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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白媚听到赵玉颜给王吟瑜打电话要回家吃饭,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手心、额头全都是汗,好歹只是虚惊一场。
      王吟瑜放下电话,怅惘地叹息一声,“老话说得好,儿大不由娘,说得顶对。你说这个玉颜啊,就是不听话,我们呢,也不敢明着反对,怕她逆反啊,多大的姑娘啦,还让父母这么不省心,唉……”她转过头来,对白媚说,“在冰箱给我倒杯酸奶。”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白媚手忙脚乱地打开冰箱,用余光瞄了瞄王吟瑜,发现王吟瑜和沈家秀正聚精会神在看那档选秀节目,便把粘在手心两颗药丸放入牛奶杯中,端到王吟瑜面前,没想到一不小心,牛奶居然洒出了一点,王吟瑜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想起来什么似的,“这酸奶放久了,倒掉吧。”白媚紧张得气都喘不上来,没听懂似的站在那里,王吟瑜用眼神催促她赶快倒掉,还要看着她把那盒酸奶扔到垃圾桶里。白媚几乎要晕倒了,紧张得汗水涔涔,她心想这二十万元怕是赚不到了。
      “给我倒杯白开水吧。”王吟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自从她获得不菲的身价后就一直用这种语气和白媚说话,想当年,她们一家去昭关镇上拜访白媚家里,她说话可不是这样的语气。阿华交给她的药丸就只有两颗,本来她只用一颗就可以了,但她太紧张,一下子拿了两颗,又不好放回去,现在都浪费了,怎么办?这时,白媚忽然想到包里还有几片安眠药,于是取出来,统统放入杯中。
      这时,张楚月用张玉良的手机给沈家秀打了个电话,沈家秀一看是张玉良的电话,要是没离婚前,她会毫不犹豫挂掉,而现在,她知道应该不是张玉良打来的,因为离婚之后,张玉良从来就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她,在和胖子相亲时,也麻烦过人家,追逝已经遗落的婚姻,也联系过人家。这电话应该是楚月打来的,犹豫间,电话铃声已经响了两遍了,
      “妈妈,爸爸请我们吃豆花鱼,可好吃了,要是你来就好了。”
      “楚月,你们先吃吧,妈妈还有点事情,我们稍晚再聊吧。”“请我们吃豆花鱼?”,不用说一定是那个女子,眼下,沈家秀根本无暇求证,也不想求证,只想早点回家,坐在阳台上那把藤椅上,看着8月如水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一件薄薄的轻纱,在月色里等待王一刀回家。
      在这个豪华的居所,沈家秀终于亲眼见到那个女子的妈妈——一个雍容华贵、气质高雅、贵而不矜的女人,她也的确没有勇气与信心与这个家庭或子那个女子作比较,但是现在她根本无须比较了,他们有他们的幸福,她也有自己的幸福,这是两个世界的幸福,并不同类,也难以沟通,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重要的是,她现在过得很安适与自在。
      就在沈家秀看着电视胡思乱想之际,她又接到一个电话,是王一刀打来的,“你怎么不在家啊?”
      “一刀,对不起啊,我现在外面还有点事情儿,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去。”
      “没事,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几天我有个大的手术,可能不回家了,我给你了套‘香妃’牌衣裳,就放在床上,你回来后,试一下,我今晚就走了。”
      “好的,你多保重。”她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当王吟瑜把那杯白开水喝完时,她砸吧着嘴,疑惑地看着白媚,白媚用肘碰了碰沈家秀示意再给她按摩会儿。沈家秀于是再给王吟瑜按摩肩膀,按着按着,王吟瑜头一歪,便瘫倒在椅子上,沈家秀吃惊地看着白媚,白媚用眼神示意沈家秀赶快,她们于是逃也似的仓皇离去。
      当天晚上,王一刀还没有吃晚饭就被雇主用车接走了,没有办法,他只好把半瓶二锅头还有半包花生米放在包里带上。他被带到生物制药公司的解剖实验室,这也是他的专门实验室,他在这个实验室工作了好些年,制作过不计其数的标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胖的,瘦的,活着的,死去的。有时,他在处理这些标本的过程中,惊讶地发现,有些标本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但他那时为了挣钱,什么也顾不上了。就这样,他靠着在医院的努力工作,以及在实验室里的奋力解剖,他有钱有市中心买了一套复式的大房子。他本以为这套大房子会让他与小萍的婚姻增加些安全感,但不曾想小萍却执意要与他分手,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她伤害了他。这些年,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哪怕是博士也不行。
