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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抢人 ...

  •   陆洺风于千钧一发之际回身,拔刀出鞘,冷铁寒光闪过的瞬间,他对上了岑远峰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木屋在两股巨力冲击之下倾塌崩毁,陆洺风与岑远峰在纷飞的木屑木块中打到了庭院里,短短数招之间,陆洺风便知道对方绝对算得上是个一流高手。

      但陆洺风放了心,知道自己应付得来。

      他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二十岁起孤身闯荡江湖,未尝败绩,如今将近而立之年,刀法出神入化,更罕逢对手,由此江湖人送外号北刀。

      刀剑相斫,爆出飞溅的火星,岑远峰的力道显然不及他。

      方才将段恒带出去的是卿容,此时见势不对,抓住段恒就走。

      陆洺风当机立断,暴起重击,一刀逼退岑远峰数步,纵身一跃拦在卿容身前。

      卿容反应极快,一手飞出数道银光闪闪的针,一手将段恒推到身后。

      陆洺风反应更快,一转刀将银针尽数打落,然后一刀压在了卿容颈侧。

      段恒此时已经被岑远峰抓住手臂护在身后,此时大喊一声:“卿容!”

      岑远峰一手牢牢控制住了段恒,用阴戾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陆洺风一遍,峻声道:“你就是北刀。”

      陆洺风没有否认,卿容深吸了一口气。

      段恒的目光中则满是忧虑。

      陆洺风有些诧异,因为段恒脸上的关切神情不像是作假,于是他试探着道:“段恒,我此行前来,是为了将你平安送回洛都,这一男一女是你什么人?”

      陆洺风一语出,三人神色各异,陆洺风看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复杂眼神,而段恒最先答道:

      “他们是我的恩人。是谁让你送我去京城的?”

      少年声音干净清澈,神情恢复了淡然,目光冷淡,带着明显的抗拒。

      这个问题真是问住了陆洺风,他之前完全没有设想过段恒的态度会是这样。

      于是陆洺风没接这个茬,问:“你家在洛都,对吧?那自然是你的家人,我接到这个任务,是要护你周全、让你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地回去。你在害怕,是受了这两人的胁迫么?如果他们是你的恩人,你刚才一个人哭什么?”

      “我没有家人了,”段恒语气淡淡的,飞速打断了陆洺风的话,道:“回去告诉给你任务的人,我姓段,终生不会再踏入洛都半步了。”

      尽管段恒极力掩饰,陆洺风还是从他的神情语气中感到了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凄然,甚至声音还带着控制不住的哽咽。

      只有他的神情还算镇定,但也是好像只要一回避开众人,就会放声痛哭一场一样。

      “那不行,”陆洺风混惯了江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淡淡一笑,道:“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就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仍在他刀下的卿容,闻言横眉立目,冷笑道:“堂堂北刀,近年来不在江湖闻名,竟然是去做朝廷鹰犬?真是令人……”

      “许卿容!”岑远峰冷声制止。

      陆洺风听闻“朝廷鹰犬”这几个字,更笃定段恒的身份非同寻常,他本来无意多涉足其中,此时也被勾起一点好奇心。

      陆洺风哈哈一笑,道:“姑娘愿意骂就骂吧,陆某并不在意虚名,只是混口饭吃,希望两位不要为难的好。”

      许卿容冷笑道:“好一个混口饭吃,陆大侠,你上家给了你多少钱?我们给你双倍如何?”

      陆洺风皱着眉头:“道理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是他的家人?”

      许卿容毫不犹豫:“恒儿早已经如我们的至亲手足一般。他刚才也分明说了不想回去!”

      段恒马上接话,道:“陆大侠,请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你的上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不会为难你什么的。”

      陆洺风略一思索,道:“不要叫我大侠,陆某担当不起,段恒,要么你亲自跟我走一趟,亲口对你的家人说这话。”

      许卿容:“你简直逼人太甚!为何非要违背段恒的意愿?”

      “没什么可商量的,”陆洺风不耐烦起来:“你们两人欺他年幼,小孩子一时叛逆,是寻常事,可有家不回,跟着你们厮混,算怎么一回事?”

      陆洺风注意到段恒本来是想说什么,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倏然变了,像是本拟反驳,又没接着说。

      一直沉默的岑远峰忽然开口:“你是决意一定要带他走了?”

      陆洺风笑了笑:“不是我决意,是我手上的刀决意,两位,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被这样的话一激,很难有江湖武人能不愤怒,陆洺风赶在岑远峰爆发之间接着道:“岑兄,你的惯用手不是右手吧?倘若你左手仍旧好端端的,今日或许你我还有机会分分高下,可惜。”

      陆洺风注意到岑远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段恒一惊之后,垂首无言。

      陆洺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不想闹得太僵,局面已定,接下来该当如何,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但岑远峰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举动。

      他忽然反手一剑,横在了段恒的脖子上。

      陆洺风:“!”
      段恒:“!”
      许卿容:“岑远峰!你干什么?!”

      岑远峰微微侧头,目光很深地看了段恒一眼,淡淡道:“与其让你回去,倒不如我一剑杀了你。”

      段恒先是震惊,然后神情转为凄然,眼眶红了一圈,最后却很温顺的,不做任何挣扎,答道:“也好,痛痛快快地死了,这条命还你了。”

      陆洺风大吃一惊,怒道:“别动手,有话好商量,否则……否则我就先杀了许卿容!”

