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再鉴元确诊黑石无疑 ...
-
在甄怿的认知中,人与人短暂相处走过一段路,擦肩后是永不再见的。
所以她很难处理有关于重逢的场景。
然而司空晟自然的亲昵却将时间造成的无形隔阂悉数消弭,好似两年多的时日根本不足一提,他们只是昨日才说了“再见”,今天就真的再见了。
“你吃早饭了吗?吃的什么啊?用上自己本来面貌了?还是这个样子好看……”他喋喋不休的功力与日俱增,“等等。”
“甄怿?”围着她转上一圈,司空晟将人看了个遍儿,震惊道,“你修为怎么没了!”
境界相较,高者能看透低者的修为境界。
那时候司空晟是个没入门的小白,看不出甄怿深浅,但现如今他已经身负一阶步元境的修为,自然能看出她毫无元力。
“从来就没有。”顾不上他纳罕,甄怿三两句就岔开话题,“头有点懵,别在我耳边大声吵吵。没事,坐光柱坐的了……你刚刚没坐吗?”
司空晟一打岔就被她糊弄过去,“是啊!我父皇说坐那个不舒服,我们渊暝往来真域有皇室专用的通行鸾车,本太子坐车来的。”
直到现在还胃部不适的甄怿:“……”
我跟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拼了!
“对了甄怿,本太子近年猛蹿猛长,你看我——”乐呵呵同甄怿比个儿的司空晟一滞,手也僵了。
他喵的甄怿一个女娃,为啥跟他差不多高!竟堪堪与他眉骨齐平!这下还怎么大肆嘲笑!
司空晟硬着头皮道:“哈、哈哈、是没本太子高嘛,对吧?”
“问题是我这个子在同龄女修间已属佼佼,但你?”
甄怿眉梢一挑,蔑道:“太子爷,不是我说,你若连一米八都长不到,到时候可真要遭人笑。”
司空晟(拳头握紧):我忍!
那头女修已经登记完毕,高高兴兴来找甄怿,结果一看广场中居然出现了第二个人,喜气洋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紧张地指着司空晟,喉咙发紧,“你你你,快说你是刚来的,是吧!”
司空晟遭到打击正委屈着脸难过,又受到奇奇怪怪一问,简直莫名其妙。
甄怿却领会了女修的意思,遗憾地通知她,“师姐,他比咱们先报名。”
“啊啊啊,我不允许!我这么早怎么可能会输!臭小子,快说你是哪个报名点的!”
女修神情激动,步伐气势汹汹,像是下一秒就要揪着他衣领把他拎起来,吓得司空晟赶紧往甄怿身后躲。
二人绕柱(甄怿)走,“藏什么你藏什么!男子汉大屁股怎么能往女孩子身后躲,你这品格不行,报名作废,重新来过吧。”
“栖筠师姐,你别吓着新师弟了,这孩子是在我那儿报的名。”
好在一个气质温润的青年及时出现,解救了当下鸡飞狗跳的局面、以及快被绕晕了的甄怿。
他笑容很秀气,却不显得文弱,而是给人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李栖筠一见了他立马调转炮火,撸袖子过去,“好小子,原来是你抢了我的赢面,这一路过来我都计划好要拿那钱做什么了,山下酩楼刚起出一窖好酒!!!”
在这次统招开始前,负责接引新生的这些人开了个赌局,就赌三百个报名点里谁先招到学生,最先完成登记的赢钱。
李栖筠原本不报太大希望,谁知惊喜来得突然,在接到甄怿之后都已经想好耀武扬威的姿势了,谁能想好梦就此破灭!
“师姐……”程殊年稍显无奈,“师弟师妹们都在这儿呢,你树个好榜样,别教坏了小孩。”
李栖筠才没那么多顾及,满嘴放炮仗:“别扯开话题!新师妹聪明得很,山门之谜都被她破了,又是早早报名,我不相信你能比我还快。”
而且她都检查过了,在她们之前,外门山梯根本没有被爬过的痕迹,这其中必有古怪。
她这个师弟看着老实,实则最是狡猾,过去没少把大家骗得团团转。
思及此,李栖筠上手掐住他后颈,恶狠狠威胁:“说,你怎么作弊的!”
听到她破了山梯之谜,程殊年不禁向甄怿投去一眼,稍显意外,眼神不吝赞赏。
然而哪怕脖子被人扼着,他面上也毫无着恼,看来同门之间没少这样胡闹。
程殊年拉长语调,“好大一口黑锅扣下,我实在冤枉。”
“人家是渊暝太子,两年前就交过报名表预备来宗里上学,今日乘御驾前来,我只用登记就完事儿,能不快么?”