      显而易见,王一刀对他的感情生活与工作都感觉到倦怠与失望。他本无心与沈家秀交往,也无心要与她喜结连理,就更别提要与她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了。说到底,他与她在一起,只是被她的欲望所驱使,他有着她无法感知与难以体会的累和悲哀,她完全把他视作可以为她挣钱的工具了,他只是她进阶向往的更高层次生活的阶梯,她对他付出的不是爱,仅仅是为了让这台挣钱机器有着更好的运行状态所必须的保养与维修。就拿这一单来说,若不是她吵着闹着并借口要给他买两件新衣裳进而索要财务自由,他便不会接这一单活,其实,他一直想退出这个潜藏在地下、他一直浸染其中却又一直想与之撇清关系的行业,而遇到她之后,他不得不重燃昔日在地下器官供应市场说一不二的辉煌与雄心,以满足她没有止尽的欲望,尽管这些都有违于他的内心。
      出于防备,雇主头两年把王一刀送到实验室时,都是给他戴上乌七八黑的头罩的,但随着交往的深入与案例的增多,雇主终于可以确认:他们是利益攸关方,谁也不会出卖谁,雇主终于放心可以让他独来独往进入实验室。
      除了这间实验室,王一刀在市里还有另外一处实验室,这是他买的一幢两层小楼,二楼的书房便是他的实验室。在他的实验室里,摆放着三具标本,这都是多年前失踪的本市少年,也就是在这个实验室里,他把小萍制成了一具完美的标本,并打包发往他的母校——东京大学医学院。那三个少年,还保留着他们年少时的模样,那么鲜活,那么真实。
      一到实验室,王一刀先看了看那具将要被制成标本的尸体,他捏了捏腿,软软的,没有尸僵,探了探鼻息,尚有。“这帮该下地狱的杀人狂!”他不无愤怒地想。他掏出那瓶二锅头,倒入一只烧杯里,开始自斟自饮。
      喝完二锅头,王一刀有些醉了,他到隔壁的休息室休息。他靠在床上躺下,点燃一支烟,在烟雾袅绕中,他想起认识博士的那个夏天。那个夏天的博士,清秀而消瘦,当博士那只白净的手按在他的额前时,他闻到了一股药水的味道还有一种沁人肌肤的凉意,自从博士走后,他便再也没有喝过那么清凉甘甜无花果糖浆了。要是博士还健在的话,一定很欣慰他也到东京大学医学院读过书,依博士的一贯行为来判断,一定是不赞同他把三个少年制成标本,不但是不赞同,而且一定是强烈反对。直至现在他也没有弄明白,博士明明知道是他下的毒,为什么博士直至临死也不愿意说起?难道博士仅仅只是保护他?
      困倦至极,王一刀决定要睡一觉,反正雇主给的是三天时间,以他的手艺,根本上一天半就够多了,马虎一点的话,一天也便够了。一想起那个要做成标本的女人,他便有些心烦意乱,因为他断定,那个女人并没有死,应该可以抢救得回来,甚至可以自己苏醒过来,他并不想杀死那个没有死的女人,把她制成标本,然后打包运送到美国的丹佛,参加下个月在那里展出的“人体标本世界巡回展”,到了冬天,这批标本还要到北京展出。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收了雇主的钱,凭他对雇主的了解,雇主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豢养了一大批的打手,如果中途撂挑子的话,那么他的下场有可能是会被制成标本。他倒是希望那个女人可以自顾自地活过来,然后自己跑掉,甚至可以去报警,把他和雇主还有另外一些杂碎统统抓起来,然后,经他们定罪量刑,他便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还可以与博士重逢。
      半夜时分,王一刀惊醒了。他睡觉的房间没有窗户,他便走到有窗户的走廊上,一轮明月,映在天际,夜风吹拂过窗外的一棵又直又高的鹅掌楸,发出“哗沙”的声响,暑气有些消隐了,风中有丝丝的凉意。他正寻思今晚要不要工作时,忽然瞥见隔壁的实验室的大门虚掩着,他情知有些不妙,但心里又暗暗有些欢喜。他推开虚掩的门,发现本应躺在实验台上的尸体不见了,这个女人走得很匆忙,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
      急匆匆,王一刀步入厂区,在一帮下夜班的女工中,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人,她没穿鞋子,步态踉跄,四处张望,神情慌张,她很快就找到了出口,那是一个要刷卡才能通过的安检门,保安室里两个昏昏欲睡的保安在打着瞌睡。她四下张望,发现了跟在她后面的王一刀,尽管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定然是凄然地看了他一眼,她微微弯腰向他鞠了一个躬,他朝她挥挥手,走到她身边,把她的鞋子递给她,然后快步走到安检门边,掏出卡,“嘀”的一声,安检门打开,他冲她示意,当她跨过安检门后,他再次冲她挥了挥手。
      回到实验室后,王一刀彻底清醒了。他知道,那个女人逃出后,一定会报警的,所以,他决定完成自己一生中最后一个作品——在排队做标本的尸体中再选出一具,再把这个标本当作是那个逃出的女人,发往美国。
