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卷了，怎么滴吧》业存

9、投大狱小乞儿闹地牢

　　昏暗的地牢中灯火幽微，门口石壁上弱弱的一盏散出些光亮，照在狱中人的脸上，映出蜿蜒的血线。

　　她额角破了个洞，半张脸都被鲜血所污，表情却似讽带嘲，像是鄙夷到了极点，不加掩饰的厌恶。

　　因双腕被一条玄蛟筋紧紧缠住，粗硬的质地深陷入幼嫩的皮肤中，再吊起来，悬上梁，女孩双脚离地已沦作任人摆布的囚徒，无力动作。

　　身上血淋淋的全是鞭痕。

　　“听说你还是不肯说，嗯？”一只手捏着女孩下巴抬起，动作是优雅至极，力道亦狠辣无比，按得她整个下巴都充血红肿。
　　男子俊逸的面庞颇有几分阴沉，被烛火的光影一晃，竟扭曲如鬼魅。

　　甄怿虚弱得很，连抬眼瞧他的力气都不剩，却还费力牵动嘴角，“说？说什么？”她一声自嘲苦笑。

　　“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都被元君的人打成这样了，有什么天大的事还要藏着掖着？总没有命重要。”

　　冷玉竹手上突然发狠，狞道：“小孩子家家，嘴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一时激得伤口血珠冒出，汇成股蜿蜒至他手背，冷玉竹又忽地松开对甄怿下巴的钳制，慢条斯理地净手。

　　“今日你这小乞儿在丹台所施，分明是我无间阙至高秘法，除历代契鼎亲传外绝无人得习。”

　　他眼神厉得像剐肉的刀，“你既迟迟不肯说实话，想来是苦头还没吃够……来人。”

　　待命已久的狱卒立刻恭恭敬敬端着一个大铁盆进来，走到甄怿面前。
　　冷玉竹退到远处，似笑非笑看着她，轻飘飘道：“泼。”

　　一声令下，整盆辣椒水直接朝甄怿兜头浇下！

　　“嘶！！！”猛地倒吸凉气，甄怿这一瞬间感觉像被扔了个火球在身上，呼啦啦成片燃烧，如坠油锅。
　　——无一处皮肤不被火舌舔舐，烧烂了皮，钻进了肉，直把骨头棍子当柴烧！

　　“如何？”冷玉竹饶有兴致地欣赏小乞儿痛色，“你是个没有元阶的普通人，这般用刑，倒不会没两下就死了。”

　　甄怿疼得眼角直跳，牙齿却依旧死死咬在下唇上，一言不发。

　　冷汗迅速浸满了全身，又混着辣椒水和血淅淅沥流下，一阵酷刑折磨后，她浑身突然剧烈痉挛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嘶吼道：“元君究竟想听什么？！再叫我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那套丹法也是一个快死的老乞丐教我的！
　　他看我痴迷丹道，自己无人可传衣钵，就把东西传我了！
　　我又没当过你们无间阙的掌门，如何能知道这是你们无间阙的秘法！”

　　这话喊得撕心裂肺是真的，被折腾得失了半条命也是真的，可冷玉竹偏偏不敢轻易相信。

　　老乞丐？

　　他派人去她说的洛昉城那条巷子里找过了，确实有很多叫花子，老的少的都有，前阵子死的也有。

　　可那巷子每天死那么多乞丐，形容样貌都一样的脏臭，没什么特点的描述很容易让人认下。
　　仅凭她一句“头发打结，又老又丑”，他怎么敢放心了事？

　　这可是事关九大宗的那个秘密啊……

　　冷玉竹面无表情，运转元力，掌中调幻出一枚青白色的丹丸来。

　　那丹丸很不寻常，圆得浑然天成，有三圈丹纹绕在其上，表面竟还覆着一层扭曲空气的黑焰！
　　看起来稀奇古怪。

　　“无妨，既然撬不开你的嘴，本君亲自看看便是了。”

　　见他朝自己走近，甄怿浑身一凛，直觉不妙，“元君要给我吃什么？”说着脑袋拼命后仰，唇瓣收进去把嘴绷得死紧。

　　“好东西，你尝尝。”冷玉竹直接用劲儿捏住她鼻子，甄怿没一会儿就憋得缺氧，被迫张开了嘴。

　　“这是禁术！他怎么敢！”
　　耳边，东方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冷，像在极力隐忍着愤怒。

　　这是……什么？甄怿拼死和舌上烧嘴的丹药较劲儿。

　　“搜神丹。因修士常将功法秘宝收纳于元渊之中，便有邪道炼制出了这种丹药，用来搜掠他人法宝。
　　一旦服下，轻则折损修为，重则元基尽毁。”

