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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点月画竹金丝叫 ...

  •   来秋霜晃了晃神,艳羡于啖月半说这句话时的笃定。

      他提笔画了单一支的竹,又在竹的上方画了一个半满的月——

      “你让我做‘方琼钰’吧,”来秋霜仰头一笑,“既不是他方柳玉,也比他方柳玉的‘玉’多了一个金字边。”

      啖月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要我必须帮你,又要我不能将他代替,那就教我做‘方琼钰’,似他而非他,非他又似他。”说完,来秋霜从袖子里掏出先前的那张废纸,展开之后挑了个相对平整处,将那“钰”字写在了上面。

      啖月半看着来秋霜方扁的字体,明明并不好看,但他却格外喜欢。

      “缀了金的玉明明就俗了,”啖月半嘴角微挑,“身价却反而更贵了。”

      “不俗,不俗,”来秋霜笑得灿烂,“物有所值,便是不俗。”

      院子里的陈设很是简易。

      “是啊,明明都是物有所值……”

      其实过少的陈设反而会让啖月半觉得有些孤单。

      孤零零的红亭耸立在那边,孤零零的银杏矗立在这边,天上是孤零零太阳,地上有孤零零的鸣蝉,就连以后的他们,也将孤零零的各走东南。

      “其实也挺可惜的,”来秋霜抓住了啖月半眼神中的一丝惋惜,“他这般出身,日后本该是仕途顺利的。”

      啖月半因为想的出神,错过了来秋霜的打量:“也没什么能够可惜,譬如当初的钟家,钟家男丁大多都是宫中官员,只是得罪了权贵便被构陷而就此中落,还记得当时钟家人想要连夜逃走,结果半路遇到马匪,偌大一个钟家竟是无一人幸存。”

      来秋霜停下手中的笔,疑惑的看向啖月半,“只是得罪了权贵便被构陷?”

      “你对钟家的事儿很好奇吗?”啖月半回头对上来秋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

      来秋霜尽可能保持着神色不变的点头:“我小时候,常听人说钟家长子钟权之为人温和,行事绝不鲁莽,又会得罪权贵?更何况,当初不都是传言说钟家不愿与世家同流合污,想要隐居却不幸飞来横祸吗?”

      “你真信了外面的传言?”

      来秋霜咂了咂嘴:“我原本确实是信的。”

      “我是逃出来的。”啖月半摇了摇头。

      来秋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连我都需要逃。”

      “钟权之存在的本身对于世家来说就已经是个威胁,他为人温和又能怎样?他行事稳重又能怎样?风头正盛的他让世家感受到了威胁,他就不能再活。”

      “也就是说,所谓的‘飞来横祸’只是表象,对吗?”

      “不然呢?毕竟就连钟权之的温和也只是表象,不然,他是凭的什么站稳的脚跟?”啖月半反问道,“难不成要像话本里那样,坏人做坏事就一定要拙劣可查,好人做好事就一定是善意无杂?”

      来秋霜张嘴无言,附和着摇了摇头。

      “这事儿于世家算不上辛秘,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宫外不缺的最是饿死骨,宫内不缺的最是升平舞,我不知道你立场何在,居心何安,我只知道自己不认同的观念并不一定就是迂腐,但只要有了分歧的存在,我就有足够的立场去进行反驳。”

      来秋霜身形一僵,他听懂了啖月半的弦外意,所以他挣扎起身有些焦急的想要解释。

      “忠心不代表着齐心,你总归是可以为自己谋求的,”啖月半摇了摇头又自顾自的摆了摆手:

      “别让我不开心就是。”

      ……

      啖月半坐上马车,要回东宫。

      行至城郊,听不见喧嚣。

      啖月半趁着马车还没到皇宫,他还能多偷一会儿闲,就披了一袭墨色薄裘小憩。

      马蹄踏踏的声响大概对鸟雀来说有些吵闹,啖月半时不时会听到鸟儿振翅的声响,这里不像皇宫,更不像自己手边的这只金丝雀,它被送到皇宫里,然后困在笼子里,再怎么扑腾也就是在那寸方地。

      吁——

      马车突如其来的急停惊的那只金丝雀撞到了笼子上。

      吁——

      “殿下,有人拦车。”

      啖月半坐在马车上,抬眸看向车帘处心不在焉的听着近侍的解释,近侍见啖月半没有动作,正在犹豫要不要稍微提醒一下的时候,对方却先开了口。

      “让他上来说,”啖月半揉了揉额角,几番思索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索性便不再纠结于措辞,“顺便把这鸟儿拿下去放了吧,怪吵人。”

