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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尽管赵玉颜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拭干净,但她还是勉强送给张玉良一个明媚而干净的微笑,“是楚月妈妈回来啦?”
      他并不搭话,只是把手上的几个袋子拿到了卧室。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毕竟,你们是一家人,至少曾经是。”
      “没有。”
      “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人生不过是一瞬,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却还有那么多的忧愁与悲伤,生老病死已然残酷,却还有生死不明这样的事情来摧折我心,唉……”
      他舔了舔了嘴唇,“不必忧伤,伯母会平安归来的,就如同她没有出走一样,她肯定是游玩里迷了路,若是被人绑架了,绑匪早就打电话索要赎金了,所以嘛,你放心吧,她会自己走回来的。”
      她朝他凄然一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知道一个道观,叫‘青城观’,我陪你抽个签吧,听说那里的签是很灵验的。”
      她转眸看他,“你陪我去吗?现在就去,好吗?”
      他点点头。“我把楚月安排好,我们马上就走。”他掏出手机,给沈家秀打电话,沈家秀听他说完,应了一声“好的。”
      虽然张玉良想避免赵玉颜与沈家秀见面,但他们还是在小区迎面撞上了。张楚月在荡秋千,她看到张玉良和赵玉颜走过来,便挥手,“爸爸!赵老师,过来玩呀!”“你自己玩吧,我和赵老师还有点儿事情!”张玉良朝她摆摆手,她的嘴巴噘了起来,张玉良走过去,抚住她的肩,“好,爸爸来陪你玩一会吧。”
      坐在长凳上沈家秀眯着眼打量赵玉颜,货真价实的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的“香妃”衬衣衬出赵玉颜纤细的腰身,单是这件衬衣沈家秀便已经知道她身价不菲,沈家秀也无意与她争什么,因为自始至终张玉良也没有属于过沈家秀,即使是可能属于她的那么几年,她也浑然不觉,或是即便知道也会觉得还不如没有的好。
      “你是玉良的朋友?”沈家秀问。
      赵玉颜点点头。
      “你应该是了解玉良的,他是一个家庭责任感很重的男人,总是祈求我回归家庭。”
      “那是你的家务事,我无权过问,也无意过问。”
      “赵小姐,你是玉良的好朋友,应该帮助他回归家庭啊。”
      “他是一个成年人,他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要自己聊,好了,我有事,我要走了。”
      和沈家秀的聊天让赵玉颜心情变得有些深重,她一个人朝小区大门走,张玉良从后面撵上来。
      “怎么啦,是不是和她聊得不开心?”
      赵玉颜摇摇头。
      “她就是那样的人,自私自利而又自以为是,总是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世事万物都着围绕着她转,从来不会设身处地、体谅别人的苦衷,不用理会她。”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并不了解,看得出,她也只是想与你冰释前嫌、重修旧好、回归家庭,当然,她说是你在祈求她回归家庭。”
      “离婚都这么久了,她的虚荣心一点儿也没有减少,总是想占领心理至高点,居高临下,俯视一切,这一点,最是让人厌恶。”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伤害她就成,当然,我希望整个事件的处理,与我无涉。”
      “时间不早了,我们马上去‘青城观’吧。”
      赵玉颜点点头。
      赵玉颜他们走后,沈家秀还在陪着张楚月玩,楚月自己玩游戏,自言自语,她只是需要有人陪伴,并不需要有人走进她的游戏里。
      捧着手机,沈家秀的陷入深思之中。她这次来,主要是看看楚月,并不是想要与张玉良复合,因为她有了一段新的恋情,对象是她们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王思科,王思科在人民医院号称“王一刀”,预约他做手术的号都排到半年后了,看他的门诊,也是要挂专家号的。是王一刀主动追求她的,她那时还没有从与钱均夫等人的仓皇爱情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王一刀主动约她吃饭、看电影、旅游。王一刀戴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修长的手指指甲总是剪得整整齐齐,镜片后面的眼睛总是闪着明亮睿智的光芒,他说话风趣幽默,总是会哄她开心,像父亲哄女儿那样,但其实,他与她年龄相仿。
