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飞花令》神祇也得落泪

2、第二章

　　阿月无奈地看着尧虚淮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好家伙，原来皇家江湖报就是他写的，不对，他编的。自己在家中的时候经常听到好友提起过皇家江湖报，此报可谓江湖人尽皆知，人人唾弃。

　　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江湖和皇室的事情，比如什么皇上哪一夜又宠幸了哪个妃子，哪个江湖大人物纳了几个小妾，生了几个孩子这种的。很是无聊，芝麻大点的事情，甚至还散布一些谣言。

　　他想想报上的内容，又不禁地看看眼前的人，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此体面的人竟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不由地摇了摇头。“真够无聊的。”

　　尧虚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震耳欲聋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焰火大会已经开始了。绕着安元塔周围的焰火齐齐放出，瞬间夜如白昼，扶摇向上的焰火如划过流星一般灿烂美好。

　　他看着身旁的少年双眼中满是兴奋，真诚的笑容在略显滑稽的脸上颇具喜感。

　　阿月是第一次见到焰火，之前在家中的时候只听别人说过长安的焰火大会多么多么的盛大，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因为焰火的声音，尧虚淮听不清他在咕哝什么，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便问道：“什么？”

　　阿月扯着嗓子说道，“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一首诗。”

　　“诗？可有我写的诗那般有韵味？”

　　阿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觉得面前的人对自己写的狗屁东西还挺有自信。

　　焰火大会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结束了，阿月直呼还没有看过瘾，在尧日迁的身边手舞足蹈地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末了还说道：“我要是有钱了，我要让整个长安都燃起太平焰火，包括皇宫。”

　　“呵，想得可真美。”尧虚淮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阿月看着河边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准备各回各家，东市西市的各种摊子也开始收摊。一切辉煌都归于焰火散落后的平静，眼神在兴奋过后流露出些许黯然失落。

　　“咚！咚！”

　　“咚！咚！”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吃饱了，看够了，去帮我再拿壶酒来吧，喝完这壶就准备回家了。”尧日迁看着面前的一桌残渣，这才想到自己只顾着喝酒了，饭菜倒是被阿月给吃得一干二净。

　　阿月从凳子上刚站起来，余光便瞧见廊上一道黑影唰地翻身进来，他下意识地转身将桌子翻向那道黑影，全然不顾身后还倚靠在廊上那人，他眼疾手快抓住黑衣人伸出脚一带，只见黑影倒在地上痛苦不迭，而后，更多的黑衣人翻了进来，阿月看见地上有一根精美的玉嘴金丝楠木的烟杆，他用脚将其勾起抓在手中挡住黑衣人刺来的刀剑。

　　“不是说今天尧日迁身边没有侍卫的么？这人谁啊，痛死我了，他拿那个烟杆戳我眼睛！”一个黑衣人大声说道。

　　“别打了，撤。”

　　几个黑衣人纷纷是落荒而逃。

　　阿月拿着烟杆看着廊上倚着那人早已没了身影，心中不由觉得人心薄凉啊，“我辛辛苦苦在这里帮你，你倒好，只顾着自己跑了。”

　　第二天，阿月还在睡梦之中便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揉揉惺忪睡眼，换上衣服跑下一楼，但坊主并不在那，他听见声音在二楼响起，又噔噔噔跑上二楼。

　　“阿月，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叫你好好伺候好那位小殿下么，你就这么给我伺候的？你看看这桌子都碎八瓣了，你再看看我这金丝楠木屏风，这还像是金丝楠木么，这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块朽木，还有这些个青瓷器，这些碎片捡起来都拼不回我那一个瓶子，看看这个床，我都想象不到这个床到底经历了什么灾难，你能告诉我么，你看看我这个房间，它还有哪一样是好的？”坊主一手叉着腰用那兰花指到处指着，眼中怒目瞪着阿月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尖，“坊主，别生气嘛，你看这门不是还好好的嘛。”

　　坊主转头看着他，眼神宛如一把利刃，“这我可管不着，这些损坏的东西啊还都得从你月钱里扣。”说完便拿起腰间系着的算盘开始啪啪地转动起小盘子上的珠子，“金丝楠木屏风一共一百两银子，牡丹青瓷五两……”

　　“啊，为什么啊，这不公平，又不是我一个人弄的，还有那个吃饭的那个啊？”阿月不敢将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只好含糊事情发生的经过，顺便将一部分的过错推给尧虚淮，毕竟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他，他出手帮忙反倒惹得一身骚。

　　“那位能光顾我们小坊子本就让我们坊蓬荜生辉，你还向他要钱，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你见过让太子殿下赔钱的么？”坊主用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阿月的脑袋。

