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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孬种 ...

  •   你拿着刀子对准手腕时,黑川伊佐那出现了。于是你们傻愣愣地注视着彼此,你是没想到黑川伊佐那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你记得他,他今天上午刚来到这座福利院,中午饭就被抢走了。他不知道饭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自己的饭碗莫名其妙比别人空一点。

      黑川伊佐那的眼睛是紫色的,还是很漂亮。你记得姐姐管他叫黑川伊佐那,于是你记住了他的名字还有他的眼睛。他刚进来时还想友好地和别人交谈,但是他显然不太会说话,惹恼了这座福利院的孩子王,对方愤怒地把他推倒在地上。而你对他莫名生出一股子同情来,也许是因为他有一双说的上十分美丽的眼睛。

      此时此刻,你的小臂上已经都是血了。血珠染红了已经结痂的伤口,你在偷偷用做饭的刀子自残,借此报复这座福利院里的所有人,没有什么理由,也许你天生就是个坏种。但你还是放软了声音问他:“你有事吗?”

      黑川伊佐那被吓到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他很饿,想吃东西。你提醒他在这里偷吃是违反规则的事,会被送进小黑屋关着。黑川伊佐那可爱地思考起小黑屋是什么地方,但你对他摇了摇手指,说你可以给他拿饭吃。

      你发育不良,身体比一般的九岁小孩小很多,甚至和五岁的黑川伊佐那相当。你只要一猫腰从破碎的门槛里钻进去,就没人能拦得住你。

      你给黑川伊佐那偷了一块蛋糕,那是明天要过生日的人吃的,你才不管那是谁。你用身体护住那块少得可怜的蛋糕,自己用手指剜去一块奶油塞进嘴里,混合着血液甜滋滋。

      黑川伊佐那愣愣的,你贴心地提醒了他一句:“吃吧。”

      黑川伊佐那的吃相很斯文,也许是因为你在旁边看着,总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让你想到福利院后院墙上会有的猫,福利院的姐姐们总是喂它,它一小口一口地吃猫粮,时不时用用舌头舔掉嘴角的残渣,和现在用袖子擦奶油的黑川伊佐那一样。

      你静静地看他,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别别扭扭地对你道谢,你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我说啊,我给你吃的这个蛋糕,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别人过生日要吃的、一年只有一次的蛋糕喔。也就是说,偷吃这个会关你一个月的小黑屋。”你的语气因为看到伊佐那变得震惊和后怕的表情而兴奋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保密的,作为代价――”

      “把你的眼睛给我吧?不是挖出来啦,是把它锁定在我身上。”
      “只看着我一个,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你把小臂上未干的血抹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瞳孔因为害怕而颤抖着,这是你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爱。

      ―

      你杀过一只猫。紫色的眼睛,白色的皮毛,和伊佐那实在是太像了。你很喜欢那只猫,可是它却一点都不爱你,为了让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你,你把一直抓伤你的那只猫杀掉了。把眼睛挖出来以后,你发现你喜欢的并不是那双眼睛,而是那只猫不服从你的内心。

      你有一点后悔,只有一点。

      你有时候会觉得和黑川伊佐那的遇见简直是上天注定,毕竟他和你的猫实在是太像了。你喜欢摸他柔软的白色皮毛,你喜欢触碰他紫色的眼睛,他太敏感了,在你触摸之前就不停地颤抖着眼皮,睫毛在你的指腹滑来滑去,逗的你笑。

      今天过生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厚刘海的遮遮掩掩的倒霉蛋。你不关心她是谁,或者说除了黑川伊佐那以外你没什么关心的。你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姐姐们要找出是谁吃了那块蛋糕,女孩们在哭,男孩们在兴奋地笑,只有黑川伊佐那在发抖,他和无动于衷的你一样都是另类。

      莫名生出一股怜爱感,你又想到你之前养的那只猫。鸡毛掸子拍打着你的脸颊,你下意识回答了:“是我吃的。”

      你听到周围人针对你的窃窃私语,但是你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和你的猫。你记得那只白色的猫,它是姐姐们的最爱,至于姐姐们为什么是姐姐们,那就是因为她们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应该被孩子们称为是姐姐。姐姐养着那只猫,她们很疼爱它,因为猫很少有紫色的眼睛。但是你喜欢它,喜欢它挠伤你时冒出来的血渍,喜欢它炸起来的毛发。于是你把它抢走了,把尸体送回了姐姐屋里。

      脸颊变得火辣辣的,是姐姐给了你一巴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的衣服扒光了,然后鸡毛掸子用力捶在你的身上。很快布满红痕,你看到姐姐的目光在你身上自残的伤里流连,于是你扭曲地笑起来,看吧,姐姐也喜欢这种伤。

      真是无可救药啊,真是无可救药啊。懒的去看别人的目光、懒得去听辱骂的声音,你只是看着和你结下小小契约的男孩。黑川伊佐那。他没有看你赤裸而布满伤痕的身体,他只是垂着头在哭,身体随着你的颤抖而颤抖着,你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如果痛苦不被人观赏,那么也就毫无意义了。