      听说王一刀结过一次婚,后来,据说他与老婆闹离婚,她老婆就失踪了,是离了婚后失踪的,还是没有离了婚就失踪了,谁也说不清。他的岳父母到公安局报过案,也找他吵闹过,他最后没有办法,给岳父母拿了一笔钱,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自始至终,沈家秀在与王一刀的交往中都是矛盾的。虽说王一刀条件也不差,医学博士不说,在市中心还有一套大房子,收入也可谓不菲,医院的很多小护士都抢着要嫁给他,但她觉得如果她一旦与王一刀在一起了,她就会离楚月与张玉良越来越远,最后疏离得如同人隔天涯一般,再也没有可能团圆了。但是,她又觉得她与王一刀在一起时的感觉是令人回味与留恋的,王一刀喜欢照顾人,而她又喜欢被人照顾,这种给予者与接受者之间的默契是她与张玉良在一起所不曾感受过的。所以,沈家秀有些迷惘,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王一刀并没有逼她马上做决定。
      今天,当沈家秀看到张玉良和一个年青秀气的姑娘在一起时,她的嫉妒的怒火居然熊熊燃烧、不可遏制。她也知道,她是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生活的,就像她与钱均夫约会时,他也无权干涉一样,大家都失去了干涉对方生活的身价与权利了。她之所以要与赵玉颜说那番话,无非是想让赵玉颜知难而退,给自己保留一个与家人团圆的机会,但若是张玉良就此要与她复婚,她也不一定会答应,过去的已然过去,失去的终将失去,以前离了婚时的理由,依然部分存在,尽管张玉良现在成了一个知名的大律师了,但是她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也发生了变化,物质她自然还是看重,但精神上的愉悦,她也并重。她觉得,张玉良除了事业上有所进步之外,但精神层次上去裹足不前,如结婚前一样,他不知如何取悦于她,现在他就更没有理由要取悦于她了,或是说,从头到尾他都是讨厌她的,与这样一个男人再续前缘、共度余生,不是自讨没趣吗?
      下午时,张玉良与赵玉颜到达了“青城观”。“青城观”在一座也算不得巍峨险峻的大山的山坡之上,道观就建在山坡上有一片开阔地上,道观是仿古的现代建筑,当然,也是有些年头了。青城观的门口,有两棵要几人合抱的粗大银杏树,如小扇子一样的银杏树叶子还是鲜青的,在微风中发出轻快的“哗沙”声;四周植有楸树、枫香、玉兰,树叶都是澄绿透亮的,还是盛夏的模样;再往山上去,植物变得芜杂而多样,有野橡子树,到了秋天,橡子便会在风中摇落,常有人来捡拾,说可以酿酒,还有松树,冬天时会落下些松果,也有人来捡,却不是来寻松子的,用来烧锅煮汤,汤汁尤为清香。
      青城观的门紧闭着,张玉良敲了几次,无人来应。他于是便沿着围墙绕着道观走,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倒是看到院子中有几株夹竹桃在开花,红的、白的都有,花朵硕大,在一片青翠的植物中间倒是显得醒目,风一吹,有些花朵便在风中打着转儿下坠,倒是把几只在院子中低低飞行的粉蝶吓了一跳。
      一无所获,张玉良有些泄气,一屁股坐在赵玉颜旁边的石阶上,他忽然感觉有些饿了,便拿出水与饼干来,递给她,她接过水,退回饼干。
      “听,你仔细听,你侧耳倾听,风中有很多声音,屋檐下的风铃、小鸟的啁啾、蝈蝈的鸣唱、呼儿声、唤母声……只要你用心去听,一定可以听得到你妈妈的声音。”
      赵玉颜闭上眼睛,把耳朵对准风过来的方向。
      “闻,你认真闻,你轻嗅细闻,风中有很多的气味,水稻成熟时、鲤鱼跃出水面时、橘子由青转橙时、睡着时、醒来时……只要你用心去闻,一定可以闻得到你妈妈的气味。”
      赵玉颜睁开眼睛又闭上,缓缓地、深深地呼吸。
      “我真的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也闻到了她的气味,她真的还活着。”赵玉颜兴奋地睁开眼,眼睛里流光溢彩。
      “对,她还活着。”一个黄钟大吕般洪亮的声音道。
      赵玉颜和张玉良吃了一惊,忙回头察看,只见一位长髯飘飘的道长正晗道微笑看着他们。张玉良吃惊地叫了一声,“道长!”道长朝他挥手致意。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你妈妈还活着,也许她还会到青城观来还愿。”
      “道长!”赵玉颜毕恭毕敬地问,“请教道长,我妈妈现在何方?”