　　此丹阴损，不仅对炼丹人的修为境界有极高的要求，还需一味亡者的魂魄作引，是极为伤天害理的东西，早已被真域严禁。
　　谁知今日，会在无间阙丹主的手中见到。

　　这样么……听完，甄怿反而不反抗了，硬抵在喉口处的丹丸得以顺利滑下，一进去就开始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甄怿受痛喊叫，不加遮掩，将所有真实反应都呈现给冷玉竹看。

　　冷玉竹静静等着，眼见小乞儿被震得不住口吐鲜血，白眼连连几乎要晕厥过去，搜神丹给出的反馈依旧是一无所有。
　　——她的元渊之中，不仅没藏任何东西，反而有混沌之相。

　　如此，冷玉竹抬手一挥，甄怿体内的搜神丹就散化而去，他悠悠道：“怪不得你费尽心思也要求回青丹，原来是毁了真元，没法修炼了。”

　　他原先只看出她元基受损，却没想到烂得这么彻底，如果没有回青丹，这小乞儿这辈子都别再想修元。

　　痛不欲生的煎熬总算过去，却有无尽的空虚和无止的余痛不曾止歇，低咳着，甄怿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怎么，元君探明我说的不是假话，想要将回青丹给我做补偿了么。”

　　冷玉竹嗤笑：“你怎么这样天真，见了这些事，你认为本君还能让你活着出去吗？”

　　大笑，甄怿满脸无畏道：“那元君不妨给我个痛快。”

　　冷玉竹已然挥袖离开，“放心，待本君将你近日行踪和家底一一核对完，确认无误，自会留你个全尸。”

　　牢门哐当一声合上，然后是落锁的声音，甄怿像是终于支撑不住疼痛与倦意，脑袋一低彻底垂下，仿佛晕死过去。

　　“甄怿？甄怿？？”东方急了，连声呼唤。

　　借着乱发的遮挡，甄怿嗫嚅着嘴皮小声回他：“装的！装的！！”

　　东方猛然松气，却依旧焦心道：“你又是被抓，又是挨打，刚才还受搜神折磨，简直要把我担心死。”

　　笑起来，牵动了伤口带起疼痛阵阵，甄怿却还分心宽慰他：“好在我没什么可毁的了，否则真叫他得手，我是死了也要被他气活过来。”

　　东方默然。

　　甄怿说的没错，她真元毁损、元渊浑沌，所以搜神丹进去搜刮一番并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因为她的东西全都储存在盲盒面板之中。

　　虽不知盲盒又藏在她体内何处，左右不在元渊就是了。
　　冷玉竹用再多禁术也是一无所获。

　　可她本就体弱，自打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不是逃命就是流浪，如今又受这诸多酷刑，叫人如何不心疼？
　　“他施此禁术，日后必遭天谴。”东方冷冷保证。

　　甄怿哼笑：“老天收不收他我管不着，左右今日这梁子结下，改日我必来讨还。”
　　她睚眦必报，能忍，更肯等。

　　只不过让甄怿纳闷儿的是，冷玉竹为什么会一口咬定她偷学了他们无间阙的秘法，且看神情并不似作假。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盲盒里的那些东西究竟是哪儿来的？

　　心中生疑，甄怿却不好把问题摆出来和东方讨论，毕竟她疑心原身也是用了什么阴邪法子才将他和自己绑定。

　　有关于豌豆荚所属的那个神秘组织的事儿，还是先放放吧。

　　“甄怿，要不要抽个盲盒，你这个月的机会还没用掉。”目前，东方只有这一个法子能帮甄怿。
　　一旦他出场，杀了冷玉竹为她泄愤也是无碍的。

　　“不急。”甄怿却摇头，“这遭过后，想必冷玉竹今晚都不会再来，我已经想好了出去的计策。”

　　……

　　步伐稳健，此人行姿如兵士般挺拔。眼如鹰隼，他锐厉的目光逡巡过每一间格子里的牢犯。
　　狱卒彭山打着十足的精神头在地牢中巡视，饶是夜里也没有半分懈怠，双目炯炯有神。