      你成功被送进了杂物间,闻着腐朽的气味和发酵的味道,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偷吃,闹得你一阵子的反胃。又想割手腕了,可是这里没有刀子,于是你只好把手腕一阵一阵地往储物柜的尖角上撞击,撞得你头晕眼花,眼泪下意识流出来,血液也流出来,伤口变得破碎不堪,呼吸变得急促。

      黑川伊佐那又出现了,他一定要挑这种时候出现吗?他是从窗户那里爬进来的,怀里揣着几个饭团。这笨拙的孩子,爬进来之后又被你发病的举动吓着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捏得很丑的饭团递给我,让你吃点。

      你就乖乖地开始吃,而黑川伊佐那垂眸和你聊起天来。他说他有一个妹妹,还说他有一个好妈妈,妈妈让他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她会带着妹妹一起来。黑川伊佐那估计天真地认为他的家庭只是困难了点要把他送到福利院,你刚想出言告诉他不会再回来了,就看到他蜷缩着身体哭了。

      小小的哽咽声在两人之间传出,你贴心地告诉他这里是距离休息区很远的杂物间,更何况有一两个受罚的孩子在这里哭也不是什么很少见的事,他可以哭大声一点。他于是开始大声哭泣,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他抽噎着问你妈妈还会回来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你耿直地摇摇头,感觉嘴里的饭团更香了。

      你喜欢听别人哭,因为你不会主动哭,至少不会主动发泄自己的感情,你需要听别人哭泣的声音来发泄自己的情绪,感觉此时此刻的黑川伊佐那就是你自己,于是你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可以再都哭出来,你会包容他。

      小小的空间里是孩子放声的哭泣,你只觉得自己养的猫可真是惨啊。你还想就着他的哭声再吃一点,可是他突然不哭了,问你饭团好吃吗,你愣愣地点头,黑川伊佐那却是伸手摸上你的眼角。他已经哭够了,眼角通红,还有眼泪慢慢流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说:“你疼吗?”
      你说那当然疼了,不过他为什么要摸你的眼角?黑川伊佐那说那是因为你哭了,可是你丝毫没有哭泣的实感,你只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很湿润,像刚洗过一样。

      你说谢谢伊佐那的饭团。饭团上滴落了血液和泪水,你再塞进嘴里时总感觉多了点别的情绪在里面。你回忆起来你刚来到这时的情景,你也说:“我妈一定会回来接我的。”

      都是做梦。都该死。

      ―

      一只野猫,年纪尚轻,生着细软的小奶毛,耳朵因为螨虫秃噜了一大半,鼻头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斑驳不堪,流浪时间久远,身子擦刮得黑一道白一道。你下意识轻轻摇晃腿,算是对它示好,没想到那头的回响更为热烈,直接徐徐瘫倒在地,恳求抚摸似的露出柔软的肚皮。

      你看着它,想到自己以前杀死的那只猫。左思右想,又想到黑川伊佐那。也许是因为姐姐们在院子里种下一片猫薄荷的原因,总之猫经常来这里,偷吃你们的食物或者垃圾,苟且偷生。你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猫的肚皮,只觉得稀奇。

      你不打算杀了它,就算最近你的暴力行为已经上升到伤害他人。伤害自己仍然会让你感到愉悦,但也仅限于那一点快感,于是你开始用自己珍藏的刀片撕扯自己的被单,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幻想那是谁的内脏。最近时常会感到耳鸣,睡的颇为艰难。伊佐那仍然会在半夜来看你,小小的储物间是你们的一方温床,他熬着夜不睡觉的后果就是在你怀里睡得香甜,你也没打算杀了他。你觉得自己还是很慈爱的。

      你不得不承认自己坏,你把自己的血留在菜刀上再洗刷干净,但你不认为伊佐那会告密,说白了,他还是一个可爱的刚进福利院的孩子,即使这环境实在是差的可以。姐姐们管你叫坏种,说你出门就会危害社会,尽管你很用力地发挥自己受宠爱的那一面。好吧,那就不出门咯。

      黑川伊佐那呢?你看他是越来越顺眼的。

      他开始和别人打架,因为他发现如果不打架的话,等着他的就只有受欺负这一条路。毕竟他可是个混血儿,姐姐不待见他,小孩就摆起架子来也不待见他,他身上那点让他变得黝黑的种,也让他的心变坏了。他被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膝盖也紫紫的,那都是老伤了,新伤都是通红的,他就像是个真的遍体鳞伤的小猫,在半夜找你求安慰,你就摸摸他的头发,手指顺着发缝伸进去,晶亮的白色发丝在手指尖缠绕,你丝毫不吝啬于伤害他,你拽拽他的头发,直到他给你一个不快的眼神。

      你会在这种行为中感到愉悦。你想猫就应该是取悦主人的。黑川伊佐那是契约中“你的朋友”,但这也丝毫不耽误你把他当成一只你的猫看。甚至于有一天晚上,他开口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也下意识回复:“我是主人,你是猫。”

      “不对。”他用力捏着你的手腕骨,“我是国王,你是我的王妃。”
      你沉默,你试探着问他:“你童话书看多了吗?”

