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4、初见

　　秦朗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个子很高，在女生普遍比男生发育快的年纪，还要比海灵高出一个头。面无表情，除了和海父海母打了个招呼外，整个吃饭过程一句话没说。

　　海灵比他小一岁，因为上学早，俩人当时都是三年级。

　　海灵性格腼腆，容易害羞。海父很喜欢她，时不时问她些问题，还总是给她夹菜。

　　海灵乖巧说谢谢，海父笑得更开心了。

　　海母林芸是个优雅端庄的女子，她看着海灵白白净净又懂事的模样，也心生好感：“海灵一看就是用心教出来孩子，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不愧是市教育局的高层领导，一句话既夸了海灵，又夸了海父海母。

　　海灵听见“嗤”的一声，眼睛望去，看见那男孩翻了一个白眼。

　　海灵缩缩肩膀，咀嚼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可眼睛止不住地往秦朗身上瞟。

　　她一见秦朗就喜欢上了，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漂亮的男孩子，五官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加上还没褪去的婴儿肥，粉雕玉琢的。可是他的性格好像不太好，有点凶。

　　秦朗见那女孩圆圆的脸，腮帮子鼓鼓的盯着他看，心里一阵反感，转过头去不看她。

　　海灵有些委屈，可是很快又被桌上兔子样子的布丁吸引住了注意力。

　　大人们依旧谈笑风生，海灵依旧吃的起劲，秦朗依旧一脸的不耐烦。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直到初中的时候，海灵和秦朗才慢慢熟悉起来。准确的来说，是秦朗才接受她。

　　当时，海母动用了自己在教育局的关系，把海灵和秦朗安排在了烟城最好的学校以及最好的班。

　　俩人同班，又是邻居，少不了天天见面。熟了以后才发现，秦朗这人是真的...有个性。

　　和大部分成绩好的学生不同，他作业不写，上课不听。有一次数学课上海灵正认真做笔记，一架纸飞机就那么停在了她的课本上，海灵害怕地抬起头，发现数学老师正写板书，她打开纸飞机一看，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下课到校门口等我。

　　海灵看那字迹就知道是谁写的，她蹙着眉毛转过头，只见秦朗手撑着下巴朝她挑眉，桌上大剌剌的摆着上节课的语文课本。

　　海灵下了课老实等在校门口，不一会看见秦朗跑过来，把书包扔在她怀里。

　　“书包你帮我拿回去，我去打球了。”

　　“你自己不会背吗？”海灵气结，小时候的男神滤镜碎的一干二净。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反正顺路，我包也不重。”

　　海灵知道他这是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提着书包不说话。这时好几个篮球队的喊秦朗名字，还有几个把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吹起口哨。

　　其中一个跑过来，搂住秦朗的肩膀：“哪来的漂亮妹子，你女朋友？”

　　秦朗一拳砸他胸口：“我邻居，什么眼神。”

　　海灵脸皮薄，听见“女朋友”三个字脸已经开始发烫，她抱紧书包，转身就走。

　　秦朗在后面大喊，“晚上我找你拿作业！”

　　海灵头也没回，说了句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这作业当然是指海灵的。自从海灵借他抄过一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有时是海灵写完，他去她家拿，有时是秦朗和海灵一起写作业，她做一题，他抄一题。

　　海灵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不写作业不听课的人，每次考试都能进班级前十？

　　爱迪生曾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到了秦朗这，身体力行的证明了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一的汗水。

　　海灵刚到家，就闻到了菜香味。

　　海灵的妈妈郑秀云女士是个贤惠的女人，海灵出生后就辞职在家相夫教子。海父是军人，常年不着家，海母就担当起教育海灵的重任。

　　海母勤快善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唯一的缺点就是急性子和控制欲。

　　刚上初中的时候，海灵每天放学都会到少年宫跳一个半小时的拉丁舞。初一放学早，基本上五点就可以回家了，而且课业不重，以前的兴趣爱好都很好的保持下来。直到一次数学单元测，海灵考了五十八分。郑女士知道后觉得天都要塌了，想着现在就考五十八分，中考怎么办，岂不是高中都考不上。然后停了海灵的舞蹈课。在海灵的抗议下，由一节都不要上变成一周上一次。

　　“赶紧过来洗手吃饭。”郑秀云炒完最后一道菜，出来看到海灵杵门口，朝她挥手。

　　海灵噘着嘴：“我在想是现在把书包送过去还是等秦朗回来拿。”说着把书包放在沙发上。

　　郑秀云看着那一黑一粉两个书包，心下了然，说：“吃完饭再去送也不急，正好我做了些芋头糕，待会你给林芸阿姨送些去。”

　　海灵吃完饭，上楼写作业。

　　可写完了也不见秦朗身影。按照平时，他早就朝海灵窗子扔树枝了。

　　今天倒是安静的很。

　　海灵想了会，决定去找林芸阿姨，顺便把作业和书包给秦朗送去。

　　她把自己的作业塞在秦朗书包里，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拿着芋头糕出了家门。

　　此时的秦家，秦父和秦朗吵得不可开交。

　　秦父手指着秦朗脑门，气得头顶冒烟：“天天八九点才回家，书包也不拿，作业也不写，你想造反啊！”

　　秦朗慢悠悠把袜子脱下塞进球鞋里：“我倒是想啊，您让吗？”

　　秦父拿起身边的拖把就想往秦朗身上抡。

　　林芸赶紧阻止丈夫：“好了，林川...儿子心里有数的，他成绩好着呢。”

　　秦林川吹胡子瞪眼：“不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做人，成绩好又能好得多久？”

　　说完扔下扫把，冲秦朗吼：“你自己交代还是我说？！”