“好样的,两年前就攥了牌,一直忍到现在才坐庄哄我们来赌,你好大的耐性!”被气到,李栖筠把着他脖子猛晃。
折腾完坏心眼师弟犹嫌不够,李栖筠满肚子气撒不完,又把矛头指向了幺蛾子根源。
两年前就要来,提前插眼好叫门中为他解除山梯禁制,一路通行无阻?她看着司空晟一挑眉,“关系户啊。”
语气中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嘿?你说谁……”司空晟向来嘴巴毒,当即就要还嘴,没想到架势都起来了,突然被拽了一把。
甄怿微微上前,指着憋火的司空晟对李栖筠笑道:“师姐消消气儿,太子爷说了此错在他,要请师姐吃酒赔罪。”
闻言,司空晟俩眼瞪老大,张大嘴巴欲说什么,却在甄怿一个眼神儿的威逼下,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憋出一声蚊子般的“嗯”声。
“哼。”李栖筠抱臂,“这还差不多!一桌酩楼酒席可别赖账。”
司空晟忍气吞声:“知道了。”
“走,带你们两个去鉴元石测资质。”李栖筠边走边嘟囔,“还是女孩子可爱,说话听起来就舒坦,师弟一个比一个捣蛋!”
听得程殊年在旁略显无奈,“师姐偏心好歹避着人,叫小师弟听了还以为咱们不欢迎他。”
“切,你当然欢迎得很,人给你送钱来了你能不高兴吗?别挨我,气着呢!回回被你骗!”
看着二人的背影,甄怿不由想,师姐弟之间关系很好呢,无有归一应当是个风气不错的学校。
司空晟刚刚没能嘴炮,很惆怅,“这个师姐居然说我是关系户!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和她理论,本太子现在可能讲理了!”
“难道你不是?”甄怿看他一眼,心想这呆瓜怎么跟过去一样莽,“你又不缺钱,请人一顿酒能怎样?还是说没入门就拉个仇恨很好?”
司空晟被她说到自闭,“得,碰上你我这张嘴向来没用武之地,认错认错。”他上举双手作投降状。
甄怿边走边观赏周围环境,不得不说,这无有归一的绿化做得不错,哪怕只是外山也风景秀美,植被修剪都颇有雅趣。
她的眼睛感到舒服,心情也跟着变得很好,随口问道:“测完资质之后,是要筛人了么?”
司空晟在来之前已经把这宗门研究透了,回答:“不啊,无有归一从不因为这个刷掉报名弟子,它测资质是为了之后拨派师父能有个参考项。”
前面的程殊年听到他俩的交谈内容,回过头来,笑容温和,“师弟说的没错。”
“真域学宫多以元性高低衡量弟子资质,但我们无有归一自创宗以来,推崇就是广修各法,所以并不以元力色泽作为筛选弟子的标准。”
对于这个不复旧日辉煌的超级大宗来说,九九归元石估计是门中屈指可数的、能叫得响名号的宝贝了。
作为修真界最古老、最准确、最有灵气的“寻宝器”,他们宗门的九九归元石不仅能像其他鉴元石那样,验出个人根骨,判别此人在修元一道上是待琢的璞玉还是难雕的朽木。
更与寻常鉴元石不同的是,它能测出个人的性格特点,结合着该弟子在考察期内的表现,做出综合判断后再为其拨派相应的师父教导。
总的来说就是——测元性不过顺带,分析你性格才是首要。
“宗门的入学测试年年不同,但大多都很简单,这次考查形式是学习能力判定。”
李栖筠还以为师妹是害怕自己被刷,安慰她,“考察期也就三个月,学几门功课、最后写几张卷子就成,总分达到及格线的都能过。”
“啊?书面考试???”谁知司空晟一听,瞬间皱成个苦瓜脸,“打打杀杀不好么,本太子最讨厌念书了!”