      “天机不可泄露,况且我也不知道!”
      “请教道长道号。”
      “玄真。”
      “他时可否登门拜访?”
      “有缘自然是可以相见,但他日再见之时,我可能并不在青城观了。”
      张玉良把赵玉颜送到别墅时,夕阳已经落尽了余晖,天色开始暗淡下来,风微微有些凉,星星开始在天际闪耀。赵玉颜在她的记事本上写道:妈妈,你失踪已有72小时了,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还活着,因为我在风中甚至听到了你的声音、闻到了你的气息,青城观的玄真道长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妈妈,不久你将会平安归来,那时,我们可以一起青城观看看,玄真道长说你是会去还愿的。但是,妈妈,你到底是去了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与爸爸都非常担心你,尽管他从不显露对你的爱,但是我知道,他是爱你的。告诉我,你会平安归来,等你回来,我决定带你去美国玩一下,去看看落基山脉、科罗拉多大峡谷、佛罗里达的黄金海岸,还有德克萨斯漫山遍野盛开的蓝帽花。告诉你,我在等你平安归来。
      王吟瑜失踪的一开始的24小时赵淮南还是乐观的,深夜直播的西甲联赛皇家马德里对阵巴塞罗那,他照看无误,并在巴塞罗那4:2获胜之后就着一碟花生米喝了一杯茅台。也没有想到要给王吟瑜打一个电话,其实,他也不用亲自打,他的秘书每隔两小时都会给王吟瑜打一次电话,这么说来,她至少也有10来个电话没有接了,这样想,他的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之前,赵玉颜提醒过他,说她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了,他当时不以为意,认为这不过是王吟瑜一如往常的小小恶作剧罢了——好在家人的焦虑中找到自己不可或缺的价值感与存在感。这样的恶作剧,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远的不说,单说半年前,她和几个朋友自驾游去了西藏,又从西藏去了新疆,手机在途中掉入雅鲁藏布江,她也没有想着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没有办法,他给新疆与西藏的警方都报了警,警察最后还是根据她更新的微博找到了她。
      第二天,当《京华时报》、《长江晚报》还有其他一些网络媒体的记者等在江南春集团楼下等着采访赵淮南时,他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江南春集团第二大自然人股东失联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看来,昨晚看球赛是过于乐观了,但问题是,他不乐观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昨天晚上他一直是在等王吟瑜的电话,就连看球赛时,也在惦记这个电话,他睡得并不踏实,不断地从梦中惊醒,不断地翻看手机,看看有没有漏接了她的电话。记者们一见到他,便将他围了起来,“请问赵总,江南春集团的大股东失联对集团意味着什么?”“请问赵问,这次事件对江南春集团收购绿如蓝集团会产生何种影响?”他朝记者们挥手,“记者朋友们,感谢大家对江南春集团的关注,相关信息正在进一步核实之中,稍后,集团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欢迎大家参加。”他在助理的帮助下从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照相机丛林中艰难跋涉而出,匆匆上楼。
      “记者们是怎么知道王吟瑜的失踪的?”赵淮南带着怒气问助理。
      “是联合证券的人召开记者会发布的,昨天也通知您了。”
      “那联合证券的人是怎么知道王吟瑜失踪的?而且,即便是王吟瑜真的失踪了,也不应当是由他们来宣布,那是警方的事情。”
      “这个,这个他们应当是越权了吧……”助理嗫嚅道。
      “他们宣布王吟瑜失踪时,你在哪里?”
