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5、表妹

　　周一放学，海灵收拾好书包回家。刚走到校门口，秦朗把她拦了下来。

　　“你家一般几点吃饭？”语气有点不自然。

　　海灵想了想：“一般我回到家就可以吃饭了。”

　　秦朗微微皱起眉头。

　　海灵以为是她家的吃饭时间耽误他打球了，连忙补充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吃完饭再去打球，或者打完球再去我家也行，不过那样你可能得吃剩菜。”

　　秦朗只是在想，自己打球会不会影响到她吃饭的时间，以及，要是打完球再去她家臭烘烘的会不会形象不好。

　　“没事，走吧。”

　　“啊？”海灵看着他的背影不解。这是跟她回家呢，还是去打球？

　　“我说，去你家吃饭。”秦朗一副看猪的表情。

　　“哦...那你不打球了？”

　　“周末有的是时间打。”

　　“哦。”

　　......

　　海灵咬着笔帽，皱着眉头眄视着沙发上的人。

　　这人吃完饭后就不走了，跟着海灵进房间，拿着她的言情小说津津有味地看。

　　海灵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作业上，挺直背开始奋笔疾书。

　　“男人眯着眼睛，看向面前颤颤发抖的女人，冷声道：‘想跑？先把我的心留下’...”

　　海灵抓起作业本砸过去：“谁让你读出来的？”

　　秦朗笑得停不下来：“没想到你喜欢看这种书哈哈哈...”

　　“书怎么了，我们班女生都喜欢看。”海灵嘟着嘴，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作业。

　　初中的女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幻想着爱情最美好的模样。也许是脚踏祥云的盖世英雄，也许是骑着白马的英俊王子，抑或是拥有“钞能力”的霸道总裁。

　　秦朗先她一步捡起，揣进怀里也不给她。

　　海灵伸手去抢：“给我！”

　　秦朗反手就把作业本塞在身后，压在后背和沙发之间。

　　“别急，还有这句：那是一张英俊得让人窒息的脸，精致宛如刀削的轮廓，深邃如琢的五官...”

　　“秦朗！”海灵尖叫着捂他的嘴，秦朗躲着她的手，笑得左右乱晃。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俩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已经被打开了。

　　“干嘛呢，打算上房揭瓦啊！”

　　郑秀云女士的声音传来，海灵还保持着捂他嘴的姿势，一只脚跪在沙发上；秦朗在挣扎的过程中斜躺在沙发上，衣服一角还掀了起来。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怪。

　　海灵收起手脚乖巧地站在一旁。

　　郑秀云没好气地瞪她，对秦朗说：“你妈回来了，叫你回去。”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人此时像变了一个人，秦朗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温顺地对海母说：“好的，阿姨。”

　　呸！海灵在心里鄙视他。

　　秦朗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对上海灵幽怨的脸：“哎，你那本《总裁的七日情人》我拿回去看了啊。”

　　海灵想也不想就把手里的笔扔过去。

　　秦朗赶紧关门，笔砸在门上又弹到地下。

　　海灵气结，心想怎么就没砸死他。一肚子的气没地发，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起身捡笔。

　　楼下传来郑秀云叮嘱的声音：“回去之后好好跟父母聊聊，不要闹脾气。”

　　接着是一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秦朗低沉的说话声，海灵还没听清楚，大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楼下恢复了平静。

　　海灵生出烦躁感。她跑到窗边踮脚张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家院子门口走出来。巷子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路灯。

　　远距离看他，海灵发现，秦朗的背很直，身姿挺拔，像抽枝拔节的白杨树。

　　收回视线，她回到书桌，继续埋头苦干。突然想到秦朗今天没写作业，也没抄她作业。

　　算了，海灵摇摇头，管他呢。

　　......

