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飞花令》神祇也得落泪

1、第一章

　　子兮三十八年，那是内忧外患，塞外连年战火纷飞。皇宫之内也是各种尔虞我诈纷争四起，子兮帝每日在宫中花天酒地唉声叹气毫无作为。此举引起多位大臣不满，甚至有多方势力在密谋篡权夺位。子兮帝为平复宫中争议，特请江湖相士至宫中占卜，得下下签。

　　相士占星说道，子兮将亡，帝君易主。在卫子兮死亡那日，天将降紫微星，且是两颗，一颗生于江湖之中，一颗诞于深宫之内。众所周知，祸福相依，两人分开倒是无事发生，如若二人日后相见，其中一人必惨死。

　　至于卫子兮为什么会在即将亡国之时去找算命的，这个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后来此事也成为坊间一大笑谈。

　　接下来我们继续说到，次月风平浪静的一日，子兮帝于半夜在寝宫中自缢而亡，其背后的故事也是众说纷纭，而事实真相直到今日也是扑朔迷离。不过说来也巧，当日晚上，永江十八寨夫人李竹青诞下一男婴。而在深宫之中，军机大臣的夫人也就是当时的公主卫子檀也诞下一男婴。更离奇的是两位夫人在诞下孩子之后都因难产而离开人世。

　　“诶，说书的，你这故事都说了成千上百遍了，能不能说些我们没有听过的啊。”一人打断了说书先生，大声说道。

　　“就是就是。”人群之中纷纷开始附和道。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不耐烦呢，故事当然是要慢慢说才精彩，好故事才会流传人世，烂故事别说千八百遍了，说个两三遍我这地方可就没有人光顾咯。”说书先生缕着自己苍白浓密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哎，我们可都是花了铜板进来听您说书的，今日可是上元佳节，说些精彩的吧，这些老生常谈的坊间流传自然用不着您细细讲来，再说了，还等着听您说完之后去安怀河占个好位置看焰火大会呢，大伙儿，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老先生，今儿个来听您说书的也都是老主顾了，就想听些您没说过的。”

　　“行吧行吧，马上安元塔的焰火大会就开始了，看在今日上元佳节，大家伙都开心，又想听些没有听过的。那就和大家说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吧。其实，在子兮帝寻死的那个夜晚，这皇宫之中可诞生了不止一位男婴，而是两位。一位男婴乃是公主殿下卫子檀所生，也就是我们当今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个男婴是与子兮帝有染的宫女所生，不过这个孩子连夜被抱出宫中，恐怕是已经魂归西天咯。”老先生将手中的书合上，捋一捋自己的大胡子，小眼睛之中藏匿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精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老朽我也累了，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安元塔的焰火马上要开始了，哎哟，老朽也要找个好位置去好好看看这得来不易的太平盛世咯。”

　　众人听完纷纷嬉闹道这老先生怕是糊涂了，开始造谣说瞎话了，也是纷纷摇头离开茶馆去那安怀河寻摸一处好位置等着之后的焰火大会。

　　长安城此刻正逢上元佳节，城中歌舞升平烛火辉煌。皓月之下人如潮涌，东市庙会猜灯谜，西市高跷舞狮子，好不热闹。太平鼓响起天下国泰民安，街头巷尾欢声笑语更是络绎不绝。安怀河一侧已经全是人头攒动，而对面的青萝小倌坊在此等热闹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有些冷清。

　　不过也并不奇怪，青萝小倌坊本就是花天酒地的寻乐场所。倒是二楼有一人倚在长廊之上双眼迷离地看着不远处的安元塔，手中微微摇晃着一杯刚刚斟满的琉璃酒樽，桌子上的菜也未曾动过，还依稀冒着丝丝热气。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不一会儿的工夫，桌上的酒已经空了，“拿酒。”男子对着门外说道。

　　只见门外的那影子慌张抖动之后便消失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匆忙地跑下了楼，口中喊着，“坊主，坊主，楼上那位要酒。”

　　坊主犹如身在绿草红花之中的一株异花鹤立鸡群，他扭着腰摇着手中的扇子，一脸不耐烦地咧道，“要酒就赶紧给他，这位爷可得好生伺候，不然咱们这个坊子都得完蛋，他可还提了其他要求？”

　　小二摇摇头，“没有，就是想要喝酒。”

　　坊主还没有说话这小二眼泪马上流了出来，双腿抖似筛糠哭着说道：“坊主，求求你让其他人去侍候这位爷吧，我在门口候着腿直哆嗦，他一说话我尿都快吓出来了。”

