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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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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这个逼迫折辱自己的始作俑者，荀姒月激愤的情绪反而被压抑住了，她目光如利刃一般直直刺向慕文心，一字一句几乎泣血：“慕文心，我今天从这里跳下去，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虽说是二楼，但由于一楼设置有高高的戏台和看座，二楼与一楼地面相隔的距离极高，人要是真从上面掉下来，不是没有当即毙命的可能。
“你尽管跳。”
慕文心竟不为所动，稳稳地走到大厅中央，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仿佛完全不在意荀姒月是死是活。
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来，闲闲抱着胳臂，抬头看着二楼，仿佛看戏似的：“你跳下去对我来说没有半点损失，我怡红院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姑娘。但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你这一跳，不管是死是残，后院里的那几个小崽子可就彻底没人管了。”
荀姒月眼睛一红，她怎么会知道!
怡红院的姑娘们都统一住在后院，可她发现后院里偶尔会丢东西，丢的不是什么珍奇物件，大多是食物。
后来她才知道，有的姑娘不慎有了身孕，出于各种原因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那些孩子生父不明，生母在身边时尚能勉强照拂。可若是他们的母亲生病离世，或是被人赎身，他们就成了浪迹在脂粉堆里的野孩子，无人看管。
心地善良的姑娘们出于怜惜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孩子们，可她们连自己的卖身契都还掌握在别人手里，也拿不出太多。
那几个孩子已经到了该念书的年纪，却只能在后院里遮遮掩掩地生存，不敢跨出后院，懵懵懂懂地过着日子。
荀姒月得知这些事情后，不忍见他们就这样毁在这一片四角天空，于是时常将他们叫到屋里，教他们念书识字，教导他们怎样过正常人的生活，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走出后院，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她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几个孩子都非常依恋她，一有机会就会去她屋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已经是荀姒月割舍不下的牵挂了。
而这一点牵挂，却成了慕文心继续威胁她的筹码!
“你偷偷给他们塞东西的事，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荀姒月惊怒的目光，慕文心从容一笑。
“你今天要是敢跳，后院就再也没有那几个小崽子的容身之处，我说到做到。”
接下来慕文心打算把孩子们送出怡红院，到私塾接受正规教育，不过她当然不会这样告诉女主，看起来女主对她的恨意很深，所以她不介意让女主暂且误解自己。
“你……卑鄙!”荀姒月银牙紧咬，心里恨透了慕文心这个小人，但她的心却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了。
如果慕文心真的因为她把优优她们赶出去，她们该怎么办……她们还那样年幼，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的世道保护好自己。
见她陷入挣扎，慕文心提在半空的心脏总算稍稍放下了些，不得不说，只要把握住了女主的善良，就几乎能轻易拿捏住她。
她深谙打个巴掌给颗糖的道理，荀姒月态度软化，她便缓下声线道：“只要你乖乖下来别再胡闹，这件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你和她们什么事都不会有。当然了，既然你这么抗拒接客，我可以酌情考虑让你做点别的活，是要去后厨帮忙还是端茶递水，你可以自己好好考虑。”
这话终于打动了荀姒月，她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吸着鼻子道：“你真的能让我做别的?”
慕文心点点头，听她又道：“那孩子们……”
慕文心道：“以后怡红院的衣裳吃食都会有她们的一份。”
荀姒月期期艾艾：“那他们上学……”
慕文心忽然冷下脸：“别得寸进尺。”
荀姒月知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慕文心拒绝她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能为孩子们争取到改善生活的机会已经让她很满足了，之后的事情可以一步步慢慢来。
她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好，我不跳了。”她声线颤抖着。
见荀姒月不再一心寻死，慕文心暗中对围在她身边的姑娘们使眼色，立马有机灵的姑娘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着伸出手向荀姒月靠近。
“小月啊，你待在那别动，姐姐来拉你。来……把手给我。”
荀姒月精神高度紧绷，此时忽然放松下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近乎脱力，疲惫感重重涌上来。
她伸出手想拉住姑娘，没想到单靠一只手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她只觉得掌心一滑，整个人就直直的掉了下去。
“啊——”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不断，纷纷拥到围栏查看，胆子小的人已经哭了出来。
一楼，被两个赤膊护院接住的荀姒月已经昏死过去，手臂软绵绵地垂落下来，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人高马大的护院咧开嘴一笑，冲慕文心露出一口大白牙：“啥事儿也没有!”
