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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浮生百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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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万物俱寂,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从高窗处飘进牢房。
宋婉晴头一次睡大牢,其实并没有睡着,待闻到迷烟的气味后,整个人立即警觉起来。
宋婉晴来自药谷,自幼与药草为伴,对其可不谓敏感。竟然有人敢把迷烟用到药谷人头上,宋婉晴只觉好笑,悄悄将一枚绿豆大的药丸压在舌下,装作睡熟静等来人。
直到窗外寒鸦略过,大牢中仍是一片寂静,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为什么还没有动作。
宋婉晴悄悄掀开眼缝,与一个白袍人对上视线。
白色面具下的细长的丹凤眼含着笑意,却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宋婉晴来不及反应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来不及出声便被点了穴道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袍人抱着宋婉晴轻飘飘离去,不多时,另外一个宋婉晴出现在大牢里,顺着方才宋婉晴的位置重新躺了下去。
这几日丁五味在燕府和县衙两头跑,多次诊断下来也找不出司马玉龙失明缘由,翻来覆去也只能小心猜测,许还是上次遇险的缘故。
当时伤了眼睛,中毒后又强行运功,这才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找不到解决的法子,一向自诩医术还过去的丁五味,急得嘴角起了燎泡。
这两日,司马玉龙偶尔发现隔壁住着的狱友便是那李修武。司马玉龙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不少杀人案的信息,见着李修武,不免聊上几句,只可惜司马玉龙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前几日,好友东方既白来找李修文,问他是否听闻过有关大玉龟的事物。
东方既白告诉李修文,这东西很有可能和朝廷有关,也同李修武一案有关,务必要找到其来历。
李修文这几日忙碌,又判了钦差大人朋友的案子,起初李修文还有过些许担忧,见丁五味并没有说什么,很快就把这事放到一边去了。
时间一晃而过,司马玉龙和赵羽出来时还丁五味还没有找到办法,只是不用辛苦他两头跑了。
“你这姑娘,一路跟着我们干什么?”
过来接人的丁五味同宋婉晴打了个照面,知道是她胡搅蛮缠害得两人蹲大牢,故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料这人居然还没脸没皮的一路跟过来,在司马玉龙跟前大献殷勤。
宋婉晴瞥了丁五味一眼,只觉得碍眼,哪里有司马玉龙和赵羽两人赏心悦目。宋婉晴对好看的人都有极多的耐心,也非常愿意乐于助人。
“我那日听说楚公子的眼疾是之前中毒导致,怎么楚公子身旁的庸医不会解毒就罢了,还拖着楚公子延误了解毒的最好时机。”说到庸医时,宋婉晴又瞥了丁五味一眼,格外加重了语气。
“你!你什么意思?我堂堂国主亲封的大御师,你居然说我是庸医?”丁五味立马被气得跳脚。
丁五味行医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说是庸医,而且还是个黄毛丫头,也难怪反应极大。
“谁应谁就是,你不会听不懂我说的话吧。”宋婉晴皮笑肉不笑的反击回去。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公子的毒你能解?”赵羽可不管庸医不庸医的,宋婉晴的一大通话下来,赵羽只听到了两句话。
公子中毒了还没解开,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事关公子,赵羽一刻也等不及,见一旁的客栈,立即开了包厢歇息。
“还请宋姑娘替我家公子把看一番。”
“哟,现在我也能是宋姑娘了。”宋婉晴调侃一句。
司马玉龙从出来便隐隐觉得宋婉晴奇怪,而且他们相识极短,接触时又觉得一切正常,到这里司马玉龙才终于放下心来,压去心中的那抹别扭,替赵羽解围。
司马玉龙开口,宋婉晴见好就收,认真询问起司马玉龙症状来。
丁五味虽恼怒宋婉晴大放厥词还说他是庸医,但宋婉晴看诊时丁五味也不避开,抱着胳膊盯着,他倒要看看宋婉晴嘴里能翻出什么花来。
司马玉龙捡了紧要的说,隐去追杀一事。
听后,宋婉晴从怀中拿出一个褐色的小布包,从中抽出金针往司马玉龙背上扎去。
“眼睛疼吗?”第一针扎下去,宋婉晴问司马玉龙。
司马玉龙眨眨无神的眼睛,没有任何感觉。
宋婉晴扎下第二针,又重问一遍,司马玉龙依旧否认。
这时宋婉晴面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司马玉龙不知道,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一旁的赵羽和丁五味被这举动搞得心揪起来。
直至第三针起司马玉龙双目开始发热。
第四针双目微微刺痛,一连扎了七针,那一刻司马玉龙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感应不到身体的存在,连思绪也变得迟缓。
就好像一朵花,一棵树,一块石头,停留在原地,无知无觉。
“公子!公子!”
