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17、贪官

　　秦朗和林坤坐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里，桌上的摩卡飘出浓郁的香味。
　　咖啡杯旁有一块装着牛奶的小包装，已经开封了。
　　“喝咖啡加奶不加糖？”林坤问。
　　“我不喜欢吃甜食。”秦朗言简意赅，从旁边的自助台上又拿了一块奶盒。

　　他们的位置靠窗，窗户是一整扇擦的锃亮的玻璃。偶尔有人路过，好奇地朝店内张望。

　　鉴于秦朗那张脸，今天路过咖啡店的人格外多。

　　林坤看着窗外春心萌动的少女，有些愤愤不平：“明明我也长得很帅，为什么她们看你不看我？”
　　秦朗眼睛从手机上移开，对上林坤的视线，没说什么，但那表情明晃晃就在告诉他“你心里没点数吗”。
　　然后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动作尽显…
　　“做作。”林坤骂到。

　　秦朗没理他，岔开话题，“大学去哪你想好了吗？”
　　林坤：“我想呆在省内，你呢？”
　　“一样。”
　　“南州大学？”
　　秦朗点点头。

　　“南州大学省内要分特高，都快超过复旦了，不过你肯定能过线。”林坤说。
　　秦朗左手握拳撑着脑袋，“其实南州理工也不错，虽然是末流985，但好歹是个985。”

　　林坤喝了口咖啡，“你想考？”
　　“我说你，”秦朗微眯眼睛，“我能去南大，干嘛去南理？”
　　“行，知道你厉害。”林坤眼睛无意识转向窗外，“看那边，”他朝一处扬了扬下巴，“那不是海灵谢嫣吗？”

　　秦朗转过头，果然看见那俩女生手挽着手笑在一起。不知谢嫣说了什么，海灵伸手捂她的嘴。
　　秦朗静静看了会儿，等两人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

　　咖啡店里不知什么时候放起了轻音乐，秦朗感觉置身于森林木屋中，浑身是说不出的舒心。

　　和林坤分开后，他抬腿往学校走。即使是周六周日，为了方便高三学生自习，学校教室也会正常开门。他打算在教室呆到九点再回家。
　　走到一半，脚步一顿，拐向右边的小道。
　　道口有一家蛋糕店，做的冰面包特别好吃，他打算过去买一些当夜宵。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秦朗下意识侧目。

　　一个戴帽子的女生撞到了另一个女生，没道歉没伸手帮忙，快步离去。
　　被撞倒的女生怀里抱着几本书，全部散落在地上。

　　秦朗蹙起眉头，朝女生走去。
　　“你没事…”话还没说完，秦朗愣住了。
　　女生抬起头，五官精致小巧，因为疼痛嘴角微微向下，明亮的大眼睛盛着泪，与秦朗对上视线。

　　林心瑜？秦朗在心里疑惑，刚刚怎么回事？
　　疑问归疑问，秦朗很快回过神，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
　　“没事吧？”
　　林心瑜把眼泪憋回去，摇摇头。

　　秦朗看了眼帽子女生离去的方向，问：“她是故意的？”
　　林心瑜又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角，动作轻柔，带着破碎的美感，“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认识她。”

　　秦朗点点头，弯腰帮她捡书。
　　林心瑜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

　　“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林心瑜手一顿，“也…没有。”

　　秦朗心下了然，把书递给她，说：“不用这么忍气吞声，要学会反抗。”
　　林心瑜微微低着头，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道了声谢谢。

　　秦朗见她没什么事，挥挥手打算离开。林心瑜叫住他：“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朗。”
　　“我叫林心瑜，谢谢你，秦朗。”

　　——

　　海灵觉得秦朗最近不太对劲。

　　譬如，对女生从来不感兴趣的万年不开花铁树竟然主动问海灵她们班女生相处氛围怎么样，有没有女生比较小心眼不好相处等等。最让海灵觉得不对劲的是，他竟然问她和转学生关系怎么样。

　　海灵左眼皮一跳，打着哈哈，“还行，她不太爱说话。”说完仔细观察秦朗表情。没看出什么来，但海灵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了某个周五，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郑秀云做了一盆子的蔬菜酸，装了一罐，让海灵拿去秦朗家。
　　罐子比较重，海灵双手捧着，踏入秦朗家的院子，又是熟悉的骂声。