      岑远峰充耳未闻,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段恒,而他那锋利的吹毛断发的长剑,只要再近一步,就能立刻叫段恒血溅当场。

      但段恒也仿佛毫不在意,只是听了陆洺风的话,叹道:“唉,不关卿容的事,陆大侠,别伤她。”

      许卿容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浑然不觉自身有任何危险,怒道:“岑远峰,你敢?!你发得什么疯?!”

      陆洺风一生之中见过的大小场面多了去了,却也没面对过这样荒诞奇诡的场景,几乎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岑远峰凑到段恒耳畔,极其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同时手上发力——

      陆洺风忍无可忍,一刀扔了出去,要阻止岑远峰动手。

      下一刻,许卿容劈手连发数道银针,而岑远峰收剑挡刀,抓住段恒的后心,顷刻间就要退后远遁。

      陆洺风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心头涌起一阵恚怒,迅速闪过许卿容的银针,须臾之间闪身至岑远峰身畔,抓住他的脚踝,怒道:“下来吧你!”

      岑远峰带着个人,被陆洺风生生拽了下去,陆洺风方才说岑远峰能与他一较高下的话也是谦词,这时候满腔恼火,尽了全力,一脚踢到岑远峰右手手腕上,踢飞了他的剑。

      陆洺风踢起地上的刀,斩向岑远峰,岑远峰被迫放手,陆洺风便一伸手搂住段恒的腰,带着他疾速后退。

      许卿容要再发银针,陆洺风索性将段恒往自己身前一挡。

      那两人果然都不动手了。

      陆洺风横刀在段恒脖子上,冷笑道:“几位这么默契,一起消遣我呢?”

      段恒奋力挣扎,陆洺风便在他腰窝穴道处用力一揉,段恒半身酸麻,顿时软了下去,不再动了。

      许卿容和岑远峰脸上全是不甘与忿意。

      却是段恒最先开口,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两位,我们的缘分,恐怕今日要尽了。”

      段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却仿佛有种面对既定的宿命一样的凄凉。

      彼时陆洺风听不懂他这句话中的意思,却也有些被他的悲意感染。

      许卿容瞬间落泪,要向这边冲过来,又被岑远峰抓住了胳膊。

      岑远峰最后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月上高天,映照得周围一切仿佛浸润在水中一样,岑远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另外半张脸上,悲伤从眼睛中溢出来,撕破了强装出来的冷静。

      陆洺风对岑远峰的印象,总体是这是一个阴郁冷峻、不动声色的人,而此刻这人竟能动情到这地步,令陆洺风都有些诧异段恒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陆洺风正待再勾出点信息时,许卿容旁若无人地冲进小屋中,又匆匆忙忙出来,要走到段恒近前时,被陆洺风抬刀止住了。

      于是许卿容将一件东西扔了过来,陆洺风用刀一接,横刀面前,发现是一块莹然的美玉,镂空雕花的形状。

      段恒勉力抬手,将那块玉攥在手中。

      “知道你在意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许卿容对着段恒说完,又将一个袋子狠狠朝陆洺风脸上扔过去,冷冷道:“路上不要亏待了他。”

      陆洺风这次是用手接的,沉甸甸的,他单手搓开袋口,发现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叶子。

      陆洺风:“……”

      段恒握着玉佩,眼中带泪,勉强笑着说:“谢谢,保重。”

      许卿容转身,扑到岑远峰身边,岑远峰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段恒看,这时顺势单手搂住了许卿容,他的神情已转淡然,平静道:“保重。”

      陆洺风腰间带着那袋金叶子,背着从离开木屋之后就一直沉默无言的段恒,奔行离开,直到回到拴马的溪涧旁边,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半年他虽然没少被常青差遣着干这干那,但是预先有言三不为:违法无德不为,超出能力不为,违背本心不为。

      而常神医虽然神神叨叨的,其实还是保有了半分医者仁心,没有给他派过什么令他良心为难的活。而原本这任务,陆洺风也以为是救人,结果今天这么一遭下来,他反倒像是个强抢民……少年的恶人。

      陆洺风把蔫头耷脑的段恒放下来,从行李中拿出竹杯,倒了点盐进去,让段恒喝。

      段恒摇了摇头,陆洺风道:“咸盐水,治你这中暑的,别逼我硬灌给你。”

      段恒仍旧不说话,但是接了过去,半身靠在毛竹上,捧着水,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段恒低头的时候,修整的长眉直飞向两鬓,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让陆洺风想起了陆灵儿。

      陆灵儿也有这样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段恒也像陆灵儿一样安静,甚至一错眼间,眼神都有种莫名的相似。

      于是陆洺风情不自禁地涌上一点怜惜之意,问道:“段恒,你多大了?”

      段恒将水杯还给他,缓缓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眼睛里水光濛然,刚浸过水的唇却干得发裂。

      “有二十么?”陆洺风示意他再喝点水,同时问。

      段恒微微皱眉,站直了身体,离他远了一点,也不接水,仿佛修闭口禅似的一言不发。

      陆洺风看出来了,段恒根本不想理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也许天还是太热,陆洺风感到非常焦躁,很想揍段恒一顿,殴打到他愿意开口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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