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天成》折枝玫瑰

31、第二十二章

　　拜见岳父大人

　　厨子佣人们正忙不迭准备着餐具和食物，叮叮铛铛好不热闹。深秋的早晨已有些许寒意。烤架下那微弱渐赤的火光柔和了凉意。园圃中的桂花树叶密千层绿，怡人的香气叫人神往。
　　一盘盘蔬菜、海鲜、熏肉、牛排……被排放开来。杜竑廷站着，套了件宽松墨绿毛衣，随意而休闲却掩不了长身英挺。
　　“怎么突然想烤肉了？”雷宇峥幽幽从中庭走来，深蓝色的毛衣衬得他越发深敛沉静。
　　“你不是让我多抽点时间陪家人么？”
　　雷宇峥笑了一下，并没说话。父子俩的确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了。这倒不是说他们久别多日，事实上他们天天见面：在公司的电梯里，在椭圆的会议桌上，在奔赴下一个剪彩活动的车厢里……然而像这样，在自家别墅风清云飘的园圃中，两人脱下西服，脱下商场的戾气，享受真正的自由却是少之又少。雷宇峥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慢条斯理地将一片片蔬肉果菜叉成一串，很仔细地调整着间隔。其实他并没什么食欲，不过他知道一会儿里屋睡醒的两个女孩儿一定会乐个没完。
　　那烤架还是上官博尧送的，据说是清末光绪末年名士手植古紫藤。只因婉儿患有哮喘，经不起烤肉的烟熏味儿，上官博尧才转手送了他。
　　“少爷，外面有人找。”登时管家煞有介事地跑来，打断这一刻的温馨。
　　杜竑廷竟是低头有条不紊地烤着手里的一串菌菇，置若罔闻。反倒令一旁的雷宇峥有些狐疑，却也沉吟半晌才问：“谁？”
　　管家目光寻向杜竑廷，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怎料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闲定样，管家只得斟酌了措辞开口：“是羽航少爷！”
　　雷宇峥刹那双眉一凝，这个表情杜竑廷太过熟悉，每一次有人忤逆或是令他不快时，雷宇峥都会不露声色而先露出这个表情，令人生畏，颇感压力。
　　然而杜竑廷今日却仿佛故意装作没看见，只淡淡地在烤架上刷着油，专注而认真，慢条斯理道：“请他进来！”
　　管家立马捕捉到雷宇峥脸上的不快，趁他未大发雷霆前逃之夭夭。
　　“你长本事了。”雷宇峥冷笑一声，恢复了敏锐的洞悉力，“我以为是孝子爱日呢，原来是早有预谋。”这是作为父亲的血缘感应。以他之前的吩咐，若不是有人里应外合，莫羽航势必将被挡驾在外。
　　杜竑廷沉默片刻开口：“来客不迎，说不过去。”
　　雷宇峥根本未想到莫羽航还会来，并且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家中，他的花苑。
　　“雷叔叔，”莫羽航在女佣的带领下，阔步而来。不慌不许地叫了声，和杜竑廷交换了个眼色。
　　炭火已经烧燃，薰香的气息蔓延开来。
　　雷宇峥低头拧着一颗柠檬，很是专注，柠檬汁一滴滴顺着手心滴在一串牛肩肉上，看得出他手劲极大。
　　“闵嫂，”他不耐烦唤道，似乎失去说话的兴趣。侍立而待的女佣立刻应声上前。
　　“通知太太和小姐，天气太冷，还是改在屋里吃饭。”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但充满威慑。
　　“是！”女佣接指而去。雷宇峥简短一令，目的昭然。
　　“如果你是来找人的，恐怕要令你失望了。”雷宇峥悠闲地烤起那串烧烤，头也没抬。
　　莫羽航仿佛一点不惊讶，他摇摇头，“如果我是来找您的呢？”英气率性的笑。
　　雷宇峥好像没听见，提起手中的那窜烧烤，自言自语：“怎么焦了？”面色一沉，摄人的威严。