　　两个小时后，海灵下楼喝水，看见郑秀云拿着她的校服缝缝补补。她凑过去看，原来是扣子掉了。

　　郑秀云拍了拍坐着的沙发，眼神怪异：“来，坐下。”

　　海灵：“干嘛？”

　　“还问我干嘛，”郑秀云收起针线，“我倒想问你想对人家干嘛？”

　　“哪个人家？”

　　“秦朗啊。”

　　海灵疑惑，“我能对他干嘛，从来都是他欺负我的好吗。”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海灵想到两个小时前的情景，不说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秦朗是什么感情。好感嘛，肯定有的，毕竟相处那么多年；至于喜欢，emmm......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

　　毕竟喜欢这个词对于海灵来说稍微抽象了些。

　　如果说喜欢就是心动，早在第一次见面，海灵心脏就跳得不行，后面好几次见面也是。可是相处久了，也许是看得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心动的感觉。

　　如果说喜欢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海灵不觉得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俩人都是一起上学，有时候一起回家，偶尔还一起出去玩。

　　班上倒是不少打趣他俩的。看到俩人在一起就吹口哨，说什么不愧是夫妻一秒都不想分开，还有指着海灵对秦朗说你媳妇的...秦朗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只说她是我邻居也不愿做过多解释。海灵毕竟是女生，经常一边脸红一边解释，“不是...”可那些人哪管是不是，他们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海灵和秦朗走的近，他们就是有一腿！

　　时间久了，海灵也练就一副厚脸皮，解释也不解释，反正她也不反感。

　　唯一让她不开心的一次就是看到一个暗恋秦朗的女生，在操场和秦朗说了好一会儿话，秦朗平时生人勿进的模样竟然笑容满面地和她聊天。

　　海灵心里闷闷的，私下里几次旁敲侧听问他到底说了什么。秦朗扯她脸蛋，嬉皮笑脸地说：“干嘛，喜欢我啊...”那天的事是半句也没提。

　　海灵叹气。这么想想，好像是有那么点喜欢，不过也就是那么点，再多不承认了。

　　“问你话呢。”郑秀云敲她脑袋。

　　海灵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你怎么不说是秦朗对我有意思。”

　　郑秀云转头看她，眼神里透着“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的疑惑，又怕打击海灵自信心，换了一个说法：“人家看上去就不缺人追。”

　　海灵郁闷，她有那么差吗？虽说不能和秦朗比，追的人排到法国去，但好歹是有的。小学有个男生甚至都追到家门口来了。

　　郑秀云仔细端详着女儿渐渐长开的脸，语重心长地说：“喜欢没关系，但你要知道你作为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是干嘛。不要做影响学业的事，也不要做出格的事。”

　　顿了顿继续道：“你还记得美娟姐姐吗，她高中还没毕业呢，就怀孕了。”

　　海灵在脑中搜刮记忆，还真想起这位姐姐来。

　　美娟姐是郑秀云以前同事的女儿，长得好看会打扮，就是不喜欢读书。她妈妈和海母关系好，所以海灵放假偶尔会去她那住一阵。抛开世俗不谈，美娟对海灵是真好。睡觉的时候给她讲故事，带她出去荡秋千，海灵去学书法美娟就买好零食坐在大树下等她...

　　那些都是海灵一年级时候的事了，自从搬了家，两边联系也渐渐变少。

　　“那后来呢？”海灵垂眼问道。

　　“把孩子流了呗，然后读了一个大专。”

　　海灵沉默，这是别人的人生，过得好与不好，后悔还是不后悔，只有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哦，”郑秀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舅妈让你周末去她家吃饭，顺便开导一下你表妹。”

　　“表妹怎么了？”

　　“说是厌学。”

　　海灵无语，“人家才小学六年级。”

　　“小学六年级又不是幼儿园大班，都要上初中了。要是初中不抓紧，考得上上好高中吗？”

　　海灵怀疑郑秀云女士是变着法说她，嘴里嘟囔着，“这不是还没上嘛。”

　　海灵真搞不清楚这些大人怎么想的，特别是她妈，把“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至理名言”贯彻地明明白白。

　　“抓紧时间总是好的，你以为时间过得很慢？一下子你就初二了，下个学期就初三了，你也是，赶紧想办法把你那数学物理提上来...”