      “我就在记者发布会现场。”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或是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阻止了,可是他们不听,我也通知您了,您也没接电话。”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就紧盯着联合证券,这帮家伙也太心急了,总是那么未卜先知、让人生疑,要是最后王吟瑜自己走回来了,看他们还怎么说?”
      赵淮南现在是焦头烂额。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江南春集团第二大自然人股东王吟瑜失踪的事情,舆论大致是在怀疑赵淮南杀妻独吞股份,群众这样想,也不无道理,因为在京华市这样的案例也并不罕见。赵淮南想,如果王吟瑜再不露面的话,他这一世的清白怕是难以洗干净,而此时此刻,他的清白其实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他隐隐感觉,她这一次的失联与她西藏、新疆之行的失联并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已然下定决心,如果王吟瑜还活着,在今生往后里,赵淮南决定一定会好好待她,不会再以不温柔、执拗或是其他任何他说过的或没说过的理由冷落她,就像当初他们恩爱过的那样。如果她真的要求他不与周如香来往,他也会那么做的,让来自偶然认识的周如香再回到偶然认识的地方,尽管周如香身上有许多她所没有的芬芳,但周如香并未表现出要与他厮守到岁月尽头的渴望,所以,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终究还是匆匆的过客。这些他都想好了,她是他的亲人,他不能没有她,他们家也不能没有她。他向上帝保证,只要她能活着,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还有,如果王吟瑜再不出现,他们一手续创办的江南春集团将要落入他人之手。前几年,江南春集团经营上遇到困难,一家叫联合证券的投资银行入股江南春,投资30亿,占股20%。但这30亿并不好拿,因为投资协议上有个特别约定的条款,也就是对赌条款,如果江南春集团在三年内不能收购绿如蓝集团并使其上市的话,那么,赵淮南的30%的股份以及王吟瑜的20%的股份将悉数归联合证券所有。到那时,赵淮南与王吟瑜将会被自己创办的江南春集团扫地出门,一无所有。
      眼下,正是绿如蓝集团IPO的关键时期,投资人江南春集团必须做出董事会决议——对绿如蓝集团注资。王吟瑜这一失踪,从理论上讲江南春集团是可以召开董事会的,但如果联合证券也不出席董事会,那么董事会从理论上来讲就无法召开。助理反馈回来的信息是:联合证券表示,他们出席董事会的唯一条件就是王吟瑜也出席,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联想或是怀疑王吟瑜的失踪与他们有关系,并说:人活多年,就当快乐多年,然而也当想到黑暗的日子,这些家伙居然引用圣经《传道书》来为自己开脱。
      当年与联合证券签协议时,王吟瑜就竭力反对。反对的理由简单而线性——江南春集团眼下是有些经营困难,但也不至于奄奄一息、无药可救,通过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投资、放缓扩张速度、加速回笼应收账款,是可以改变经营困境的。即使放在现在来看,王吟瑜的这番理论都是无比正确的,但是赵淮南不听,认为那是出于她过于谨小慎微、畏葸不前、见识短浅的女人天性,眼下江南春集团面临的问题不是资金问题,而是市场份额太小、扩张直至取得市场定价权才是他们唯一正确之选,赵淮南的规模扩张理论是当时的主流理论,在当时看来,也并无不妥之处。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王吟瑜侧过身用硕大的臀部构筑了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这符合她对不听话的丈夫的一贯惩罚原则,当然这也意味着身体的惩罚已经迁就于原则上的退让,这是他们之间的游戏,宁愿被她科以身体上的惩罚,他也不愿在公司经营方向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对她作丝毫的让步。以后的事实已然证明:若不是被资本裹挟着进入巨大的命运漩涡,他们怎么选择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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