　　“本来是多好的一块牛肩骨，”雷宇峥望着那串烤糊的烧烤，眸色幽深，惋惜道：“可惜烤过了头，错过时机，只能扔了！”言罢用力丢进垃圾桶，最后四个字说得声色俱厉，听者个个如温顺的羊群，惶惧冒汗。
　　杜竑廷悄然独立，并不说话，原因有二，第一，该帮的他都帮了，已经完成使命。第二，他虽了解父亲脾性，然而也对莫羽航非常熟悉，他完全相信他有能力应付。否则便枉费他这番苦心！
　　秋风扫过，桂花飘落，只见莫羽航不紧不慢地走到垃圾桶前，所有人的目光都系在他身上，然而他的一举一动依旧那么优雅，他躬身，竟然伸手从垃圾桶里将那串牛肩肉给拾了起来。两边的女佣都茫然看傻了眼。
　　一丝惊愕闪过雷宇峥眼底，却很快转换成另一种心态，他冷眼负手一旁，他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要干什么。
　　莫羽航望着手里发黑的牛肉，面向雷宇峥，不卑不亢开口：“雷叔叔，不尝过怎么知道烤焦的就一定不好吃呢？只有经过充分的炙烤和烘培才更体现他的韧性不是么？”
　　雷宇峥唇线紧绷。莫羽航的行为对他来说既出乎意料又并不吃惊。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眼光，对于莫羽航，很多地方他认可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可是他犯了他最大的禁忌。
　　此刻莫羽航伸臂将那串烧烤重新递到雷宇峥面前，“希望雷叔叔再给它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目光凛冽。
　　雷宇峥背手身后，缓缓道：“年轻人，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但是有时候你付出代价并不见得一定能得到！”
　　“至少值得一试！”莫羽航冷静地说。
　　“那要看是什么，”雷宇峥单手握紧藤椅，像一团被揪起的心脏，他的声音沉寂中传来：“一笔生意，一场战争你尽管去试，试烂试残都跟我没有关系！可是要拿我女儿试，你休想！”雷宇峥低低怒喝，最后三个字骇得人心底发颤。他已经表明立场。这些年来，商场上得罪他雷宇峥的人不少，但是他没空闲一个个去斤斤计较。然而若是得罪了他女儿的，那可是统统付出代价了。
　　“我不会拿她试！”莫羽航非但没退后，反倒迎面两步。
　　雷宇峥长臂一扬，抵住莫羽航前行的膛上，决意道：“我不相信，你回去吧！”
　　“你不能为她做决定！”他有些失控，冲他道。
　　“是么？”雷宇峥残忍笑起来：“真不幸，我能！为了我女儿，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为了你女儿，我一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铮铮回应，带着狠劲，目光丝毫不畏只面上他。
　　“是吗？”雷宇峥走近他，怒极反笑，“我喜欢聪明人，不喜欢狂人。”
　　“你知道赤壁之战曹操为什么会输？”
　　莫羽航一滞，却很快集中精神答道：“因为北方军队不识水性。”
　　“还有呢？”
　　“因为孙权刘备联合抗魏。”
　　“还有呢？”
　　“还有曹操缺一点运气，东风没有向着他。”
　　“错！”雷宇峥恼火叱道，莫羽航一怔，雷宇峥声洪如钟：“因为曹操太自信！他太高估自己，他对没把握的事太自信！”
　　这样阴冷震慑的神情别说几个女佣看得害怕，就连莫羽航都不觉心底生出寒意，噤口凝立。
　　“这是怎么了？”温软优柔的声音介入这剑拔弩张的空气。
　　杜竑廷陪着杜晓苏漫步而来，两人均是一脸惊讶。
　　雷宇峥立刻柔和了面色，“没什么，闲聊而已。”随即看见杜晓苏衣衫单薄，又皱眉不悦：“外面风大，你出来干嘛？”