慕文心这一天的心情大起大落，见女主平安落地，终于彻底放下了心，顿时感觉精神一阵疲惫。
经过女主这么一闹，客人们也散得差不多了，剩下三三两两都是留下来看热闹的。慕文心把他们都遣散了，让姑娘们都回屋休息。
和荀姒月同屋的粉衣女子将她扶起来准备回房，慕文心交待道：“找个郎中给她看看，需要多少银子从我这里拿。”
粉衣女子有些惊讶，从前她们生病慕文心从不理睬，她们都是能抗则扛，抗不过去了便都是自己的命。这还是慕文心头一回允许她们请郎中。
她心情有些复杂，应了声是便带着人回房了。
大厅人去楼空，很快安静下来，慕文心被扰了半天的耳朵总算清净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鱼儿扒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慕文心都差点把她忘了，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鱼儿局促地垂下眸子：“妈妈没说我可以离开，我不敢出去。”
颜狗慕文心心都软了半截，她把人拉回房间，关上房门，从袖子里拿出两样东西。
其一是她不久前从刘员外那里敲来的，装着五十两银子的钱袋。
其二是小鱼儿的卖身契。
慕文心把两样东西都放到了小鱼儿手里。
“这五十两银子是你的赎身钱，拿着吧，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小鱼儿狠狠愣住，她看着手里的卖身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
一时间，各种情感涌入脑海。
她九岁时，亲生兄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将她买到了怡红院。
五两银子啊……那是能供他们全家人生活两个月的开销，她的人生也就用这五两银子懵懵懂懂地交换出去了。
来到怡红院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难熬，每天天还没亮她就必须起来练琴，直到十只鲜血斑斑才被允许休息，长年累月下来指腹都结上了厚厚的茧。
及笄之后她迫到台前卖艺赔笑，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为自己撑腰，得罪了客人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她这一生唯一的盼头，就是拼命挣钱攒够银子把自己的卖身契赎回来，还自己一个自由身，不再如货物般任人挑选摆布。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做主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盘剥吸血的环境里攒得下钱呢?
日子一天天无望地过着，她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重复着麻木的难堪，最后在无人问津的枯萎死去。
可现在有人把卖身契交到她手里，告诉她：你自由了。
她手足无措，甚至不敢接受。
怎么可能呢?
就这样……结束了?
慕文心见她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卖身契，明白她的内心或许正经历颠覆性的质疑。
慕文心没有打扰她，想让这个木头美人自己慢慢接受，却没想到下一秒美人泪光闪闪地抬起头问她：“你到底是谁?”
……
另一边，线人进入恒亲王府，一路来到顾延卿面前，将今天在怡红院大厅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包括荀姒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荀姑娘不慎从二楼跌落。”
听到这里，顾延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阴沉的眼神死死盯着线人：“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线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解释道：“慕文心提前安排了护院在荀姑娘下方护着，故而姑娘只是受惊昏过去了，身体并无大碍，郎中说她大约明天就能醒过来。”
顾延卿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不过是二楼，就算真摔下去了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线人汇报完就继续回去盯梢了，顾延卿坐回位置上，拿起文书，看了良久却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他有些烦躁地把书扔到一边。
荀姒月被他送进怡红院已经半月有余了。期间她每天的活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顾延卿当然知道怡红院的鸨母是怎样给她罪受的，但在他看来，这都是荀姒月学会服从所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大不了等她回来之后，自己便好好惩罚那女人给她泄恨。
这样一来，想必她更会明白，到底谁才是她能依赖的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