      黑川伊佐那比起他刚来的时候长高了点,小孩子长得总是快。你不关心他几岁了,你只知道他来的比你晚,那就应该管你叫姐姐,但是他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也不想叫你的名字。一个“你”字,代指了大部分时候的你。黑川伊佐那也比他刚来的时候壮了点,他现在大概是抢别人饭吃的那类人了,毕竟姐姐们总是为了保持孩子们的身材而给他们少吃一点。

      他来这大抵是有几个月了,指节上的伤足够让他变得强壮。他仍然瞪着那双大的过分的眼眸看你,看了半天还是执着地吐出那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是我的。”
      “这不是童话,这是理所当然的。”

      最显著的变化是,黑川伊佐那不再说关于他妈妈的事了。他刚进来的那几天,妈妈妈妈的惹人烦,你简直想要揍他。他转而说你,他那双眼睛可比小猫的大多了,亮得吓人,你的脸能完完全全从里面看到。黑川伊佐那不知怎么回事,暧昧地撩起你的袖子,然后伸进去抚摸那些痕迹。血痂在月光下像虫子的尸体一样附在泛红的皮肤上,皮被掀去露出底下血红色的皮肤,你有抠血痂的习惯,但是不喜欢看自己的肉,更不喜欢品尝自己的血液,那会让你衷心地觉得恶心想吐,于是你用力想要把黑川伊佐那的手拿开,他静静地看着你笑,手一动不动,仍然摸着那些无法愈合的伤疤,摸得你很痒。

      “我答应做你的猫。”他说,“那你要当我的人,好吗?”
      “我会永远用我的眼睛看着你的。就像你期待的一样。”

      黑川伊佐那说的倒是挺好,确实很有诱惑力。你皱着眉把手从他的摁压之下抽出来,觉得不听话的猫让你产生一中想要杀掉的欲望,可是黑川伊佐那是个“人类”,也许是――这几天,你越发地觉得他的皮肤底下变得和你一样了,也许被抛弃的人最终都会发疯,那好吧,也不是没有理由去体谅他。

      用力挣脱他的后果就是伤口开始流血,黑川伊佐那的表情终于变化了,他无奈地笑,然后俯下身舔舐了你渗出来的血。

      他的舌头是没有倒刺的,但仍然刮得你肉疼。被舔舐过的血液在皮肤周围渗出毛刺,他吃了一口之后,又把唇覆上去。你思考了一会没有抵抗,毕竟你是真的懒于清理那些血迹,被姐姐看到了,她们又会尖叫怒骂,没有意思。黑川伊佐那认真地舔舐完那些血迹,然后直起身子,捧着你的脸笨拙地吻了上来。

      你尝到一股血腥味,那并不是属于你的。可能是伊佐那口腔破了,可能是别的,你张开牙关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摸索那一块破损,然后用力舔舐,他疼得一抖,仍然没放弃这个吻,舌头僵硬地伸进来,血腥味更重了,你想吐,你是真的觉得恶心,但是他死死摁住你的脸,又发展成掐住你的脖子,总之不让你逃跑。

      一吻终了,他的眼眸难得地闪烁起你刚见他时的光。他牵着你的手去摸他的心脏,你确实摸到他瘦削的身体下扑通扑通跳跃的那颗心,显得很有活力,他说:“你是我的了。”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应该是“我是你的了”。但是伊佐那笑得还是很开心,你感觉手底下的东西快要跳出体外,他猛地抱上你,把头埋进你的心口。

      你怔愣地说:“……你感受到他在跳吗?”
      伊佐那不说话,呼吸沉重地扑打在你身上。

      ――那都是难以启齿的回忆了,而你终于在难熬的几个月之后被放了出来,总之是姐姐终于记起你这个人和别人住的地方不一样。福利院又有可怜的小孩加入进来,又被伪善地微笑的人们接走去享福,无论哪个都让你想吐。你抚摸着手底下舒服地伸展身体的猫,它身上的寄生虫稍微有点影响手感,但不多。突然猫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你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猫已经消失,取代你的是一只熟悉无比的、黝黑的手。

      是黑川伊佐那。他掐着猫的尾巴把它拽了起来。你无辜地对他眨了两下眼睛,伊佐那背着光对你笑,眼眸弯弯,十分漂亮,像会发光的宝石,他的银发透着光,闪亮得像鸽子的羽毛,它也会透光。

      “你在干什么?”
      “摸猫。”
      黑川伊佐那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猫是我。”

      说罢,他用力把手里的猫扔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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