　　无间阙关押的凶犯都很不寻常，故而配备的狱卒也都是入道的体修，平均修为在二阶聚元境。
　　他在里面算是个头子，即将迈入三阶，负责掌管地牢各间牢门的钥匙，

　　身负重任，彭山本人也十分恪尽职守，凡他当值的夜里都按点巡视，从没有一次疏忽。

　　今晚也不例外，他照常检查过每一个犯人的情况，好在一路行来皆无异样。
　　彭山面露满意，走到长廊尽头刚要放心折返，脚步就停在了一间牢房前。

　　里面，瘦弱的女孩被吊绑在半空中，手被捆得充血发紫。她的脑袋无力地垂着，凌乱的发丝盖在脸前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异动。

　　彭山却是心下一凛。

　　发丝不动，这分明是气息微弱，甚至可能没了呼吸！

　　丹主走前曾特意叮嘱过看好此人，明显在一切查清之前，她还不能死。

　　见在外头喊了几声毫无反应，彭山忙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进去后却未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而是十分谨慎地转身把门先锁好。
　　这些牢门不仅由镔铁打造，还全部附有咒文，再配上双面锁，是为防止凶犯越狱。

　　“醒醒，还活着吗？”彭山边问边走近。

　　一个半大点儿的女孩，又毫无元阶在身，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如何？他虽时刻戒备，却也没很把她放在心上。

　　见这孩子胸膛似乎没什么起伏，彭山寻思着：“是不是吊得太久了，要么叫医师来看看……”

　　话落刚欲扬声，就见面前旋风般闪过什么东西，一左一右架上了他两侧肩颈，骤然使力。

　　「体道·超粗壮强力大腿加持——」

　　纤细双腿忽然鼓起块块肌肉，像要爆开似的健壮，甄怿借手上的玄蛟筋扭身一旋，意图就这样拧断他脖子。

　　体术绞生？！彭山好生震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明明毫无修为，却能使出他们体道的术法。
　　此中必定有诈！须得尽快禀告元君。

　　然而脖颈被对方猝然夹住，彭山喉部被扼难以示警，只得先应付此人攻击。

　　不过刹那，身经百战的体修就从错愕中回神，在甄怿双腿将将挤压上自己颈部时急速运转元力。

　　于是下一秒，甄怿就感觉到腿下柔软的、脆弱的、脉搏跳动着的脖子忽然变了，变得很硬，像钢柱一样硬！

　　好在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一击得手。

　　「器道·超锋利匕首一把——」

　　长约三寸的小刀一下从甄怿手中蹿出，形容古旧，却很趁手。
　　她稍稍调整角度用劲儿下割，只听刺啦一声，比铁链还要结实的玄蛟筋就应声而裂。

　　腰部同时发力，甄怿在倒仰的前一刻架在彭山肩上起身，紧接着用匕首死命向他面中刺去。

　　从被偷袭到受刺，前后不过瞬息，彭山刚强体抵御，就见一道锋利到耀目的银光逼近眼底，立刻就要把他鼻子戳进后脑勺里去！

　　他随即出手如电，一招飞鹰爪擒拿使出，稳稳扣住她细腕，更在她另一只手握拳带风、欲要暗击时提前预判其行动，用力扼住。

　　彭山修体，自然是近搏的好手，可他却看见这女孩已经被抓住的左拳突然张开，冷不丁钻出一束火光来！
　　她双手都冲着他的脸，被这丹火近距离燎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于是彭山反应极快，立即攥着甄怿双手下压，同时毫无迟疑，咔嚓一声掰断她腕骨，来势汹汹的火龙被迫偏离航道，砸到旁边的墙壁后瞬间熄灭。

　　这下还能有什么招？彭山心想。
　　要不是她偷袭再加上各道术法不断，他一个二阶上等体修还能被毫无修为的小乞丐算计了？简直笑话！

　　没了胳膊遮挡，他去看女孩的脸，去看每一个逃犯失败后都会有的愤恼、沮丧、痛恨……
　　却不曾想对上了一双寒光沉沉的双眸。
　　那里面，有着势在必得的杀意。

　　「医道·超致命见血封喉针——」

　　一线紫光以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对方苍白的双唇中飞射而出，迎着彭山错愕的神情径直瞄准他眉心！
　　如梭似箭，不及交睫，转瞬之间，破皮穿骨。

　　“嗯……”被双腿锁住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彭山双目暴突，唇边溢出一缕黑血。
　　暴毙。

　　*获得伪技：【体道·铜筋铁骨】
　　发动该技，便有强化体格之能效，再柔软的肉身也能变得无坚不摧。
　　品阶越高，你的身体防御就越强，请努力把自己变成打不烂的铁人吧！
　　（状态：待点亮）

　　总算得手了……小心让彭山尸体慢慢倒下，甄怿尽量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偏生顶着一身伤动作不便，过程中累出一身热汗。
　　她分心问：“这个待点亮是什么意思？”

