受到了。可卫一却像是毫无所惧一般，依旧我行我素，仿佛就算死在他手上，也心甘情愿。
　　太威帝终究还是舍不得，没有杀他，就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
　　好景不长，新法派最终还是失败。
　　太威历十八年，十九岁的太威帝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宫变。此时太威帝尚且年轻，还不足以对抗叛党，甚至连敌人背后究竟是谁也没有搞清。他只知道，一定是新法挡了太多人的财路，从而遭到反噬。
　　宫变来势凶猛，人们想要废了他的皇帝之位，再拥戴旁系的一个年幼宗室登基。
　　太威帝遭到了无穷无尽的追杀，身边到处都是背叛者。曾经那些或是谄媚或是忠厚或是亲切的面孔，此刻全都变得面目可憎了。他根本不知道还能信得过谁，每当他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就会有一个亲信向他捅上一刀。
　　唯有一人，始终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下那些刀枪剑戟。
　　最后，那个人倒在了他面前。
　　太威帝坐在皇宫某个角落的地上，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卫一。
　　他就要离开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深爱着你的人就要走了。
　　你接受吗？
　　朕不接受。
　　天空乍现龙吟之声，就与他出生时一样。“龙威”自此真正觉醒，恐怖的威压瞬间蔓延出去，覆盖着宫里宫外，他以一己之身便镇压了所有的犯上作乱者，人们无不拜服在地。
　　同时，太威帝像是打开了一道门，门内冲出一条道法所凝结而成的金色神龙。
　　道门秘术·皇道龙气。
　　太威帝接受了卫一，并亲吻他。皇道龙气化作精纯的生命力进入了卫一体内，将他转死为生。
　　但这种转化是有代价的，自此，卫一终身都不得离开太威帝太远，否则太威帝将有道基崩毁的性命之危；另外，太威帝的身体极度衰弱了下去，虽还在普通凡人之上，却在几乎所有术师之下。为了维持皇道龙气，太威帝轻易不得动用大威力道术，否则皇道龙气一旦消散，便有强大的道术反噬，他与卫一皆有性命之危。
　　唯一的好处是，卫一将来不仅会有自身的道基加成，还会有太威帝皇道龙气的加成，修行必会一日千里。
　　宫变虽然被太威帝镇压了，但新法派终究还是失势。与郭冉相商之后，安平党上位，以使天下休养生息的名号把持朝政，但太威帝决定终有一日要再行新法。他深知大夏病入膏肓，可他却不想做亡国之君。
　　土地兼并已成大势，所有豪强贵族都想着将这个天下吃干抹净。
　　太威帝偏要逆这大势。
　　新法暂时不能实行，但他也已经开始小范围地裁减王公贵族们乃至自己的用度，除了某些必要的仪典和祭祀之外，他从来不事奢华。
　　当然，这已足够引起许多人不满了，但都被太威帝强势镇压了下去。
　　这只是他的一次试探。
　　太威历二十六年，由于土地兼并和官场贪腐，大夏动乱更多，魔染四起。趁着天下魔染愈演愈烈，太威帝借势让镇魔司独立出了司礼监。
　　司礼监无数太监本就和安平党一起搜刮着天下，太威帝早有裁撤之意，如今是正好可以砍断它的臂膀。
　　当然，有了宫变那次的教训，他同时让卫一组建了八仪卫，将此作为暗中底牌，不在朝堂显露。
　　后来，厉言开始崛起，并在太威帝的引导下助他绞杀安平党。在这个过程中，太威帝得以慢慢让新法派的继承者们上位。
　　如他所料，厉言开始慢慢失控，但终究把握着平衡，没有违逆太威帝。好在卫一手下八仪卫战力彪悍，卫一更是堪比东方沛，只要太威帝愿意，厉言随时可除，太威帝甚至找好了镇魔司的继任者——何今夕。
　　他在下一个很长的棋局，为此他必须沉住气，不能慌乱阵脚。他只有一点点将那些别有用心的安平党、司礼监、镇魔司乃至宗室贵族、地主豪强全都清扫干净，才真正有机会阻止大夏的衰亡。
　　这个棋局没有人看出来，除了一个人——东平侯。
　　东方沛看出了他的意图，找到了他，愿与他结盟。东方沛将为他牢牢镇守住龙门关，阻挡越国的入侵，好让他安心在夏国之内，好好地将这局死棋盘活。
　　再后来，太威帝发现了，这局死棋的棋手不止他一个人。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觊觎着大夏，一次又一次将他的棋局错乱。
　　如今那个棋手终于现身了，不仅杀了东平侯，将大夏搅得天翻地覆，还杀进了京城来。
　　“朕的故事已经说完了。现在，朕想问问你们，朕做错了吗？或许朕该和他们一样，守着这条破船一起随波逐流，静待衰亡？朕知道此乃大势，可朕不知道，这‘大势’究竟是不是‘天意’？”太威帝问。
　　高天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雷明看了看高天，便也不作声。
　　太威帝自顾自地又说：“朕知道自己的子民正在外面遭受屠戮，但朕不忍心杀了卫一。”
　　卫一遭受重创，这次是真正的回天无力了。太威帝知道江道临的存在，但他可以肯定就算是江道临也无法救活卫一了。这是多年前的死兆，黑色云雾的那一击将过去的死兆复现了，这不是“伤势”，而是卫一本该在十八年前就死了，是太威帝强行用道门秘术将他留到了现在。
　　而只要卫一一死，皇道龙气归位，太威帝便能恢复全盛法力，再无顾忌。
　　一边是子民，一边是卫一。太威帝知道情况紧急，却无论如何无法痛下杀手，将卫一杀死，只能眼睁睁地在此等待他自己死去。
　　十八年前，太威帝曾问过：“你想要什么？朕可以给你财富、权力、名誉、地位。你想要的一切，朕统统都可以给你。”
　　卫一答：“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日日陪在你的身边，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有什么宏愿，那就也会是我的宏愿。我会成为你的剑，帮你斩杀大夏的任何敌人。”
　　太威帝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他的一切都被毁了。
　　此时，卫一醒了过来，虚弱地说：“道钧，放下吧。我该走了。还记得我说的吗？你有什么宏愿，那就也会是我的宏愿。现在，你的子民就在外面，不要抛下他们。”
　　太威帝闭上了眼睛，悲痛欲绝。他牢牢抓着卫一的手，不愿放开。
　　但那双手却渐渐就成了飞灰。等他再次睁眼，手中只留下了一把道一剑。
　　由于皇道龙气多年联系在两人之间，这把道兵也被留了下来。
　　“吼——”天空中传来龙吼。
　　虚空乍现金龙，在太威帝正上方的天空中盘旋。太威帝同样怒吼一声，持剑冲天而起。在无尽的乌云、风雨和电闪雷鸣中，那道金色的身影向城外冲去。
　　道门秘术·皇道龙气。太威帝的道门秘术几乎是日夜不停地长年维持着，还要远胜过当初的何今夕。若是何今夕能做到这一步，或许也有机会攀上人间巅峰。
　　“明，该到我们了。”
　　“嗯。”
　　“轰隆隆——”雷明化作一道电蛇升上天空，游走在云层深处，向着城外去了。在他身边，有一股狂风紧随着，沿路的所有乌云都被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