瞥他一眼,甄怿没想到这货居然是个厌学的。
她倒无所谓,六边形战士无惧任何考试形式,上辈子她年年拿最高奖学金可不是吹的。
只是接下来的测资质……实叫甄怿心中有几分惴惴,她可没忘当年在无间阙的情形。
——她手上的血刚往上一涂,就好像放了个污染源似的,白光光一块鉴元石立即被染了个乌漆嘛黑、不能再黑。
被鉴定为“黑石”。
当时甄怿和东方都猜测,是因为真元破损的缘故,鉴元石才认为她是个不能修道的废柴。
而且原本在甄怿看来,测资质看契合元道这种东西,就跟她那边儿的星座测试一样,很难说得清其中心理暗示的成分。
直到尉迟香出场,那纯正的丹道粉亮瞎众人双眼,她才明白天赋之说或许确有根据。
吃过回青丹,甄怿这几年辅以各种灵药调理身子,已经将元基修复如新。
甚至在今晚喝完最后一帖药后,体内的回青之气就能被彻底炼化,再不用怕被冷玉竹追踪,她就能开始修炼了。
这下总能正常测颜色了吧?她原本自信不疑。
可眼下越是接近九九归元石,甄怿心头就越浮现出一股强烈的预感——当初验出“黑石”,真的是因为受身体状况影响吗?
东方感受到她的心绪不宁,温声问:“怎么了?”
甄怿摇头。她不敢出口自己的猜测,哪怕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到达目的地,领路的李、程二人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株傍崖古树,高大蓊郁,树冠阔大如华盖,罩下大片阴凉。
让人惊异的是,这树的颜色竟是从根干到枝叶都浑然的雪白,半丝杂质都不染!
李栖筠扭过身来,推推司空晟的肩,很冷酷道:“你先去。”
司空晟傻眼儿,看着身前的万丈悬崖,“去哪儿?”
李栖筠素手一指,“瞧见那树干没?直接往上撞!”
打量了下那粗壮需至少四人合抱的树干,司空晟心头发虚,但料想上面应是绘了什么法阵,便在甄怿开口前率先抖落自己男子气概——
“没事儿,本太子先来打这头阵!”
说罢也不停留,闷头朝白树冲刺,在额头将要触上的一瞬间,一猛子扎进去没影儿了。
甄怿伸出的手:“……”
唉,她是想提醒他自然走过去就好,不必撞,要摔跟头的。
结果这小子动作也太快了。
果不其然,司空晟如他料想那般进入了一个密闭空间,没有磕到头。
但因为自己冲得太猛,陡然被传送刹不住车,在惯性作用下摔了个人仰马翻。
“好痛……”
在外等待的三人完全不知那边儿发生了什么事,李栖筠和程殊年似乎并不关注结果,等待的时候已经扯起了闲篇儿。
甄怿盯着崖边树默默地想,有一说一这还挺注重保护隐私,弟子不用害怕自己的元性会暴露,从而遭到看低或排挤。
换了无间阙,恨不得把每个人的资质高低放在台上当众审判,好像划分三六九等是十足必要的事。
不一会儿,司空晟就乐呵呵出来了,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想也知道在渊暝早就测过资质,再看一遍当然不意外。
轮到甄怿过去。
缓缓吐出一口气,甄怿平静地走向白树,眉眼淡淡一如寻常。
只有东方知道,她的心跳要比平日快上几分。他安抚道:“没事的,我在。”
不论测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只要他在,修行的问题他都会为甄怿解决。
“嗯。”
甄怿将手向树干上覆去,刹那间像陷进了一层绒绒如絮的东西里,被接纳而非阻碍,身形一晃,就已经来到了一个莹白的空间。
周遭除了柔白,就只有正中央地心处,嵌着一颗圆滚滚的小石。
立在原地,甄怿忽有几分恍惚,这里的白多像临死前看到的场景——
她摇摇头,摒去纷繁思绪,不再想。
东方分析,“没有被传送到别处,进入的应该是树干之中,这颗九九归元石,是神树的树种。”
“好生神奇。”
因为石头太矮,甄怿从蹲着到后来索性趴在地上去看,她拿手指头戳了戳,“这个也是直接滴指尖血吗?”
话音刚落,舌尖忽然感到一刺,冒出些许湿意。
微微蹙眉,甄怿吐出半截小舌,就见一粒血珠从自己口中飞出,飘飘然落到了纯白无暇的石面上。
甄怿:“喔,要血自取是吧?”挺会找地儿的,舌尖血可比手指头上的金贵多了。
东方被她逗笑,“毕竟要分析品性的,索取的品质要求会高。”
眼见那滴血丝丝缕缕渗入其中,二人不约而同收了声,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鉴元石,等一个结果。
在没来由的心慌之中,甄怿注视着石块中至纯的白逐渐有了动静,缓缓如水波样颤动,荡漾、化开。然后凝然转作一团极安谧的沉色——
黑得不能再黑。
像一个惴惴许久的病人终于确诊了绝症,这一刻她的心,反而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