　　“你知不知道她爸是谁？！”
　　“我管她爸是谁！”
　　“你知道她为什么转学吗？！胡闹也要有个度！！”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海灵听到“转学”两个字，眼皮子一跳，想起秦朗最近的反常行为，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敲门。

　　林芸开门，看到海灵灰暗的眼睛一亮，“是海灵啊，快进来。”
　　屋里另外两人听到了动静，同时看过来。

　　秦林川缓了脸色，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秦朗烦躁的用手撸头发，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海灵的错觉，刚刚他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冷意。零点几秒的时间，一闪而过。

　　海灵心里往下沉，她抿抿嘴，开口道：“叔叔阿姨，这是我妈做的蔬菜酸。”
　　林芸接过罐子，秦林川走上前摸摸她的头：“替我们谢谢你妈妈。”
　　海灵点点头，用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扣手，犹豫道：“那我先走…”

　　“先别走，”秦林川拦住她，“叔叔想问问你，林心瑜是不是在你们班？”
　　海灵看了眼秦朗，说是。
　　“她在班上表现怎么样？”
　　海灵懵了，怎么这两父子对林心瑜都这么感兴趣。

　　她还没回答，秦朗转过身，语气不太好，“你住海边？管那么宽？”

　　“你是我儿子，我管你天经地义！”秦林川怒了，“我在拉着你不要误入歧途！”
　　“我入哪个歧途？”秦朗气急反笑，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
　　“你不仅要毁掉你自己，还要拉上秦家。”
　　秦朗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要和林心瑜走这么近。”
　　“凭什么？”
　　“凭她爸是个吃牢饭的贪官！！”秦林川吼道。

　　突然刮起一阵风，隔壁邻居家的铁门被风推着用力关上，响起刺耳又厚重的声音。
　　海灵手脚僵直，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她盯着秦林川气的发红的脸，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眼珠子缓缓转向秦朗，他明显也被震住了，微微张着嘴，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

　　难得几秒钟时间的安静，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换来的。

　　林芸微微叹气。今天秦林川和她难得同时不用加班，两人开着车一起回家。途径南河路，看见秦朗和林心瑜肩并肩过马路。

　　两人相谈甚欢，秦朗嘴角带着笑，林心瑜仰头看他，眼里满是欢喜。
　　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充满蓬勃生机，本来是极为养眼的一幕，可落在秦林川和林芸眼里，只有刺眼。

　　她微微开口，“林心瑜的爸爸是前市长的秘书，前市长发生什么事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他身边，养了一大群贪官。林心瑜爸爸就是其中一个。”
　　“她爸爸落马之后，林心瑜在原来的学校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她妈妈想尽办法找关系，让她转学。她转学的事，是我经手的，你爸爸也知道。”

　　秦朗垂着眼睑没说话。

　　秦林川恨铁不成钢地往秦朗方向一点手指：“我秦林川年轻的时候保家卫国，为国家打下了和平，即使是后来从商，也遵纪守法按时纳税，我最恨为一己私欲损害国家利益的人。”

　　秦林川身为上过战场的退伍军人，把荣耀和清誉看得比命重，怎么可能容忍和贪官做亲家。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又道：“你赶紧给我分手。”

　　秦朗嗤笑，仿佛听了什么地狱级笑话，“我和她怎么了？哪来的分手？”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身边除了海灵，有哪个要好的女性朋友？和林心瑜又说又笑，当我蠢还是瞎？”

　　秦朗起身，把手插进兜里，“我特别好奇，平时对我不管不顾，除了骂还是骂，现在一上来就想管我人生大事，问过我意见没？”说着上前几步，“行，我承认，我不在乎她爸什么样，我就是喜欢她，舒服了？”

　　海灵突然攥紧了手，一股寒意从脚底涌入直上背脊，她不由自主颤了颤。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海洋，她急于寻找浮木，于是，她抬头盯着他，希望他的下一句是说他在说玩笑话。

　　可秦朗目不斜视，没像海灵期望的那样，依旧看着前面的男人。
　　秦林川没比海灵好到哪去，好像从来没想过秦朗会这么忤逆自己，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秦朗！”林芸惊呼，然后又说了什么。

　　只不过海灵听不到了，接二连三的炸弹炸得她脑袋轰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秦家，又怎么回到的海家，总之，她扑到自己床上狠狠哭了一把。
　　他有喜欢的人了，她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