　　又来了，海灵扶额，她赶紧找了个借口跑上楼，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真是的，谁还没个弱项啊。她理科不好她认，可就算是大学霸秦朗，作文写得还没她好呢。

　　——

　　周末，郑秀云开车带着海灵前往东方花园。

　　东方花园是海灵舅舅郑威石的住所，郑威石是郑秀云的亲弟弟，也是她们在烟城唯一的血脉亲人。

　　郑威石警校毕业后当了交警，在执勤的过程中扣了一辆违章停放的电动车，车的主人是他后来的老婆陈芳华。

　　有一次郑秀云问道谁追的谁，这俩夫妻差点吵起来。照郑威石的说法，他把车拖回交警队之后，车的主人也就是陈芳华匆匆赶来，因为走得急没带现金，他就帮垫付了。后来陈芳华加了他微信，特意表示感谢，还请了郑威石吃饭。后来时不时送些自己做的糕点，郑威石觉得她那么殷勤，肯定喜欢他。

　　可陈芳华却说，加了微信之后，郑威石帮她弄好了车位的问题，要是有什么困难，郑威石二话不说都会帮忙。送糕点也只是单纯感谢他，倒是郑威石，对她那么好，一定是喜欢她。

　　总而言之，俩人恋爱结婚，还生下了一个女娃娃，也就是海灵表妹——郑媛媛。

　　说道郑媛媛，用八个字概括足以：能说会道，顶级社牛。

　　大部分时候，海灵都在充当着倾听者，因为她表妹小小年纪，就展现了娱乐记者的素养——哪有热闹就有她。海灵一半的八卦趣闻，都是从她这听说的。

　　海灵家离舅舅家有半个小时车程，海灵晕车，靠在椅背上小憩。车子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目的地。

　　海灵下车活动筋骨，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旁边的单元楼窜了出来。

　　“姐！”郑媛媛一蹦三尺高，海灵赶紧退后一步，躲过她伸过来的手。

　　海灵嫌弃的指着她手上黏黏糊糊的东西问：“这什么东西？”

　　郑媛媛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调皮吐了吐舌头，“哦，我刚刚吃冰淇淋来着。”

　　说完朝旁边蹦了两步：“姑妈好！”

　　郑秀云摸了摸她的头，说：“乖！”

　　“我大老远就看见你们了。”郑媛媛邀功似的说，“我在楼上看见你们开进来，就赶紧下楼。你们看，刚刚好。”

　　“行行行，你厉害，”海灵推着她的肩，“我饿死了，快上去。”

　　海灵进了家里，看见舅母陈芳华在擦桌子，厨房里锅铲和锅头碰撞的声音充满了烟火气。

　　陈芳华有些胖胖的，圆圆的脸配上尖下巴和大眼睛，看着特喜庆。

　　“舅妈好！”海灵乖巧叫人。

　　她看见郑秀云母子眼睛一亮，放下桌布走过来，“姐，你来了！”然后抱住海灵：“乖乖，好久没见了。”

　　海灵和舅舅一家的关系很好，刚搬来烟城时，舅妈就带着她和表妹到处玩。

　　郑媛媛在一旁嚷嚷：“妈妈，你轻点，表姐喘不上气了。”

　　陈芳华用两指掐她脸，“这臭丫头...”

　　郑秀云笑，问她：“威石在厨房？”

　　陈芳华点点头：“是呀，姐夫没来？”

　　“你姐夫在军队，哪那么容易出来。”

　　“也是。”

　　不多时，郑威石从厨房端出一碟菜。

　　“姐，”郑威石对着郑秀云点头，说着看向海灵，“小海灵！”

　　“舅舅，我来帮你。”海灵说着伸出手想端过郑威石手里的菜。

　　郑威石手却微微向上抬，“不用了，我怕烫着你。”

　　非常丰盛的五菜一汤。有海灵特别喜欢吃的糖醋里脊、酱肘子和孜然羊肉，还有营养美味的麻婆豆腐、鸡蛋炒包菜和冬瓜排骨汤。

　　海灵胃口大开，夹了一块里脊吃，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好好吃！”海灵赞叹道。

　　舅妈陈芳华的父母经营着一家餐馆，陈芳华小时候经常去帮忙。工作了之后，虽然没时间回去，但保留了一手的好厨艺。郑威石如果没工作，就会在家帮媳妇做家务，厨艺渐长。

　　“好吃多吃点。”陈芳华夹了一大块酱肘子到海灵碗里。

　　“妈妈，我呢？”郑媛媛抬头，目光透着期许。

　　“不应该你帮姑妈夹菜吗？”郑威石看着女儿说。

　　“噢。”郑媛媛一下子泄了气，戳着碗里的米饭。

　　“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郑秀云打圆场，给郑媛媛夹了一块排骨，“姑妈给你夹。”

　　郑媛媛开心了，低头吃得正欢。

　　“媛媛，”陈芳华看了一眼女儿，“你不问问表姐，英语怎么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