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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丹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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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城七晓,作为两界连接的枢纽,贸易交往异常频繁。
又由于七晓城建于阵法之上,根本不存在地下黑市一说。
它更像是一个关卡,是人、妖两界的交通要塞与通关口,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战略基地。
当今天下太平,这七晓城城主由两方协商,城中要务由背后之人所商榷,又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令人垂涎不已却又忌视惮惮。
七晓城长期以来的安稳与和平也是缘由于此。
人、妖两界生灵来来往往,路边随眼望去,尽是富丽雍荣的富贵。
贵人在这儿并不少见。
抬眼望去,几乎全是钟灵玉秀的修土与灵气天成的妖修。
比如面前这位妖修,眼波流转,乌眸雪发丹唇,流纱裙长鞭束腰。
媚而不妖,妖而不艳,几分娇俏。
“你好,有意愿同吾共度余生吗?”
妖修表达情感的方式一向热情。
像这种情况在妖修中并不少见。
沈渡有些疑惑。
他已经特地选了个偏僻的角落看话本了,还戴了斗笠,怎么还有人会过来?
只见眼前人,靠在角落书架旁的小椅坐下,瓷白的肤衬着藏蓝的书甚是好看。
斗笠的白纱落下,只隐隐地看见轮廓,但以她多年的经历来看,这绝对是个美人。
感觉到注视,她脸上显出几分薄粉。
“抱歉,物种不同不能相爱。”
啊,被婉拒了。
“没关系,春风一度也是可以的,吾出钱,吾很有钱的。”
丹雅有些不死心,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难不成你看的都是些四书五经?”
她侧过身就靠过来看他手里的话本。
长袖遮了书名。
沈渡的手突然捏紧了书页。
这可不经看啊。
沈渡往后一退,背靠着身后的书架,将话本遮住。
丹雅顺势向前一倾,美眸瞧着他,狡黠一笑。
抬手揭开斗笠。
虽然知道肯定是个大美人,但也太合她心意了吧!果然是命定的缘分,一定是的!
抬眸相对。
丹雅微愣。
刚刚似乎零零碎碎的掠过了什么东西,速度太快,以致于她脑海一空,只有若有若无的怅然徘徊心头,却很快被冲散了。
她俯下身,单手撑着书架,眸微闭,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在唇角落下一吻。
沈渡愕然,眸睁大,瞧着她勾出玉佩扔进他怀里,顺道顺走了他手上的话本就跑了。
他呆愣一会儿,耳尖逐渐漫上绯色,微抿唇看向一侧。
几色薄粉。
斗签的纱柔柔地滑落颈侧,更衬地他面如玉。
秀色可餐。
天呼啦,二十多年来一次被女娃亲,有点害羞嘞。
难道我就要就此开启一段异世邂缘了吗?啊呀,那怎么好意思捏,毕竟他又不是身穿呢。
等等...他不是身穿。
沈渡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带着脸上的薄粉也退了。
也就是说….他用着别人的身体被人亲了,而且还被正主看见了。
啊啊啊!这是个什么社死现场啊!他该怎么向正主狡辩啊!
现在改头换面还来得及么!
僵硬地抬头,就看见了一身白的男主低眸看他。
他的眸色板淡,原本的乌发也变成了雪白,如雪般垂落身后。
他没有束发,一双极淡的眸色同他对视。
仿佛能穿透灵魂,平淡却又令人不安。
沈渡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神情冷淡的人,突然想起了那个风吹草低的天空。
淇蓝湛蓝,没有一丝云。
那个白发的少年,此时莫名地与眼前重合。
只不过,眼前的白发青年存在感更低一些,像是融入了空气中,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你怎么了?”
沈渡极为冷静地问道。
他似是愣了许久,才缓缓地眨眸。
那神情冷淡的脸才像是注入了一点活力。
他看雪白的发,了然于心。
“代价。”
他语气十分平淡,像是没什么事一样。
但沈渡知道,能影响到这种程度的“代价”,绝对不简单。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个局,周围都雾蒙蒙的,他站在棋盘上,不知该走哪一步。
他瞧着面前雪白的人,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突然袭卷了他,使得他不由得发抖。
他觉得额鬓似乎被浸湿了,可实际什么都没有。
好似一股寒意浸入了骨髓,使得他浑身发冷,几乎克制不止地身体颤抖。
琉璃似乎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一双眸子疑惑地看向他。
“你怎么了?”