　　阿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满脸疑问，他昨夜偷听确实是听到有人叫他殿下，但是并没有想到是太子殿下，在他的记忆中元庆目前还没有册封太子。“什么时候册封的太子啊，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我看你天天做梦，不过你们那穷乡僻壤确实是不知道长安的事情。太子册封啊，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只不过册封大典那一天，他跑来我们这里寻花问柳了，压根没有去。太子殿下做事经常出乎意料，所以宫里和坊间的名声都不是太好。”

　　“太子殿下听说知道自己当太子那日还跑到皇上面前说自己喜欢男人，妄想成为第一个还没册封就被废掉的太子，然后呢皇上身边的几个心腹大臣就想着不如给太子殿下娶个一妻半妾，说不定这癖好就改过来了。皇上想着这方法不错，给太子殿下一口气相了十八个姑娘，那天一个一个去迎亲，这排场别说多壮观了，可是成亲那日，太子殿下又玩失踪，第二日回到宫中便一个一个写休书给休了。”

　　阿月：“……”

　　“哎呀，算好了，阿月啊，我算了算了，这些东西一共三百两，看在我们两关系不错呢，给你打个折，你赔我二百五十两就好了。当然了，我知道你没有钱，不然你考虑我当时给你的建议怎么样，你看看你这浓眉大眼长得怪好看的，你要是做小倌我给你一个月十两银子，你现在做小二一个月才五两，你看看多划算，考虑考虑？”李坊前几日在街上可就是看中了阿月那张粗狂却不失英气的少年脸，看着那张大花脸下的脸又开始动了心思。

　　阿月刚来长安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盘缠很快就花光了，说也凑巧，坊主那日刚好上街置办些胭脂水粉，一眼便相中了班月深，想要游说他到自己店做小倌，毕竟他这张俊俏的少年脸就能给自己赚钱，有些人可就喜欢这一挂的。

　　李坊本以为会挺难的，结果班月深压根不知道小倌是什么，以为就是普通的打杂小二飞快地答应了，卖身契也签得非常豪爽，迎到店里之后他才发现上当了，可是卖身契已经签了，无力回天。坊主见他确实是不愿意做这行便也没有再勉强他，让他就留在这青萝坊内打打杂跑跑堂做个小二，当然也随时欢迎他改变自己的心意。

　　“坊主，您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虽然我非常感谢您愿意收留我，供我吃住，还给我一份事做，但是做小倌这事没得商量。”阿月边说边和坊主一起收拾这已经砸得不像样的房间，心想要是爹知道自己在这地方当小二估计拿着刀就朝自己砍过来了。

　　“哎，太可惜了，长得可是真不错，别说那些客人了，我也是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只不过啊，坊主我年纪大了，是吃不动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年少郎啊。”坊主说着瞄了一眼阿月那张脸，连连摇头直叹可惜。

　　“额，下雪了。”阿月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雪花，兴奋地小跑到廊边将手探了出去，接住了几片雪花，高兴得跟个小孩似的转过头手舞足蹈道，“坊主，你看，是雪诶。”

　　李坊见到阿月的笑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未经世事的少年永远都是这么美好，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单纯的笑容。时间过得好快啊，曾几何时，他也是和阿月一般的少年，抱着一颗热血之心来到长安，却被伤得遍体鳞伤，最后只能出卖身体沦落成玩物才能立足于长安城下。

　　阿月见坊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坊主，你是不是冻着了啊，冻着了赶紧回房间休息一会吧，现在外面雪眼看着越下越大呢，今天你是不是还要上街给我们购置胭脂水粉啊，让我去吧，我还想去茶馆听老先生说书呢。”

　　坊主回过神后，伸手甩开了阿月的手，从袋中拿了一锭银子给他，“小屁孩想吃我豆腐，正好今天下大雪我也不想出门了。喏，这银子你拿着，胭脂水粉多买一些，反正都需着用呢。我跟你说这银子我可心中有数，别想私吞剩下的那些小钱。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吧，也不知整天跑到那茶馆有什么意思。”

　　“坊主，那里面有个花白胡子的老先生说书可有意思了。”阿月接过银子说道。

　　“行啦，那老头说来说去都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都子兮年的事了，现下都元庆二十一年了，行啦行啦，要去赶紧去，趁大家伙还在睡觉，不然他们又该说我偏心了。”李坊摇头说道。

　　“谢谢坊主，那我走啦。”班月深拿着银子跑去后院，舀了一碗井水将脸洗了个干干净净。

　　李坊手中还没有放下那算盘，从窗户看见那个少年郎在雪中奔跑的背影，觉得熟悉又陌生，“真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