　　坊主扭着腰摇着手中的扇子，用尖锐的声音骂道：“可真没出息，这多大点事，瞧你这窝囊的样子。”他看着面前躲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抗拒的众小二，只能摇摇头将从面前走过的小二拉住，“阿月，你去楼上，好生伺候好这位爷，要什么给什么，你这才来没几天就让你伺候这么个人，可得给我好好表现，不然连人带褥子给我滚蛋。”他转头看着那小二还是止不住地流泪，“别哭了，这大过节的，你是存心不让我安生呀，阿月，你还呆在这干甚，赶紧送酒上去啊。”

　　名唤阿月的少年转头进了酒窖，拿出了几瓶上好佳酿便上了二楼，还没等他推开门，便听见房间内传来一阵沙沙声，他将耳朵附在门一边的角落处，便听见房间内传来如下对话。

　　“殿下，永江十八寨飞花令失踪了。”

　　“何时之事？”

　　“已发生两月有余，班若斧故意隐瞒此事，被前去占星的万相士发现了，现在还在找人呢。”

　　“两月有余，可真够大胆的，老头怎么说？”

　　“啊，这……呃……皇上自然是要求尽快找到飞花令，并且要求各个城门严加把控，不允许飞花令踏入长安。”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殿下，还有一件事情不知该说不该说。”

　　“那就说吧。”

　　“关于子兮墓半月前被盗一事，听说里面有本书名叫元庆飞花令，其中记载着子兮亡国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但是据之前文献所记载，子兮帝的陪葬物品里面并没有这样东西。”

　　“此事还有谁知？”

　　“其他几位皇子都已经知道了，且已经派人去追查这本书的下落，太后也已经知晓此事，不出意外，明日皇上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上元佳节，你不必一直跟在我的身旁，外面如此热闹，看看人间烟火也算是一种享受。”

　　“殿下，那裴歌先行告退。”

　　“嗯。”

　　待少年走进房间，那人早已不知从何处离开了，他仔细看着倚在廊上那人，一缕长发挡住了右眼，衣口半开双颊绯红。那人听见推门声抬头看着少年。少年此时身穿红绿相间的廉价衣服，像是为了庆祝节日，脑袋上用红绳扎了两个丸子头，双颊用胭脂抹了大片红晕，眉间还点缀一个红色小圆点。那人看了一眼赶紧移开目光，像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随后口中小声地发出不满的声音，“啧，妖怪，你们坊主的眼光着实有一些问题。”

　　少年这才发现那人精致的面容仿佛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愣了一会儿嗓子才蹦出一个字，“啊？”其实他听清楚了他说的话，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自己也质疑过坊主的眼光。让店中的小二顶着个这样的脸到处跑，任谁初次到来都会被吓得不轻。

　　少年将酒放在桌上刚想离开房间却听到那人说：“无事，今日难得我心情不错，坐下和我聊聊天吧，你应该是新来的？眼生得很，叫什么名字？”

　　“阿月。”少年回答道，神色之中毫无胆怯之意。

　　“阿月，你不怕我？”那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他倒是很少见到这偌大的长安城中，有不怕自己的人。倒是觉得面前的人颇有一些趣味。

　　“为何要怕？”阿月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哈，有趣，坐下陪我聊聊吧，很久都没有聊天了，你可看过焰火？这安元塔一年一次的焰火大会可是人人都想亲眼见一回的。”那人倚在廊上慵懒却不乏风情地说道。

　　阿月摇摇头，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家，又哪来的机会去仔细看看人间烟尘呢。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人好像并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姓名，便又大胆地问道，“既然你知道了我姓名，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谁想那人笑得更欢了，这笑声像是清风吹过一般挠在了阿月瘙痒的心头上，“尧虚淮。”随后又紧接着说道：“焰火大会马上就开始了，长安上元佳节的焰火可是百闻不如一见。”

　　阿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他小声咕哝道：“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

　　尧日迁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手上握着的酒樽中倒映着悬挂于夜幕上的明月，他朝酒樽中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月亮像碎了一般在酒樽中荡了开来，“满杯碎月照人间，嬉笑游街闹上元。无处无归惹花草，只缘踏进小倌园。”

　　阿月眼珠子转了转，实在是记不得有在书中看到过这诗，随后问道：“这是哪位诗人写的，未曾在书上读到过。”

　　尧虚淮用手指缠绕着眼前的一缕头发，看着安元塔方向，“此诗人姓尧名日迁，字虚淮。著作：皇家江湖报。”说完还小声笑了笑，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阿月瞪大眼珠子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由得虎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