　　杜晓苏不理会，更不信他的解释，任谁看到适才那一幕都不会相信他们只是闲聊。看到莫羽航她自是有些吃惊，然而零星落入耳里的对话足够让她编制起这场谈话的主旨。
　　“闲聊什么？”她并不打算就这么被搪塞过去。
　　面对杜晓苏，雷宇峥显示出少有的耐心和好脾气，浅声解释道：“在说有一块地，地理位置相当诱人，我喜欢很久了。只可惜那个拥者冥顽不灵，死活不肯让。”清晰又模糊的一句话，说话间雷宇峥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莫羽航。
　　“又是房子！”杜晓苏很快失去兴致。
　　然而睿智如莫羽航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话中潜伏之意？他仿佛恍然一醒，拍了下自己脑袋，面露愧疚道：“瞧我真不懂事，中秋佳节竟然空手上门,若被家父知道必会狠狠训斥我不懂道理。如果雷叔叔肯给我机会，晚饭之前，羽航必定会带上中秋厚礼。”
　　气氛诡异地冷静下来，雷宇峥并不急着给答案，反而突然来了烧烤兴致，缓缓坐下来，一个人烤起来。莫羽航很耐心等着，杜竑廷帮忙一起烤。只有新来的女佣小慧诧异地望向莫羽航。她不懂为什么莫羽航说自己空手上门还要道歉？先前是她领他进来的，明明买齐了每个人的礼物，现在正堆在客厅里，那名贵华丽的包装盒已经让她想入非非。
　　“小慧，”她正走神疑惑，忽闻雷宇峥沉醇的一唤，霎那一惊，立马上前候命。
　　“今天晚饭多加一套碗筷。”
　　“谢谢雷叔叔！”莫羽航大喜过望。
　　雷宇峥目光深幽，“别谢得那么早，你未必吃得起！”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
　　莫羽航丝毫不气馁，笑着问：“不知您所说的那块宝地位于何处？我也想去一开眼界。”
　　雷宇峥懒散仰进藤椅里，迟缓开口道：“东城区霞公府街，具体地址我一会儿让单秘书告诉你。我们家六点开饭，我不等迟到的人。”
　　听到这个地址，一直缄口不语的杜竑廷面色一怔。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莫羽航眼睛。他知道雷宇峥交代的铁定是块难啃的骨头，只是到底有多难啃他并不知晓。然而若是从一向冷静淡然的杜竑廷适才的反应来判断，如果难度系数分1到10的等级，那雷宇峥给他安排的这项任务，没有10也有9.5了。
　　“那我先告辞了。”
　　“等等，”杜竑廷叫住他，“我送你！”莫羽航点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雷宇峥望着两人的背影，陷入沉思。烤架上的牛排冒出袅袅烟气。
　　“终于把他打发走了？”杜晓苏有些嗔怨走上来。
　　雷宇峥笑笑，伸手一捞，将她裹紧怀里，微风吹起他额前的发，若有所思道：“也许，正好相反！”他炯炯望着山峦叠起的远方，天空澄净一片。幽幽笑起来。

　　杜竑廷和莫羽航一路无语，两人一直行至停车处。莫羽航禁不住笑道：“干嘛一副诀别的表情，对我这么没信心？”
　　杜竑廷冷瞥他一眼，完全没心思开玩笑，“你知道那是谁的房子？”
　　“看你的表情，莫非那人比你爸还难应付不成？”
　　杜竑廷道：“对你来说，绝对。”
　　“哦？”他本是玩笑一句，却被他这话勾起兴趣。
　　杜竑廷搭上老友肩膀，“老莫，你这辈子是和姓纪的杠上了！”
　　“什么？”莫羽航终于露出惊疑。
　　杜竑廷反倒扬唇，“没错，那地盘是你情敌的老爸，纪南方的！”
　　“纪南方？”他倒吸一口凉气，又犯起头痛。
　　那是……两个情敌的老爸……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啥也不说，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