司马玉龙惊醒过来,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过了多久?”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见司马玉龙终于恢复正常,赵羽才舒了口气,刚才司马玉龙失去生气,石人一样的模样真是吓到他了。
宋婉晴收了针,丁五味看出些许其间的关窍,但震住他的还是司马玉龙先才的模样。
丁五味行走江湖多年,也曾听过些江湖传闻,其中有一种奇毒和司马玉龙方才的症状别无二般。
浮生百日。中毒的人会逐渐失去五感,渐渐变得嗜睡,思维慢慢迟钝,最后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宋婉晴有些惊讶,随后附和了丁五味的话。
“那此毒怎么解?”
丁五味摇头,可怕的是这毒只为杀人诛心,无解。
“知道了原因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见气氛不对,司马玉龙开口安慰。
可要不是宋婉晴,丁五味连司马玉龙毒根本没解都不知道。
之前丁五味还说自己是国主亲封的大御师,结果,这算哪门子的大御师?
“哭丧什么?庸医治不好,可我又不是庸医。”
“你能治好我家公子?”赵羽骤然抬头,激动地抓住宋婉晴手腕。
宋婉晴蹙眉,刚要开口,赵羽已经松开手,朝她躬腰一礼:“之前多多得罪请宋姑娘海涵,若宋姑娘能医好我家公子,赵羽感激不尽,赴汤蹈火定当万死不辞。”
丁五味也回过神来了,眼巴巴的看向宋婉晴,猜出这宋姑娘肯定有大来历,正如那出身唐门的林大夫,江湖人江湖事,还得江湖人解。
“不用你万死,楚公子中毒已深,现在只有一个法子。”
浮生百日无解,宋婉晴的法子就是转移,司马玉龙内功深厚,只要找个愿意配合的内功高手即可,宋婉晴就可以把毒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只不过司马玉龙眼睛已经坏死,所以这双眼睛也是要换的,如此一来,饶是宋婉晴是宋神医的亲孙女,有她请宋神医出手,也只有六成的把握。
“六成!”六成太低了。
没有十成的把握,赵羽一丝也不想让司马玉龙冒这种风险。
“小羽!”司马玉龙按住赵羽的手,也按下赵羽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宋姑娘。”司马玉龙朝宋婉晴望去,带着歉意的笑容:“多谢宋姑娘好意,既然天命如此,楚某又何必再去搭上其他人的性命。”
“你不怕死?”
“怕,但楚某更怕别人因我而死。”
司马玉龙曾无数次午夜梦回,在无穷无尽的深渊里,走在一条腥红温热的小路上。
窄小不平的小路异常难走,像雨后的泥泞格外湿滑,稍有不慎便会跌下深渊。
司马玉龙就这般一直吃力地行走,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回过头来却发现,哪里是路,分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父皇、母后……赵毅将军,而最后那蜷在一起的小小一团,不是替他坠崖而死的小羽又是谁?
原来用至亲至爱之人的血肉铺出的活路,所以每一步鲜血淋漓。
原来司马玉龙每一步竟都是踩在他们的脊背上,是他们咬牙为司马玉龙搭起一座生命之路。
每每思及此处,司马玉龙双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从桥上跌落下去,直直坠入地狱。
“要是楚公子有血亲之人愿意,那便有□□成的把握。”
“宋姑娘!”司马玉龙忽然拔高声音打断宋婉晴的话。
“多谢宋姑娘替楚某看诊,宋姑娘的好意楚某心领,若是天命不可违,我等不该逆天而行,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今日便就此别过。”
司马玉龙面露疲色,不想在这个话题是继续聊下去。宋婉晴也识趣闭口,将一枚玉佩递出去。
青色玉佩一面刻有宋字,另一面是一支娇艳欲滴的杏花。
“之前是我对不住楚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去任何一家杏林医馆可以联系得到我。”
说已尽,几人就此别过。
回到燕府,司马长林也已经等待多时,带来司马长风的手信。
亲眼见到司马玉龙失明后,司马长林露出一种很耐人寻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