      人终将一死,王一刀心想,在博士去世的那个夏天,他的心其实已经死去了一半,另一半为了探寻博士的足迹而活着。在东京大学医学院知名校友展览馆,他第一次见到博士年青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博士眼睛明亮,博士眉宇间透出的自信如八月的湖水一样马上就要溢出眼眶。博士的论文,他也仔细的读过,即使从现在来看,博士的论文也算得上是治学严谨、机灵睿智、旁征博引、逻辑清晰,他想,他的论文也是具备这些特点的,真和博士的论文比起来,怕也是不分伯仲的吧。但是,博士恐怕是竭力反对他杀人的吧。他对博士的模仿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他模仿认识博士的那个夏天的每一个细节,他用酒精把他的十指擦得白亮白亮,他做了一罐冰镇的无花果糖浆放在冰箱里,他像博士一样温文尔雅地说话,然后,他便在大街上找寻如那个夏天和自己一样的少年。
      整整忙碌了24小时,终于把那个标本做完了,然后,他找出质量检验单,在制作人一栏中签上自己的英文名——Jeff.Wang。做完这些后,他决定回家,他要对沈家秀有所交待,对她腹中的孩子有所交待。
      到家后,王一刀看到了沈家秀留给他的便条:亲爱的,做了你最爱的菜,你也不回来,我放在冰箱里。我给你买了套西装,放在衣柜里,你可以去试一试。你不在家,好无聊,于是我报了个欧洲10日游,即行出发,你到家时,我应当是在飞往巴黎的途中。在家好好吃饭哦,我买了瓶二锅头,记得不要贪杯哦,想念你的秀。
      王吟瑜失踪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如同大多数的失踪案一样,警方已经放弃搜寻失踪者,说放弃搜寻也并不准确,因为警方压根儿就没有搜寻——他们有理由相信这起失踪案与其他的失踪案并无分别,失踪者会于不久的将来自顾自地走回来,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和醍醐灌顶式的看破红尘。警方的这套说辞的确是有证据支持的,说是有一个失踪10年的女人,她丈夫因为她的失踪而下狱8年,她却活活泼泼地回来了,说是在新疆摘了几年棉花,在甘肃挖了几年土豆,在西藏挤了几年牛奶,最后,她觉得都不好玩,当秋风把她的思乡心刮得水波荡漾,她便回来了。“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一位警察说。
      在看守所的这些天,赵淮南完全是想通了(当然,他也只能想通,因为如果想不通之后,只能继续想,直至想通为止。),都是命运的安排,哪怕是判处他死刑,那也没有什么,还可以早些到天堂看到王吟瑜,也许那时她还会装作不认识自己,或是责怪他来得太晚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只有明媚阳光和不绝赞美诗的地方无聊地靠回忆过往来打发时间,又或许她在天堂里并不愿意见到他。
      城南看守所的伙食还不错,厨子们从不弄虚作假——荤菜像荤菜,有历历可数但货真价实的肉丝为证,所以,在饮食上,赵淮南也不亏欠身体什么。狱警们也还算和蔼可亲——从不随便责骂犯人,自从上次张玉良给赵淮南带了几条烟和一笔钱之后,他在看守所的生活便变得自由与滋润起来,管教甚至把图书室的管理工作交给他,当听说他是江南春集团的董事长时,对他愈发地和善起来。
      图书室藏书还算丰富,有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保罗?萨缪尔森的《经济学》,《中国法制史》,《开皇律》,《大明律》,《宋刑统》,还有一些文学作品,如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百年孤独》,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雪国》,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梭罗的《瓦尔登湖》,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等。看书的日子时光容易打发,不会想其他的事情,还可以与书中的智者心灵沟通,就怕夜晚来临,一种无依无靠、被命运抛弃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时光掩埋的孤愁就袭上他的心头。
      张玉良来看过赵淮南几次,也只有张玉良才能来看他,赵玉颜都不让见。张玉良给他带来了几条中华烟,还通过管教转交他一笔远超过生活费的钱,这些物资给他营造出相对舒适、不受打扰的环境,也就是在看守所,已经戒掉多时的烟草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他决定,如果他能出得去,到死他都不会再戒烟了。他对张玉良越来越有好感,他也知道,这种好感与他的社会地位的急剧下降也不无关系,他决定若是他能活着出去,他一定对张玉良和赵玉颜的事情不加干涉、任由其发展、最好送上真诚的祝福、祝他们花开锦绣、百年好合。
      警方与检方对这个案子也十分头痛,因为现有的证据还不能指证赵淮南就是杀人凶手,尽管卧室,客厅,洗手间,甚至于床上都检出了赵淮南的生物检材,但毕竟他们还是夫妻,赵淮南每周都要去的,他在这些地方留下些生物检材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但人已经抓了,要撤销案件恐怕也不容易,上头怕也是顶不住。马上羁押就要到期限了,检方关于是否要批捕犹豫不定,最后一致同意还是在等几天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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