      近侍领命退下。

      “殿下,”拦车的人还穿着朝服,但是又把头埋的低低的,叫人看不到他的样貌,近侍过来传令后,他举袖像是在擦汗,直到上了马车才把手放下,跪在了啖月半的面前,“老臣此番是有要事求见,还望殿下恕罪。”

      来人是礼部尚书王庆齐。

      “王大人快快请起,”啖月半在王庆齐进来之前就换上一副轻松笑颜,他连忙扶起了王庆齐,“我知王大人对我一片衷肠,自是不会怪罪于大人的。”

      “殿下,”他瞥见了啖月半有些疲倦的神色,“殿下,臣长话短说。”

      啖月半点了点头。

      “殿下……”王庆齐犹豫了一会儿,像是还在思考什么。

      “殿下,我知您所做的每一步都有您自己考量,”王庆齐的眼神流露出畏惧,就连作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不论如何,老臣恳请殿下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

      王庆齐额头上已经有了细汗。

      他回忆着昨日朝堂之上,顾清名突然上书发难,竟是要问罪太子——

      “太子有罪,其罪有三。”

      王庆齐眼睁睁看着顾清名有条不紊走到中央,看着他在群臣的诧异中平静的陈述着,无数道诧异的目光被定格在顾清名的身上。

      “其一罪,以权谋私。”

      啖月半舔了下嘴唇,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缓缓移到顾清名的身上,王庆齐偷偷瞄着四周,他感觉金碧辉煌的殿堂都因为这份凝重的氛围而收敛光芒。

      “其罪二,大逆不道。”

      冕旒遮挡着昭明帝的脸,王庆齐看不到昭明帝的神色。

      “其罪三,谋权篡位。”

      顾清名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庙堂。

      继而便是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争吵,却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若有若无的在不同角度扫视着。

      王庆齐脸色铁青的僵在原地,乍一看都以为他是被这场面吓坏了,可实际上作为太子亲信,他太明白方才顾清名话中的真假了。

      但这场始料未及的污蔑乍然出现,即便他明白又能怎样呢?

      自从国库亏空的案子被顾清名之子顾随渔拿到之后,顾清名便忽然开始爱屋及乌的严于律己,他拿出来许多或亲信或他党中有过贪污受贿的罪证,帮助昭明帝铲除了许多佞臣,正得陛下信任,此刻他举碑上奏……

      啪——

      “顾丞相说的好生在理。”

      啪——

      王庆齐的思路被两声巨响惊扰,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他有些恼怒的寻找着发出声响的来源,却发现竟是昭明帝拍案准备要说些什么什么的时候,卜时生已是出列跪倒在前。

      “启禀陛下,依老臣拙见,太子殿下确实有罪,且罪无可恕,实当该罚!”卜时生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顾清名,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一下子就集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实当该罚啊!”

      王庆齐被这番话被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曾与陛下共同上阵沙场,陛下自是知道性格鲁莽,看不惯许多人的为人处世,觉得他们也应该如我一般有话直说时,就在我多次想要凭借当年的情谊,想要与陛下上书时,太子殿下却同我几番商谈,反复强调着各位大人也只是想要小心些,走的更长远些。”

      啖月半听着这番话有些发懵,但所幸殿堂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集中在卜时生那儿,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神色的异常。

      “此乃殿下的‘以权谋私’。”

      卜时生不慌不忙的说着,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慵懒:“我一惯做事逍遥,殿下怕我冲动行事,便再三找我进宫闲聊,借机敲打,此事不光有坏既往之规矩,而且还小瞧了我,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啖月半缓了一会了儿才明白卜时生这两番话的用意,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此乃殿下的‘大逆不道’。”

      “至于这谋权篡位……”卜时生对上啖月半的视线,又兀自上前走了一步,却不曾想话还未说完便被顾清名打断了。

      “王爷这话说的未免早了些……”

      顾清名刚想说话,昭明帝就拍响了御案,所有朝臣都立刻噤声跪倒在地。

      “世间总有万般真假,”昭明帝丢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啖月半刚想笑着领了旨。

      “不过,太子应当也听到了,卜将军再怎么说也是位老臣了,从今日起,你还是少将他传到东宫去,若是担心防卫,朕这两日会给东宫再调派些人手,不然免得有人都疑心到你头上了。”

      太阳还未落山,王庆齐却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末了,王庆齐听到啖月半应了声是。

      “陛下确实疑心很重,但他的疑虑并不会建立在风吹草动之上,卜时生口口声声说着他追随了陛下很多年,他怎会不知道这一点?”王庆齐顾不上礼节,“更何况顾清名还没能说出理由卜时生就急着反驳,而陛下也是就这么顺着卜时生的话走了下来。”

      啖月半抬眸看去——

      “如果他们是在一唱一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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