　　东方：“伪技不同于伴生技，是需要后天学习修炼的，你没学，当然无法使用它。”

　　“那我获得这个伪技的意义在哪儿？”
　　左右都是要自己后来慢慢学的。

　　东方：“此技是体宗破法寺的独门秘技，非内门弟子不能学，不拜入破法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习得，你说意义在哪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天下所有的伪技都是共享，大家谁想学就能学呢。”甄怿嘟囔。
　　听了她这番话，东方不知怎地居然怔了怔，好久都没接话。

　　甄怿总算艰难地把彭山放倒在稻草堆上，汗水将她额发沾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她随意拨拉到两边。

　　“你左手断了。”东方说。

　　“不碍事，我不是左撇子。”储存的盲盒道具中没有续骨的丹丸或灵药，甄怿掏出瓶止血丹一股脑磕了，拿龟甲和绷带先把手腕固定好。

　　“这一趟可真用掉我不少宝贝，攒了好久的呢。”她肉疼道。

　　东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刚刚用的毒针品阶不低，对付四境修士不在话下，可前提是得击中。”
　　“若不是这种奇袭，面对外头有经验的守卫，你不容易得手。”

　　“所以我并不准备硬刚。”甄怿弯腰拽下彭山腰间异形钥匙，“我这套针只有九根，刚才用掉一根，剩下的就算都用光也杀不尽狱卒。”

　　「器道·超隐秘夜行衣一件——」

　　面巾一戴，谁也不爱，玄衣加身的甄怿站在阴影处，竟与黑暗融为一体，就算是冷玉竹站在她面前，不用灯照也看不见她！

　　“这件夜行衣单次作废，时效只有六个时辰，我得尽快。”甄怿的声音透着紧迫感。

　　见她面朝墙壁，东方已经迅速领略甄怿意图，“溜着牢门边儿行进，尽量不要停留。”

　　“嗯。”

　　「术道·超无阻穿行术一刻钟——」

　　调整身姿，手握钥匙，甄怿在使用盲盒的那一刻迅速发起冲刺，竟头也不回地朝着厚实墙壁撞去！

　　“砰！”
　　没有头破血流，牢墙在她挨上的霎那就像是融化了一般，甄怿得以轻而易举地穿过去，畅通无阻。
　　厚实的墙壁很快在她身后合拢，甄怿已拿着钥匙将牢门打开。

　　隔壁房的犯人都惊呆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面前紧闭的牢门莫名其妙就开了，像是有个隐形人拿着钥匙开锁一样。
　　“是是是、是大哥来救我了吗？！”颤抖的声线简直欣喜若狂。

　　闻言，甄怿故意粗声甩下一句“弟弟快走”，然后就沿着阴影处飞速赶往下一间监狱，穿墙开门一气呵成，好不熟练。

　　地牢内很快就乱了起来，被压已久的犯人高呼着跑出，如同参加什么狂欢盛宴，乌嚷嚷往外冲。

　　狱卒们闻声赶来，虽是搞不清状况，却也知道看住牢犯才是紧要，很快和逃犯们交起手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乌烟瘴气，各道术法交锋咻咻乱飞，场面一度混乱不已。

　　甄怿趁乱把所有牢门一口气都开开，却在放最后一间暗室的囚犯时遭到了东方的阻拦。
　　“不可，此人有化邪征兆，一旦放出必定后患无穷。”

　　顿了顿，甄怿看到那人身上穿的道袍很眼熟，滚边绣纹似乎和冷玉竹身上的一样。
　　于是暗暗记住对方的脸，没再多做停留，独自离开。

　　地牢中此时已是火光大作，亮得恍如白昼，有阴影的地方屈指可数。
　　所以夜行衣一时用处不大，甄怿潜行得很困难，饶是随着冲杀逃犯一起跑，也不可避免地碰上好几个狱卒。
　　八根毒针用得一根不剩，还被迫又拿了几件盲盒宝贝出来。

　　“冷玉竹，这下你不赔我点什么说得过去吗？叫我损失这么大！”

　　忿忿骂着，甄怿逃出地牢后迅速隐身入不远处竹林，在暗色之中催动一张追踪符，转眼见星辰成线指引方向。

　　“在西南角啊……”她唇边露出微妙的微笑。

　　那里，是无间阙丹主为圣女爱徒准备的临时居所，琉璃叠瓦，翘角飞檐，辉煌的一幢在深深的夜晚仍是灯火通明。

　　像无依者做梦也不敢想象的温暖之地，那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