　　秦朗不理他，慢条斯理地擦球鞋。

　　秦林川双手叉腰，眼里冒火，指着秦朗对林芸说：“他把书拿到二手市场卖！”

　　这回林芸是彻底不说话了，转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秦朗放学之后喜欢去打球，经常晚饭也在外面吃。秦林川对此非常不满。先不说外面的餐食安不安全，有没有营养，家里有饭不吃出去花钱，一点节俭意识都没有。

　　秦林川原来是军人，经历过战场，看过流离失所一顿饭也吃不饱的百姓。他的家境普通，也是早出晚归才得到如今的成就和财富。知道挣钱辛苦，所以即使有再多的钱，也不会大手大脚。

　　秦林川为了养成儿子节俭的习惯，在发现秦朗不爱回家吃饭的坏习惯后断了他的零用钱。

　　没想到，他竟然把书拿去卖。要不是秦林川心血来潮去他房间，书柜里搬空了都不知道。

　　林芸和秦林川工作都忙，平时很少有空闲去教导儿子。家里只有一个煮菜的阿姨。

　　秦朗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加上秦父脾气比较暴躁，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秦朗和他的关系很僵。基本上是秦父说不要干什么，秦朗就非要干什么。

　　海灵大老远就听到争吵声，她快步走进院子，在秦父“以后自己背书包，不要麻烦人家海灵”的怒吼声中停下了脚步。

　　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林芸眼尖，余光中看到海灵犹疑的身影。

　　她赶紧走过去，笑道：“灵灵来了。”接过她手里的书包。

　　海灵把芋头糕也递给她：“阿姨，这是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林芸：“替我谢谢你妈妈。”

　　屋里争吵声不断，基本上都是秦林川的怒骂声。大门没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到海灵耳里。

　　“我养你那么大，就是让你跟我对着干？！”

　　“你个不孝子，去哪？给我站住！”

　　“好的不学偏学坏的，和海灵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你学会懂事！”

　　“那你干脆认海灵做女儿算了！”秦朗回他。

　　海灵在外面听得着急，正想进屋，听见这句话愣是定在原处。

　　林芸搂着她的肩，面露疲惫：“这俩父子见面就吵，吵得人头疼。”

　　“阿姨，叔叔为什么要骂秦朗啊？”

　　林芸想想都觉得苦恼：“秦朗不满他爸爸停他零用钱，把书柜里的书拿去卖。”

　　海灵想起他那一柜子的世界名著，珍藏典籍就觉得肉疼。

　　林芸又说：“我平时管他管的少，觉得孩子需要自主性。后来你叔叔跟我商量要停他零用钱时，我本是反对的，可想着男孩子不能惯着，就没坚持。”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林芸叹气，“我研究教育研究了半辈子，却教不好自己的孩子。”

　　......

　　海灵回到家，脑里全是林芸无奈的模样。

　　与他们认识了五六年了，早就当成一家人看。如今秦家父子闹成这样，海灵心里也不好受。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着解决方案。

　　第二天，她跟妈妈商量，让秦朗以后都来海家吃饭。

　　郑秀云女士听说了昨晚的事，寻思了一会觉得可行，便打电话跟林芸商量。

　　海灵则去找秦朗。

　　海灵跑到秦家，开门的是做饭的沈阿姨。她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直奔二楼。

　　今天是周末，秦朗正在房间和朋友开黑打游戏。

　　海灵也不急，坐在一旁安静地等他。

　　秦朗打完游戏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他摘下耳机，面露不悦：“你就不会敲门吗？”

　　“我敲了，”海灵小声嘟囔：“你带着耳机没听见。”

　　“主人没说请进，你就大咧咧进屋？”

　　“我总要确认你的安全，万一你昏过去了呢？”

　　“啊？”

　　“万一你没钱在外面吃饭，饿晕过去了呢？”

　　秦朗眯着眼睛，手里把玩着鼠标：“谁跟你说的？”

　　海灵一阵慌乱，怪自己嘴巴快，这种敏感时期当然不可能把林芸阿姨供出来，万一母子关系也不好了怎么办。

　　她只能扯谎：“我昨天给你送书包时听见的。”

　　秦朗上下打量她，“我妈告诉你的吧。”

　　海灵不说话，眼球滴溜溜的转向另一处。

　　秦朗冷哼一声：“劝我来的，就请回吧。”

　　“不是，”海灵看向他，“你以后来我家吃饭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要打球就去打，打完来我家吃饭，外面的东西不卫生。”

　　海灵两手交叉握在一起，“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家，以后放学你就来我家。”

　　秦朗被整懵了，嘴巴微张半天没说话。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憋出一句：“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说完把椅子一转，也不看她。

　　海灵以为他不答应，急了，想也没想上前扒拉他，“我说真的，我妈已经答应我，所以来问你意见。”

　　秦朗有些窘迫，他没想到海灵一个初二女生，能看懂他亲生父母都看不透的内心世界。

　　事实上，他不回家吃饭的原因正如海灵所说，不是想花钱，也不是喜欢外面的食物，而是单纯不想回家。

　　他父母一个是公司的老板，一个是教育局领导，事业都忙不过来更何况关心他。每次回家，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人，偶尔父母都在，可是短时间的相处不足以弥补鸿沟，反而是吵架的时间更多。

　　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长大了越来越感觉孤独。

　　“知道了，我考虑一下。”他不耐烦地挥开海灵的手。

　　“哦，”海灵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霸王硬上弓，“那你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随着房门打开又被关上，秦朗用力靠向椅背。

　　海灵双手挡在额头上，沿着树阴往家走。

　　有些老人家拿着蒲扇在树底下下棋，海灵好奇，驻足看一会儿。

　　回到家郑秀云女士对她说，秦朗妈妈同意了。

　　海灵心里高兴，希望林芸阿姨能劝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