沈渡发不出声音,喉咙都好似被冻结了一样。
他只是往后缩,即使背后是书架,背靠着书架,他几乎躲不哪去。
琉璃看见他连指尖都发着抖。
本着对异客友好一点的想法,他便靠近了点。
低下身,看着他不由得哆嗦起来,把头低下,就是不和他对视。
琉璃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你怕我?”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尤其还是面对着自己的身体,看见“他”露出那份神情。
格外…新奇。
他靠近了点,观察着“他”的神情。
眼尾发红,神情脆弱,泪珠落在睫帘上,碎成细碎的光。
薄薄地氤氲着的雾。
实在好看的紧。
难怪那些人,总说他过于强大,不够柔弱。
柔弱、脆弱、无害的幼崽不喜欢呢,因为你可以轻轻松松地掌控它,而没有生存能力的幼崽却只能依靠你。
哪怕你再恶劣,再残忍,它也只会依靠你。
尤其对方还这么美丽、脆弱。
如金笼里的鸟雀。
琉璃感慨了一番,实在觉得无趣得很。
他对于把一个智慧体关在鸟笼里的行为可没什么好感,毕竟,对方哪怕实力不如自己,可他/她的思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他们是会思考的生命,不是死物,更不是美丽的观赏品。
他们是自由的,无论是思想,还是肉·体,他们代表的仅是他们自己。
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沈渡的头。
但小崽子什么的,顺顺毛就好了。
沈渡猛地一僵。
抬眸看那双剔透的眼,似乎什么也没有,可他分明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悄悄萌芽。
沈渡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呆愣。
直到睫上的那抹雪微眨。
他才回神。
“你还好么?”
“我没事了。”
他垂下眸,看着衣袍上的纹饰发呆。
我没事,只是心跳地有点快。
“那便好。”
不,不大好。
沈渡想。
“对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事。你最近谨慎一点便是。”
“好。”
沈渡点头,看他消失在视野之中。
有些心乱如麻,靠着书柜,思绪飘散。
风吹起白羽的叶,飘飘洋洋地落满了整个谷。
“好久不见,羽。”
雪白似乎与周围沦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羽终于看向他,情绪复杂。
“好久不见。”
银白的小球则是更为热情:“好久不见啊!”
琉璃席地而坐,也不管雪白铺了满地。
羽抬手吹开树叶,也盘腿坐下。
“好久不见了,下盘棋如何?”
“好。”
他似乎总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
假如,他当初没有选择那条路,是不是现在的所有都会变得不一样?
假如...
可是没有假如。
“你走神了。”
琉璃说道。
羽沉默了,看着那棋盘上白子所蕴含着的天道气息。
一切都已无法更改。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嗯。”
“为什么?”他本可以走向更辽阔的天地,而不是只是这方予界,而不是与它共生死。
“我自此界而来,亦当回佑此界。”
“……我尊重你的选择。”
羽垂下眸,袖中的手握紧。
“那边还需麻烦你了。”
“嗯。”
“多谢。”
琉璃笑道。
羽摇了摇头,只是垂眸。
“陪我下完这盘棋吧。”
“好。”他道。
起风了。
“我要离开了。”羽说道。
他在这个位面已经呆了很久了,也的确该离开了。
假如,有缘还会再见。
“好。”
“我走了。”
“再见,谢谢。”
风起,吹乱了满谷的白羽。
一瞬,那些羽眠木都枯萎了,连地上的叶也成了灰色。
这方天地要塌了。
他想,却并未移动脚步。
空中的岛屿,突然一声巨响,漫野的金光铺满天空。
满目星光金辰。
最开始破碎的是防护的结界,随后泥土开始脱落,一寸一寸,一声声响。
琉璃看着,抬手拿出一支竹笛。
他的本命武器——鸣。
笛声鸣,只因告别。
鸣声自空中而乐,传至予界的每方寸土。
他想。
总要告别的。
鸣声响至每寸之地,即使是天空巨鸣,也无法掩盖。
鸣声之中,六界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